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是,织梦的右手抬了起来。
手上的幻花铃轻轻一晃。
叮咚……
一声清脆的铃响。
本就还在她身旁不停飞舞的花瓣开始在她掌心聚集。
逐安站在镜湖边,诧异地看着织梦一直游离的视线像是突然找到了目标,她的视线落在了右手边的子辛身上。
为什么?
失去了五感的织梦面临危险还能做出反应?
是不是恢复了五感?
很快,他就发现错了,织梦并没有准备防御,她确实看不到任何东西,她甚至迎着线刀走了一步,差点就直接撞上了线刀,她根本不是要阻挡吾娅的进攻,她只是单纯地要开始发动进攻了。
她掌心的花瓣突然直直朝着右手边的子辛攻击而去,飞花汇聚,像是一把巨大的花刃。
吾娅连忙控制着子辛往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原本是他们预谋的攻击却被织梦突如其来的出手打乱了。
逐安疑惑起来,攻击傀儡是无效的,织梦明明知道,为什么攻击的目标还是子辛?
花刃一击过后又溃散开来重新飞舞着回到织梦手边,子辛突然摔倒在地,一旁的吾娅再一次放弃了继续攻击织梦,又一次扑了过去,挡在子辛面前。
所有人都以为是织梦打倒了子辛,然而逐安却看得清清楚楚,织梦的花瓣并没有打中子辛,而且直接割断了吾娅控制子辛的线,失去控制的子辛再也站立不稳,溃败倒地。
这么一摔,子辛一直穿在身上的黑袍在混乱中被自己手腕上的断线带开,赫然露出了一截只有森森骨头的双腿,残缺不堪的皮肤,丑陋至极。
竟然是个还没做好的坏傀儡!
是一个残次品。
满场的哗然跟嘲笑声,以及震惊诧异的视线像是尖锐的刀子狠狠往吾娅心里扎。
吾娅赶紧扑过去把子辛身上的袍子重新盖好,她凄厉又气愤地尖声叫了起来:“不!不可以!你们不可以看我的子辛!”
然而,织梦一波攻击后并没有停手,再一次往子辛的方向走了一步,控制着飞花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
目标还是已经失去控制的子辛。
吾娅赶紧翻动手指召回细线,朝着织梦疯狂地抽击,阻挡着织梦靠近。
那细线直接划破了织梦的肩膀,被割裂的衣服下,露出一条红肿的血痕,很快就渗出血珠来。
然而织梦像是没有察觉,看都不看一眼,依旧没有痛感,还是继续控制着飞花进攻,浑然不在意吾娅手中当鞭子使的细线,迎着细线又发动了两三波攻击,甚至直接在攻击途中再次摧毁了吾娅手里的细线。
此时的织梦,对内力的使用没有多余的浪费,连用内力来组成花盾防御都没有,她身上被抽出不少血痕,却根本不在意,一心只想着攻击,俨然比子辛更像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傀儡。
吾娅手中已经没了线,只得拼命用身子护住子辛,此时才觉得恐惧,慌张地流起泪来。
“别伤害子辛,求求你别伤害他!我输了!我输了!我认输!求求你停手啊!”
虽然她哭得梨花带雨,叫人心疼,可是织梦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还是一步一步朝着子辛走去。
她攻击的目标依旧还是只有子辛,似乎想完全摧毁子辛才肯停手。
吾娅扑在子辛身上,后背为了帮她的傀儡挡攻击被飞花划出许多道伤口,衣服都变得破破烂烂的,然而她还是没有让开。
可是尽管如此拼命,却挡不住所有攻击,还是有绕过她的花瓣直接攻击在了子辛身上,他的衣袍被划烂,那样残缺不堪的身体再次露了出来。
虽然傀儡的白骨再不会流出血来,也不觉得痛,但却会被打成一堆碎渣化成齑粉!
吾娅对此害怕又恐惧,她不在意自己受了伤,却受不了子辛这样,像是每一下攻击都打在了她心里。
吾娅痛苦地流着泪哀求,平日里的风情早已经溃不成军。
“我认输了!求求你停下来啊!”
“求求你,你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子辛?求求你了!”
“我给你磕头认错好不好,求求你!停下来吧!别再打他了!”
吾娅说着,当真扑到织梦脚边直接跪了下来,脑袋重重地往地上磕。
“对不起,之前是我错了,我错了!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认输了!求求你放过子辛吧!”
织梦根本听不见也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眼神空洞地往前走着,越过了吾娅,像是索命的厉鬼,手中的飞花不断打在子辛身上。
吾娅跪在地上膝行着拉住织梦的衣角,再次哀求道:“这是要我的命吗?我给你啊我给你!只要你能放过子辛好吗?你要我就给你!”
这样一个残缺的坏傀儡竟然真比她的命还重要。
吾娅流着泪,脸上的刺青显得颓败起来,她颤抖着双手去地上拿起一根断裂的娅丝,这样的长度,足够割开自己的喉咙了。
她拿着线回头看着那个了无生气的傀儡,再次扑过去俯下身子凑到子辛身边,无比爱怜又决绝地亲了亲他的嘴角,拿起线就要动手割向自己的喉咙。
电石火光间,一把长剑飞过来,把她手钉在了地上,吾娅痛呼一声,再动不了分毫。
不知何时来到比武台上的逐安放下了手,飞身往织梦身前赶,拦在了织梦前面。
“织梦!”
织梦眼睛空洞,根本看不见他,还在冷漠地往前走,手中攻击不停,逐安驱动真气直接去控制花瓣,两股真气就在无数花瓣里抗衡相撞,瞬间在半空中炸成一团团细小的齑粉,替身后那两人阻挡下了这波攻击。
“织梦醒过来!”
织梦再次聚气化形准备攻击,逐安直接挡在了他们前面,吾娅趴在地上捂着被洞穿的手掌,瞪大了眼睛,视线再次被眼泪模糊。
她的对手竟然救了她?
织梦的攻击目标只有一个,但攻击范围没有限制,就像是挡在她杀人道路上的人,都得死。
她凝聚起来的花刃就这么直直朝着逐安飞去,逐安却一动不动,也不出手防御,似乎要任由这把花刃刺向自己。
流光站在镜湖边捂着眼睛简直不敢看下去,织梦姐姐怎么了?怎么连师傅都要打?到底怎么回事啊……
然而,比武台上那两个人似乎已经隔绝开了外界的一切,逐安的目光温煦如春,就这么专注地看着织梦,声音温柔得像是初春时分要化开的冬雪。
仿佛他们现在不是在什么血腥拼杀的比赛上,而是午后的闲谈一样惬意。
“织梦啊,不,阿梦,一直很想试试看叫你阿梦来着。”
“有句话放在心上一直都想跟你讲。虽然你现在根本听不见,也或许正是因为你听不见,我才能对你讲。”
逐安伸出手,迎着锋利的花刃从容不迫地伸向了织梦,丝毫不在意他的手臂被花瓣割开道道伤口,很快就渗出殷红的血,就像织梦唇边那一缕鲜红一样。
他微笑着,毫不在意出现的伤口。
那只手像是穿过了重重阻碍,逆花流而上,温柔地落在了她的头顶。
“阿梦。也许前路昭然,但愿与你共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