巉州离沪市约莫四五百公里的路程,这个路程在后世根本不算回事。可是在八十年代,没有高速,没有导航,只能凭借地图和向路人问路,走错路很正常。
国道、省道还好走一些,行驶到县道、乡道,常遇到道路不通、损毁的事,只得绕道行驶。
范建新三人轮流开车,整整走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的凌晨才到沪市。
初春的沪市,笼罩在一片薄雾之中,让范建新有了一种像是在做旧的故地重游一样的感觉……
前世,范建新在壮年时辞去了教师的工作,在米国待了一年多,积累了一些资金。
先在省城洛市短暂的开了一家书画装裱店,一边给一些附庸风雅的人裱字画,一边收藏一些近现代书画家的作品;后来来到沪市,和几个书画收藏爱好者,合开了一家字画鉴定拍卖工作室……
眼前的沪市,就像一件锈迹斑斑的青铜器。无论是街景道路、房舍商铺,还是熙熙攘攘的人来人往……
让范建新仿佛坠入历史的纪录片中。
隔世的差异,不禁让范建新浮想联翩,追忆着当年在沪市生活的一点一滴……
沪市到底是大都市,即便在改革开放初期的1983年,在这里也能看到世界上最先进的一些科技产物……
范建新一行三人,找了一家快餐店,每人花了2角8分钱,吃了一顿酸甜口味的鸡腿西红柿酱饭。
二黑子最快吃完,意犹未尽,用勺子刮着金属饭盘上残存的西红柿酱,刮出的声音让人听着肉麻。
“小祖宗,别刮了!这声音听的让人难受…….想吃,你再去点一份。”
二黑子现在身上有钱,他们三人在来沪市时,每人身上都揣了1千元钱。十元面值的,整整1百张,后沓沓的一叠呢。现在二黑子和华伟身上揣了钱,也不觉不妥了,反而腰板能挺直了。
二黑子根本不理会范建新的抱怨,自顾自美滋滋的继续刮盘子、舔勺子……
早饭后,三人在一处公厕的外面,一个感应自来水龙头下,接水胡乱的洗漱一下,然后由范建新开车往南京路驶去。
华伟和二黑子到了沪市城里,犹如刘姥姥初进大观园,眼睛像是不够用了,看什么都稀奇。
范建新虽然不喜欢逛街,但也知道淮海路在这个年代的沪市,是商业最为繁华的街道之一。
他们在淮海路一家叫“新潮”的大型服装商场门口停下。这时候的淮海路虽是十分的拥挤,行人摩肩接踵,但小汽车却可以在路上随意的行驶、停放。
根本没有限牌、限号、限外地车之说。
他嘱咐华伟用蛇皮袋各装了十件尺寸不同的“幸子衫”和“光夫衫”,三人一齐走进商场,向营业员打听经理的办公室。
这家服装商场本来就很繁忙,每个柜台都有人在试衣服。
他们一连问了几个营业员,当她们听说三人是洛河省巉州市服装厂来沪市做推销衣服业务的,频频投来鄙夷的目光,就差没骂出“乡下人缝纫的衣服,也敢来沪市卖?!”
没办法,范建新拿出一件“幸子衫”,递到她们的跟前,说是巉州服装厂的产品,请她们看看。可哪些女营业员都是不屑一顾,对他的解说,根本不予理睬。
范建新是了解一些沪市本地人的,他们是极其看不起外地人的,尤其是看不起来自洛河省之类的穷困省份的人。而且,即便是沪市本地人,也有沪西人看不起沪东人之说
他有点后悔,前世在沪市待了很久,没有好好的跟当地人学说沪市的方言。
沪市的方言他基本能听的懂,但自己说还是不太行。这还是跟前世他大学的同学姚娜娜,学的。
在沪市,你若会说当地的土话,他们就不会歧视你了。
看着几位女营业员,对他们带理不睬的鄙视样子,范建新摇摇头,暗自嗤笑了一下。遂将手中的那件“幸子衫”,拆开衣服的包装,抖了抖,在营业员面前比划了几下,冲着那几个营业员戏谑的喊道:
“谁带我去见你们的经理,这件衣服就是谁的!”
此话一出,几个女营业员相互看了一下,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也不管她们负责试衣的顾客了,也不嫌弃他们是乡下来的人了,争先恐后的奔了过来“阿拉(我)带侬(你)去!”
范建新对几位女营业员中长相最漂亮,身材最好看的一位说“就由你带我们去吧,但你必须换上这件衣服……”
听了这话,那位女营业员倒是一喜,正中下怀,几乎是抢的接过“幸子衫”,立即动作麻利的换起衣服。
此时的她,倒怕范建新反悔。
“幸子衫”的样式,在这个服装极其匮乏的年代,着实让人眼睛一亮,时薪、别致……那女营业员穿起来十分的漂亮,人衣相得益彰。
范建新才不管是女营业员长相漂亮给衣服增添了色彩,还是“幸子衫”的样式本来就好看,让女营业员更有姿色。
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女营业员一穿上身,立即就吸引来众多的顾客,围观和赞叹。
“啊,这件衣服好漂亮噢!”
