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八,穹庐书院的谪仙人李白药带着书童出了书院。
书童问道:“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书生答道:“剑胆城。”
“啊?公子我可不可以不去啊?”书童商量道。
“可以啊,郎哥你回去吧!”书生道。
名叫郎哥的书童听到自己可以回去了,本来挺高兴,回望了一眼后,“我认不得路啊,公子我们可不可以去别的城啊?”
“你是不是害怕剑胆城里的大侠提刀砍你?”书生好奇地问道。
“嗯!”书童答应道。
“我让你不要老盯着人家看,尤其是那些侠女,人长得好,不见得脾气也好。”书生说道。
书童马上辩解道:“我没有。”
书生絮絮叨叨道:“你没有?上回我拉都拉不回来,还有上上回……”
书童又问道:“公子,你会救我吗?”
书生苦口婆心道:“郎哥,放心吧,公子会好好活着。”
书童抬头疑惑地看着公子。
书生解释道:“公子我的意思也就是在那些大侠提刀砍你的时候,我早跑远了。”
“公子你真没良心。”书童感叹道。
书生笑道:“郎哥啊,你跟了公子这么久,没听说过负心多是读书人吗?”
“没听说过。”书童摇头道。
郎哥接着请求道:“公子,你教我读书好不好?”
书生一口回绝,“不好。”
郎哥疑惑地问道:“为什么?”
书生摸了摸郎哥的头顶,解释道:“都说了负心多是读书人,懂了没?”
郎哥摇了摇头,“不懂。”
书生牵着他的手,轻声道:“你要读书了就会懂了。”
郎哥抬头看着自家公子的侧脸,“那我该读书啊?”
书生一口答道:“不该。”
书童挠头道:“公子,我真不懂了。”
书生道:“你读书了之后,可能就娶不到小梅了,知道了没?”
“知道了,以后我再也不求公子教我读书了。”书童点头道,随即又疑惑起来,“可是公子我知是知道了,还是不懂啊?”
书生没有再回答他的话,想事情呢,想着庙堂中的衮衮诸公,哪个不是负心人?
夕阳从城门洞里照了进去,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城。
夜尽天明,
叫醒了杜鹤离的柳易一路地拖着杜鹤离,看到哪把剑比较花哨,一定要逼着杜鹤离去看一看,若是杜鹤离不看,硬是要掰着杜鹤离的头去看,酸道:”看看你这破玩意啊,若是大家闺秀模样不行的话,还有精气神在,你这破铜烂铁模样不好看也就算了,气质还村姑似的。“
杜鹤离只得在心里自我安慰这不知者无畏,不知者无畏。
柳易问道:“以后我买了剑,剑名就叫霸王,霸气不霸气?”
杜鹤离真不知道怎么去接他的话了。
柳易看着街上越来越挤,可偏没人来挤他们,感慨道:“拿着把剑就是厉害,至少不会被挤出屎来。”
书生和书童主仆两人刚出了破落客栈,在这寸土寸金的城中闹市区,还有破店,稀奇,两人能找到,更稀奇。
主仆二人走在拥挤的街道上,快要接近大街时,叫卖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书生问道:“郎哥你要不要吃糖葫芦?”
郎哥兴奋道:“要啊!”
书生指了指卖糖葫芦的小贩,说道:“去买吧。”
郎哥咽着口水看了看公子,问道:“买几串?”
那书生答道:“你狠心的话可以只买你的一串。”
郎哥兴高采烈地仰着头,“哦!”
郎哥本来想去买了,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用谁的钱?”
书生低头眨着眼睛看着他,说道:“你的月钱啊,不然呢?”
“那不吃了。”郎哥听到书生的话语后说道。
书生调侃道:“吝啬鬼。”
郎哥晃了晃自己间沉甸甸的布囊,心里想着我要留着给小梅买糖葫芦呢!如此想着的郎哥露齿而笑。
书生回头看着心中想着事的郎哥,拍了拍他的脑袋。
剑胆城里人越来越多,郎哥说道:“公子,剑胆城好多人啊,这一路上我都看到好些带着刀剑的了。”
说着话的郎哥忽然惊呼道:“公子公子,你看那把剑。”
书生环顾四周,问道:“哪把?”
郎哥下意识地伸出右手食指指道:“那个穿黑色衣服的。”
书生啪的一声将郎哥抬着的手拍了下来。
郎哥揉着被拍疼了的手臂,说道:“公子,我觉得你是存心的。”
书生答道:“嗯!”
郎哥惊叹道:“啊!公子,我觉得那把刀好霸气”
书生露齿笑着问道:“想不想要?”
郎哥点头直道嗯嗯嗯嗯!
