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隐瞒

温桃蹊这才想起来,原来林月泉昔年多次提起陆景明其人时,都是赞不绝口的。

只是那时候她的心思少花在旁人身上,做了他们林家的当家主母,便事事都以林家为先,以林月泉为先,心中眼里再没了别的任何人,哪怕是她的父兄,也要排在林月泉之后,更何况是个往来甚少的陆景明呢?

今日大哥说起这个人,温桃蹊仔细的回想了一番,事实上陆景明的那张脸都有些模糊不清了,只是隐约记得,他生的不俗,同林月泉的那种温和精致不同,陆景明好似……好似……

温桃蹊小手托腮,有些出神。

温长青偏头看过去:“你在想什么?你屋里的丫头们你打算……”

她叫这一声拉回了思绪,轻咳两声,掩饰着自己出神的失态。

陆景明好似如何,她委实有些想不出来了。

“我屋里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置,我回过阿娘,这件事儿我来料理,阿娘也同意了。”她一面说着话,一面已经站起了身来,略弯腰,把先前那只锦盒抱在怀里,作势要走,只是临行时脚下又稍稍顿住,小脑袋一歪,朝着温长青的方向望过去,“那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有名姓吗?”

温长青一怔,摇头说没有:“据陆景明所说,他们典当行的规矩,是不问东西出处的,自然也就不会留下行当者的姓名。”

“那长得什么模样,他们柜上的人,应该能认出来吧?”

她条理清晰,心思缜密,温长青眼底闪过一抹欣慰:“我也问了,这个他也拿不准,毕竟开门做生意,迎来送往的,每天到他们陆记去的主顾那么多,柜上的伙计能不能认得出脸儿,他哪里说得准。不过这东西精致金贵,当走的银子也不少,保不齐伙计能记在心上,他说回头亲自去问一问,再来告诉我一声。”

只是她接二连三的发问,温长青犹豫了须臾,又叫住她:“你知道是谁做的,对吗?”

温桃蹊嘴角扬起弧度来,眼底是一片清明,最是无害的模样,两只小手背在身后,语调轻快:“不是说了不叫大哥管吗?我多多少少是心里有数的,又不是个傻子,整日我屋里人干了什么,我一点儿不晓得。”

“你可别……”

温长青那里到底不放心,似乎还有一肚子的话要交代叮嘱,温桃蹊却已经同他辞别过,转了身小跑着出了门,分明就是不想再听他多言。

他是长兄,比她年长了七八岁,有什么事儿都惦记着,何况这几年来,他陪着爹的身边,里里外外的操持着,一向是温家宗子的做派。

操心惯了的人,遇上丁点儿事儿,都总是放不下,只是孩子终究会长大,她有了主见,自个儿心中有成算,便不愿受太多拘束。

念及此,温长青无奈的摇头,几乎失笑出声来。

阿娘放开手叫她自己去处置这件事,八成也是为这个,他们叶总不可能护着她一辈子,早晚是要嫁人的,到了人家家里,还不是事事都要自己拿主意,如今家中出些小事儿,横竖翻不出阿娘的手掌心,只管由着她去也就算了。

……

却说温桃蹊出了门,白翘乖巧的自她手中接了锦盒过来,便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

主仆两个自矮竹穿出来,沿着西侧的抄手游廊一路往小雅院回,自始至终,空气中都安静的可怕。

温桃蹊走在前头,有意的放慢了脚步,她侧耳认真听,似乎都还能听见白翘的呼吸声,一时轻,一时重,分明是心里紧张。

她不住的凝眉——前世她最落魄时,只有白翘不离不弃的陪着她,丫头是忠心耿耿的,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白翘是家生的丫头,七八岁就在小雅院服侍了,陪着她一起长大,是她身边儿最贴心的一个,可是白翘在紧张什么呢?

温桃蹊深吸口气:“白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但一直没敢告诉我?”

身后丫头脚步一顿,眼皮往下一垂,索性把眼底所有的情绪都掩去,生怕泄露了,叫她主子瞧见分毫。

她不说话,小雅院又近在眼前,温桃蹊抿唇,站住了脚不再走,回过身去看白翘,发觉她抱着锦盒的两只手,分明用了力,死死地攥着锦盒的两个角,骨节处都隐隐泛白:“你到底……”

“姑娘——”

你到底,隐瞒了什么?

话没问出口,温桃蹊扭脸儿去看,那是她阿娘身边的知云,她便不再问了,换了副笑脸,往前挪动两步:“知云姐姐来寻我的吗?”

知云是赵夫人身边儿最温顺的一个丫头,踩着细碎的步子迎上来,诶的一声:“姑娘临走的时候,太太才交代了,回屋里放了东西可快回去,李家太太怕是快到了,姑娘怎么一转脸儿就忘呢?二房太太和三房太太都带着姑娘们在了,独缺了姑娘一个,李家太太这会子都过了二门,眼看着就要到老太太屋里去行礼了,姑娘还在这儿晃悠啊?”

温桃蹊一拍脑门儿,她是真的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一门心思放在那个“贼”身上。

她临出门的时候,阿娘真的是专门交代了,这事儿要查也不急在这一两日的,李家太太要来做客,她是长房嫡女,不能失了礼数,叫人看着不成体统,得,还是险些误了事儿。

她噙着笑,上了手去拉知云,叫着好姐姐,撒娇似的哄着她一道走,身后白翘要跟上去,温桃蹊只是拿眼角的余光扫过一回:“你把东西送回屋里,也别告诉谁知道,叫连翘过来跟着吧。”

白翘刚要应的声儿,一时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姑娘……”

这一声姑娘她都唤的艰难,听起来委屈极了,温桃蹊心中不忍,可到底是横了心,拉了知云一路走远,甚至都没有再多看白翘一眼。

忠心是一回事,坦诚,怕是另外一回事。

前世她没遇到过这些事情,这顶小金冠也不曾丢失,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为什么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可也许正因为从前在家中做姑娘时,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才不晓得,忠心耿耿的白翘,也是会对她有所隐瞒的。

她不喜欢这样,所以她必须要叫白翘明白——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比她更重要,主子只能有一个,对主子知无不言,是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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