“是啊,这小姑娘穿起来挺有逼格的……”
“呀,这件衣服的样式好像是《血疑》剧中幸子穿的那件……”
“是是……”
“我想要一件。”
……
在众人赞叹和羡慕声中,另几个没有得到衣服的女营业员,竟是满脸的悻悻然,肠子都悔青了。她们若是跑的快一点,或是先前稍微对这三个乡巴佬热情一些,这件衣服就是她们的了。
暗骂范建新一行是十三点,不早说送衣服……
这时,从旁边走过来一位穿着很时髦的漂亮女郎,眼神灼灼的走到换上“幸子衫”的营业员的身边,摸着她身上的衣服,用沪市的土话问道:
“阿拉三天两头来这家店里闲逛,怎么没见过哪个柜台有卖这种样式的衣服。侬的这件是从哪里买来的?!……”
穿上“幸子衫”的女营业员,一脸兴奋的对着墙上的穿镜子反复的照着、欣赏着……她指了指范建新三人,说:“这衣服是他们洛河省生产的……是来我们店里搞推销的。”
营业员说的是普通话,范建新三人都听的很明白。
二黑子见那位时髦的女郎对“幸子衫”有兴趣,立即兴奋起来,走近那美女跟前献媚道:“这件衣服是我们巉州市服装厂生产的……”
“巉州?……巉州在哪里?挨着广州吗?”
“巉州在洛河省,是洛河省的第二大城市……”
时髦女郎听了,蹙了蹙眉,向二黑子问道:“哪里是不是盛产大西瓜?”
二黑子听了不知该怎么回答,巉州东边的农田是沙质土地,种植的西瓜皮薄肉砂,贼甜。可在这初春乍暖还寒的季节,怕是西瓜种子还没种下呢,感情这位大美女,却惦记起巉州的西瓜。
旁边的一个与她同来的美女插话道:“彤姐,你管他巉州在哪里干嘛,只要穿起来漂亮就行……小青年,你还有这种衣服吗?”
“当然有,我们这次带了500件……来沪市试销的。”二黑子说着走向华伟,想从华伟的肩膀上拿过装样品衣服的蛇皮袋。
范建新赶紧上前制止,看这情景,若是将几件样品衣服拿出来,还不被眼前的这帮女人给抢了?
于是大声的跟众人说:“明天,也许今天……这家店里就有的卖!”
……
“新潮”服装商场的经理室,在商场顶里边一个落寞的拐角处,若是没有人引路还真不好找。
经理室面积不大,摆放着两台发着橘黄色光的石英管取暖器,屋内温暖如春。
经理姓辛,名娟,名如其人,是位很漂亮的女人。
看容貌只有三十出头,身材高挑、曼妙,风韵成熟,性感十足。穿着也十分的讲究得体,不输后世女子的穿着。
她那姣好白嫩的脸上,生着一双南方女子才生有的那种漂亮又乌黑的大眼睛。
眼眸顾盼流转,让人联想到蔚蓝的夜空中明亮的星星;一口温婉的吴侬软语,让人听的骨头都酥软、消融。
范建新看着辛经理……不禁有些痴呆了。
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位美女经理,似曾相识……甚至在头脑中都能闪现出此女的一幅幅精美的画面……可是那画面很朦胧,一时却又想不起来了。
范建新重生以后,就发现自己的心底喜欢的是成熟的女性,这与他现在的生理年龄呈现严重的不合拍和冲突。
为这,他利用心理学的知识,不断的进行自我的心理疏导和纠偏。即便就这样,他还是没能把喜欢成熟女性的心态纠正过来,虽然他所喜欢的女人的年龄已经在逐渐下降了……
以至于,他都担心自己会不会发展成分裂型人格。
果然,重生也不是百利无一害的。
他的灵魂,本就是两个不同时期的灵魂自我叠加成的,虽然为同一个人,可是毕竟相差了三十多年,经常会出现矛盾的两个自我,让他纠结、烦恼。
他一进商场的经理室,就被女经理漂亮又成熟的外貌所惊艳了!
一时间难以自拔。
二黑子见范建新痴愣的有些反常,甚觉十分的意外。
“这还是范老大吗?”
在与重生之后的范建新相处中,二黑子逐渐将范建新当成他们的头来对待。
他是一个见到美女都走不动路的人,都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假装撵苍蝇蚊子似的,伸手在范建新的眼前挥动了一下。
华伟呢,也早发现了范建新的失态,见二黑子挥手无效,便悄悄的伸手去拽他的衣服。
范建新这才从痴迷中反应过来。
——这股发自于内心情不自禁的就陷入泥潭中的感情,还真是难以遏制啊!
辛经理这个年龄的美女,对范建新这个长着青年外貌,却深藏着一颗油腻大叔心的人,是最具有杀伤力的。
反观华伟和二黑子,他们对这个年龄的美女却是有些麻木不仁了。俩人只像是在欣赏一幅古代的仕女图,肯定也会产生审美的愉悦心情,却没有了现实的代入感。
说白一点,就是这个女人再美,却因年龄大他们太多,仿若长辈,已与他们没有关系了。
然而,范建新却不行,他像是御姐控的小男生一样,被辛经理的外貌迷的有点把持不住了。
重生以来,若说有女人让他动过心,肯定绕不过巉州市酒厂销售科的王香丽。而华伟的三妹华灵,才情女孩汤子怡,哪怕是他前世心中女神一样存在的叶贞……
他觉得,她们也只是在他前世的记忆层面上的喜欢,更不要说只有美丽外表,却给他戴过绿帽子的前世前妻杨淼了。
范建新在二黑子和华伟的双重提醒下,才回过神来,不禁自己解尬道:“辛,辛经理,我我好像在哪见过您?”
范建新的老脸略红,甩了甩头,轻咬了一下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