书生说道:“那你就去要啊,他要是不给的话,你就报我的名号,世人都会给我李白药些面子。”
郎哥翻了个白眼,“公子,不是我说你,你这吹牛皮的性子得改改,以后应试时写了一大篇的废话可怎么办啊?公子,我觉得你一点都不出名哎!你看这一路上,我们在哪个店里不都能听到说百里青青的?”
李白药笑道:“公子以后会比百里青青更厉害,扬名天下算什么,公子要流传千古呢!”
郎哥摇头,嘀咕道:“刚才还说了吹牛皮的性子得改呢!”
郎哥想了想,说道:“小梅她娘以前是不是很厉害?”
李白药点头,“嗯。”
郎哥追问道:“那穹庐书院的人怎么称呼小梅的娘亲?”
李白药不耐烦地答道:“胡氏。”
郎哥轻笑道:“公子啊,我也只能想到这法子让你扬名了。”
李白药翻了翻白眼,感叹道:“郎哥长进了啊,都把你家公子套进去了啊?”
郎哥又一次感叹道:“公子,这城真大,人真多啊!”
李白药嘱咐道:“这么多人,你那袋铜钱自己好好保管啊。”
听到公子这样说,郎哥摸了摸那袋钱,还在,很安心。
忧心忡忡的郎哥求道:“要不公子你帮我保管吧,我怕,这么多人。”
李白药笑道:“知道怕了?其实我也怕弄丢了。”
郎哥把钱递了过来,仰头看着李百药道:“公子,还是你帮我存着吧!”
李白药好奇问道:“你就不怕公子我贪了你的钱?”
郎哥微笑道:“我昨晚才数过了,一共是四百一十三个铜板。”
李白药摇了摇头,“郎哥你数了几遍?”
郎哥颇为自得地说道:“五遍。”
李白药接过了郎哥递来的布囊,愤愤道:“算你狠!”
过了一会儿,郎哥挠着鬓角说道:“公子哎,我的钱袋不在我总是不安心。”
李白药又愤愤不平道:“那就还你,白出力还不讨好”
郎哥点头答道:“嗯嗯,我也觉得很重。”
郎哥大声问道:“公子,这一路我不但听到说百里青青呢,还有说杜鹤离的呢,公子你听到了没?”
李白药有规律地拍着手掌,轻声道:“听到了,你家公子我又不聋。”
郎哥疑惑地看着自家公子,“啊,公子你说什么?”
李白药趴下身子,朝着郎哥的耳朵大声说道:“我说听到了,你家公子又不聋,你才聋了。”
郎哥点了点头,好奇道:“公子,你给我说说杜鹤离吧,怎么个厉害法?”
李白药捋了捋头绪,笑道:“他啊,很厉害!”
郎哥纠正道:“我知道他厉害,怎么个厉害法?”
李白药提了提袖子,看着郎哥笑道:“出身鹤壁剑宗算厉害吧?”
郎哥呼哧呼哧地抱着铜钱,“我不懂”
“呃……”李白药轻声道:“在开阳郡,鹤壁剑宗与穹庐书院齐名,而在这代弟子当中,那人和你家公子齐名,你说厉不厉害吧?”
郎哥想了想后,笑道:“公子,说句实话,你这么说后,我倒是觉得他也没多厉害啊!”
“滚!”李白药给了个简短的回答结束了对话。
“公子,好像有人踩我脚了”郎哥抱怨道。
李白药无语了。
“公子,有人挤了一下我的钱袋。”说话的郎哥摸了摸腰间急道:“公子,我钱袋不在了。”说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白药刚反应过来。
“叮……”一声剑鸣,出剑之人几个起落,先前还拥挤在街上的人群自动散开。
那人把钱包丢给了郎哥,郎哥双手捧着接下,很重的样子,抖落了一滴挂在脸颊上的泪珠。
身穿黑衫的游侠抱拳道:“李二先生,杜鹤离有礼了。”
不等李白药答话,郎哥先问道:“你就是杜鹤离?”
杜鹤离点了点头。
郎哥又问道:“鹤壁剑宗的杜鹤离?”
杜鹤离又点了点头。
郎哥说道:“你比我家公子厉害。”
杜鹤离道:“不敢。”
郎哥疑惑道:“本来就是,有什么不敢。”
书生训斥道:“郎哥,不得无礼。”
杜鹤离看着郎哥微微轻笑。
远远的谈论声中,有人说这个拿剑的后生了不得啊!看出名堂的人在附和,没看出的人问怎么个了不得了?没等那人答话,自有人解惑明明钱袋可以作递的,他却作扔的,这是一礼,游侠本该看不起书生才是,他却抱剑弓腰,这又是一礼。旁人这才明白,看杜鹤离的眼神不一样了。
又有人说我看书生也不差,那游侠行礼的时候他却忙着看那袋子铜钱,然后才喝叱小书童,旁人附和点头。
抱着钱袋的郎哥没听到,书生也听不到,杜鹤离听到了,但他不在意。
杜鹤离问道:“喝酒?”
