“我明白你的顾虑,”灵儿看着前方的东宫殿宇,语气平静的说道:“……但你不明白我的苦楚。”
明岳微笑着说道:“不如说给我听听?”
灵儿嘴角露出淡淡的嘲讽:“比如永平侯家中的大公子,表面上敦厚忠诚,但其实是个整夜流连于秦楼楚馆的浪荡客。”m.
不等明岳说话,灵儿又继续说道:“成国公的孙子,比我小一岁,身材魁梧、血气方刚,我父亲颇为喜欢他,但我父亲却不知道,这人偷偷虐杀的丫鬟和侍女,已经多达二十余人。”
明岳皱了皱眉,心想这还真是权贵该有的狗屁样子啊。
灵儿又点评了几个人,都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毛病。
明岳苦笑:“会不会是你眼光太高了,满城青年俊彦,就没有一个你们赵家看得上的?”
灵儿嫣然一笑:“当然也不是没有了……有一位叫卢有为的男人,知书达理、温文儒雅,做人做事,连我父亲都大加赞赏。”
明岳好奇的问道:“那你怎么不嫁给他?”
灵儿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我父亲很欣赏他,但卢有为比我父亲还大三岁,我父亲虽然有心招他为婿,但这年纪实在有点……”
明岳挠挠头,只觉得灵儿姑娘也挺不容易的。
“我已经不小了……”灵儿幽幽说道:“婚事如果再拖几年,没准父亲就真的让我嫁给卢有为那个老头了……与其等着被老头子和坏人娶回家,不如我自己选择一下,让你当一回挡箭牌。”
明岳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果然,灵儿非常严肃的说道:“婚后,不得强迫我为你生育儿女,不得干涉我的行动自由,不得去秦楼楚馆寻欢作乐……作为报答,你会得到我父亲的全力支持,如果你想做官,甚至可以直接去做一州刺史。”
明岳苦笑,心想原来自己就是个卡位的工具人。
当然了,这门亲事,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
能够成为丞相家的女婿,今后的仕途必然一帆风顺。
而且灵儿姑娘本身就是千里挑一的美女,就算不能生儿育女,与之同床共枕也是极为快乐的美事。
“我就替明岳答应你了!”太子李扩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他大声说道:“等平叛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就让人去丞相府提亲!”
灵儿大喜,她向太子行礼道谢,而且是极为隆重的参拜礼。
行礼完毕之后,灵儿看着明岳,反倒没有了先前落落大方的模样。
女孩向明岳屈膝行礼,然后脚步匆匆的离开了。
李扩看着灵儿的背影,他撇撇嘴嘀咕道:“先生的艳福倒是不错……”
明岳苦笑着想要辩解,李扩已经提前岔开话题:“信使已经派出去了,最多五天就能抵达洛城前线,希望还能来得及。”
明岳嗯了一声,他看着远方淡淡说道:“希望能赶得上吧。”
三天后,洛州城外已经是一片尸山血海。
来自范阳的叛军,携裹着各地投降的叛军,总数已经达到二十六万。
今天是攻城的第三天,叛军驱赶着一万多抓捕来的汴州百姓,朝洛城的方向缓缓推进。
城墙上,守军向人群发出箭矢、石块、火油等各种攻击。
被逼攻城的百姓成片成片的倒下,有人哭喊着四下逃散,但很快被叛军骑兵追上,惨叫着倒在血泊中。
洛州城,是皇朝在大江以北最后的雄城,叛军志在必得。
事实上,如果不是封德弼、高玄智的援军及时赶到洛城,这时候洛城已经失陷了。
但即便城中有数万守军,封德弼依然还是长叹一声:“高将军,洛州城恐怕守不住了。”
高玄智脸色凝重的点点头。
叛军与官兵的兵力悬殊,并不是最大的威胁。
眼下洛州城最大的危机,在于守军的惶恐懈怠,与叛军的志在必得。
为了攻下洛城,叛军连驱赶百姓助战的损招都使出来了,今后洛州城的战局只会越来越紧张。
既然守不住,那就突围吧。
洛州城还有六万官兵,全力突围的话,应该能杀出一条活路。
就在两位将军筹划撤退的时候,一封来自太子府的密信,送到了高玄智和封德弼手中。
信件是从一个信使手中获得的,这名信使日夜兼程来到洛州,因为想要靠近城墙,被神经高度紧张的洛城守军射成了刺猬。
在死去的信使身上,士兵们找打了这封信。
这封信的火漆、密封,都没有问题,拆开之后,竟然是太子的亲趣÷阁信。
信中,太子李扩详细列举了叛军的战斗力和势如破竹,并叮嘱封德弼、高玄智赶紧突围。
等叛军挖好了围城壕沟之后,再想突围就千难万难了。
在前线指挥的两位老将军面面相觑,对于太子的表现都多了几分好奇。
这还是那个志大才疏、有名无才的太子吗?
不管是否收到了这封信,两位老将军都已经在准备突围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封德弼和高玄智调集士兵、准备武器和辎重,然后将西门选做突围的方向。
当天夜晚,洛州的西门打开,官兵从城门之中鱼贯而出,然后向叛军发动攻击。
城中的投石机无法带走,所以被两位老将军安排做最后的杀敌。
城头上的弩车和投石机加大了仰角,然后朝叛军营地发出猛烈的攻击。
无数石块和弩箭朝地面砸了下去。
石块毫不留情的把帐篷和叛军士兵全都砸得筋断骨折,而弩车发出来的特大号“穿甲箭”,一下子就能把好两个敌人直接扎穿。
更多的官兵源源不绝出城,他们简单的整队之后,朝着叛军杀了过去。
与其他新募集的士兵不同,封德弼和高玄智带来的士兵,不是那种长安城临时征调的民壮,而是家庭和妻儿都在长安的民众。
这些官兵舍生忘死的冲向叛军,只为了今后能够长安城的老婆孩子过上舒心日子。
天色尚黑,官兵没有打火把,也没有太多的呐喊,而是一波又一波的冲进了叛军的营地。
激烈的厮杀在黑暗中蔓延开来。
官兵为了活命,已经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疯狂状态。
一些头脑不清醒的士兵拿着刀见人就砍,连同袍也被他们砍伤。
刀剑和枪矛成了人们厮杀的工具,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还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让这个夜晚成了真正的杀戮之夜。
封德弼脸色沉重的看着远方的战局,只见一群群叛军士兵正在迅速赶向西门。
封德弼向身边的鼓手说道:“是时候了,击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