李白药回道:“没钱。”
杜鹤离笑道:“我请!”
李白药轻声道:“无功不受禄。”
杜鹤离腆着脸笑道:“那就给我写篇文章啊!”
李白药十分疑惑,看着杜鹤离问道:“写什么?”
杜鹤离学着柳易的手法,拍了拍胸口道:“写我啊!”
李白药问道:“怎么写?”
杜鹤离大笑道:“当然是怎么厉害怎么来啊!”
“郎哥说得没错,你确实比我厉害!”李白药翘了翘左手拇指,右手拉着郎哥。
走在中间的郎哥抱着钱袋很安心,心里想着看谁还敢动我钱袋?
郎哥仰头看着杜鹤离问道:“我可以请你吃糖葫芦吗?”
“嗯?”疑惑的杜鹤离随即明白过来,问道:“几串?”
郎哥挣脱公子的束缚,伸出左手食指。
杜鹤离说道:“算了,一串不够。”
郎哥心里很纠结,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那我请你吃两串?”
杜鹤离打趣道:“请我吃饱不行?”
郎哥摇头道:“不行,这些铜钱都是我存的,什么时候回穹庐书院了,拿给小梅买糖葫芦吃。”这样说着的书童偏着头,憧憬着重逢的时候。
杜鹤离疑惑地问道:“小梅是谁?”
郎哥回道:“先生的女儿。”
“哦哦,她叫什么名字?”杜鹤离难得说两个“哦”。
郎哥答道:“胡青梅。”说着小梅的名字,郎哥笑容和煦。
杜鹤离笑问道:“郎哥你名字谁给你取的?”
郎哥自负道:“公子,先前我叫僧哥。公子说叫僧哥这名好养活,不过我更喜欢郎哥这名字”
杜鹤离说道:“哦哦,我懂了。”
书生听着两人的一问一答,一脸笑意。
杜鹤离恶趣味道:“你想不想娶胡青梅?”
郎哥羞红着脸,嗫喏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杜鹤离的问话。
杜鹤离道:“那就是想了。”
郎哥不想请他吃糖葫芦了,可他不敢说,想着以后要是能娶小梅,那是多大的福分啊?也想着杜鹤离会忘记这事。
杜鹤离对着李白药说道:“我请你喝酒,你帮我写诗,还有,我只要四句就行,多了我记不住,别人也记不住。”
李白药点头。
杜鹤离想了想后说道:“写的不好的话,只配吃酒糟,不配喝酒。”
李白药叹道:“我觉得你是个妙人!”
杜鹤离抱着剑道:“你们主仆也是。”
李白药左手一挥道:“走了,喝酒去,然后给你露两手。”
郎哥问道:“不要我花钱吧?”
李白药和杜鹤离两人齐声道:“不用。”
喝着酒的杜鹤离道:“郎哥这名挺好。”
郎哥听到夸公子呢,还顺带夸了自己,脸上笑得灿烂。
李白药道:“就许你豪客剑厉害?”
杜鹤离耸了耸肩,“其实你要是练剑的话,不比我差。”
李白药不顾礼仪,两指拿着酒杯晃了晃道:“练剑没意思,乱境算什么,有本事乱国啊!”
杜鹤离不置可否,只是笑笑,回道:“最多是下一个王灿。”
郎哥一听杜鹤离说自家公子是王灿那样的人,急切辩驳道:“我家公子才不是呢!”
杜鹤离回望郎哥一眼,笑道:“有李仕鱼、舒清浊和你家公子争,你家公子还真不一定比得了王灿。”
李白药轻声道:“不难。”
郎哥急切道:“公子,你不要做王灿那样的大官好不好?”郎哥心里想着,公子跟他讲过不少的事,其他大多数他都忘了,惨的事惨的人他忘不了。
李白药递酒示意,问道:“你下山为何?”
杜鹤离道:“霍乱天下啊。”
“哇!比我厉害,我敬剑仙一杯。”说着,李白药举杯敬酒。
柳易终于有机会插句话了,他问道:“郎哥,你几岁了?”
郎哥回道:“还差二十一天满十四岁了。”
柳易笑问道:“记得这么清楚?”
郎哥伸出五根手指放在桌子上,“公子说到了我生辰那天,他给我五十颗铜钱。”
郎哥问道:“你几岁了?”
柳易轻声答道:“差七天就二十一了,”
郎哥笑道:“你也记得那么清楚。”
柳易轻声道:“两个月前有一堆人在商量着给我祝生辰。”
郎哥出言教训道:“这我就要好好说你了,年轻也要想得开,不要受了点委屈就想离家出走,这性子我早就改了,你这么大人了,还没改。”
柳易看着小书童,轻声道:“家啊,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