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勉走了,走这条有去无回的路。他必会承受虞国帝上的怒火,这点无可置疑,就如这件事成功的关键,即上位者不会特意去认识一个下人,自然也不会在乎一个下人的性命。
李勉只是去传个话,以性命去传话。他知道结果,所以才托君邪照顾他的家人。
春还未完全消除冬的寒意,不平、不公与不均仍存在,一如今日。
回平关时,路遇的启兵被“小凤凰”顺手所杀,他们只当是于阴山逃匿的启兵,并未多过理会。而计便这般无声无息间设下,且最为致命。
君邪没再继续设计“小凤凰”,因为沅芷、叶清川等人终是到了阴山县。
说来也巧,就君邪派李勉去虞国后两日,叶清川就派人来说他们将到阴山县。
于阴山县残破的西城门处,君邪迎到叶清川等人。
“公主殿下,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沅芷刚下马车,君邪便上前行礼。佳人笑道:“确实多年不见。以前就觉先生才智无双,如今才明先生就是那传闻中的麒麟子。”
当时虞国助羽,君邪便与沅芷见过,其间他们还曾同赴叶鑫的鸿门宴,而也是那次,易枫欲杀沅芷,是君邪将易枫拦下。这般说,他还是沅芷的救命恩人。当然,如今这“救命恩人”几字如今自是提不得,大家心照不宣就是。
沅芷的特殊身份规定她只能与君邪客套几句,但叶清川可没这层顾忌,拉着君邪去一旁就询问火烧阴山一事具体为何。
君邪道:“你路上不是听了不少?还问!”
叶清川摇头,“听得不真,多多少少总的仅听得零星半点。”
“不说。”
叶清川问:“为何?”
“懒得说。”
他对叶清川送杨林尸体一事,心里仍有气,莫不是他机智过人,这山芋可就烫了他的手。
叶清川道:“我用一个你感兴趣的故事和你交换,如何?”
君邪问都没问,便直言道:“没兴趣。”
叶清川不管不顾,继续说道:“是个无耻的小人,你可以好好利用他达成你的计划。”
“有多无耻?”
叶清川笑道:“你愿意听了?”
君邪想了想,才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是重大事之人,岂会因一点脾气误事。”
叶清川便当他是要面子之言,也不过多理会,故而说道:“我这有一人,名汪钟。”
“他就是那无耻小人?”君邪问。
叶清川道:“是。他见风使舵,两面三刀,先为活命弃虞国太子,又为保密迷杀同投降的众人,端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君邪一听,笑道:“倒是违了他名字,尽是做不忠之事。”
叶清川摇头,“他名‘钟’非彼‘忠’,不过想来也是取了谐音。”
“这样一人,倒是勉强用得,只怕用不好反受其害。”
叶清川笑道:“若仅如此,我也不会说与你听,且等我再说两事。”
“哦?”君邪问道:“于他还有何事?”
叶清川道:“这等无耻小人我也
不敢用,便给了他玄宗的毒药,看他反应。而事实上不管当时他吃或不吃,我都会杀他以绝后患。”
“可他最终还是活了下来。”
“是的。”
君邪问:“你给他的是什么毒药?”
“必死的毒药,只能以毒攻毒。”
君邪恍然,道:“我懂了,他一次服用了全部毒药,命不久矣,所以你才没下杀手。”
“确实如此。”
君邪道:“这等为苟活而不择手段的人,必定睚眦必报,你就不担心?”
“那是我的事了。”叶清川道:“我再与说另一件关于他的事。”
君邪点头,而叶清川却左顾右盼后才道:“虞国太子是我杀的。”
君邪并不惊讶,淡淡说道:“我已经猜到了。”
叶清川没想隐瞒君邪,除了欲将汪钟推荐给他外,更为重要的是君邪定会猜到是他所做,所以倒不如大大方方来得痛快。
君邪看叶清川苦笑,便知自己的猜测说中了他的心思,可君邪并未就此打住,却是继续说道:“而且我还猜到你将此事推卸给了那个叫汪钟的,并且他还替你背了锅。”
叶清川苦笑,心道果然是瞒不住,便坦言道:“其实汪钟在迷杀那些投降的人时,我就已经知道,可我并未阻止,反而杀了虞国太子,并将此事嫁祸给毫不知情的汪钟。而他的表现也让我很满意。”
“所以你把他推荐给我?”君邪问。
“是的。”
君邪想了想,道:“再加你所说的两件事,他果然是个可利用之人,可我并不想用他。将他推荐给我们的王上吧。”
叶清川笑道:“我懂了。”
“你想待多久?”忽然君邪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叶清川笑道:“怎么?就想赶我走了。”
“是。”
干净利落的回答呛得叶清川不知说什么好。
“我其实是想留下来看看你与靖国间的博弈……”
他话还未说完,君邪便打断他,道:“你还是早点走吧,我不想看到王上和王上的准王后。”
不管如何,云舒的死易枫还是要负主要责任,君邪自然看不得他娶美娇娘,所以攻靖之言只不过眼不见心不烦。
世态便是这般,几家欢乐几家愁。
叶清川知他心底的苦,也不再多说什么,仅陪着君邪站了会就转身离去。他是准备返回翼郡复命。
春,除了带来绿意,还吹来卷卷白云。此时的白云不似夏时乌云密布,也不像秋的天高云淡,而是随风而动,轻轻地来,悄悄地走。
云舒于君邪就如此,她便如这云,静静地如入君邪的心房,却如天空中的云对天一般,再难割舍。
说起情情爱爱的甜言蜜语,君邪说不了两声,可谈起云舒,他却可滔滔不绝。这于他,或许就是单纯的情爱。
头仰久,脖子酸了,也该低头回去。
次日,叶清川果真离去。沅芷对其并没有表现什么不满,仅是与君邪客套了几句便入了马车。
君邪对身边的叶清川道:“回翼郡后帮我寻一个人的
家人。”
“何人?”叶清川没想到君邪也会有托付他事的一天,问话里带着点幸灾乐祸。
君邪道:“此事也是你促成的,你也甭做这幅恶心的嘴脸。”
叶清川听此,明白了些许,问:“是和那具尸体有关?”
“是。”
叶清川再问:“你怎么处理的那具尸体?”
尸体自然是指虞国太子的尸体,只是周围有不少人,人多口杂,两人也不好明说,心照不宣下隐晦一点即可。
“待回翼郡又说。”君邪道:“我要你去寻一个叫李勉的人的家人,将他们接入相府好生对待,等我回来我自会接他们离开。”
叶清川隐隐已经猜到几分,道:“明白。”
待叶清川又与君邪说了两句,转身欲离去之时,他看着马车忽然道:“她入马车,下一次再出,可能就是见王上。”
君邪仅冷冷道一句:“与我无关。”这与他在沅芷面前作态可谓天壤之别,可叶清川知道这才是他真正的情感表露。
叶清川苦笑,道:“我还以为你会反驳我说至少她还要再出马车四、五次才能见到王上。”
君邪道:“感性和理性的问题,讨论没有意义。”
叶清川道:“我只是可怜她,一路下来,却见她也是身不由己,如同我们。”
君邪有些厌烦叶清川的絮絮叨叨,问:“你怎么还不走?”
“说到你的痛脚了?”
君邪怒道:“滚!”
叶清川知过犹不及,也不再刺激君邪,仅仅简单行礼后就告辞。
待叶清川走后,君邪忽对身边的启兵说道:“准备一下,我们去平关打‘小凤凰’。”
叶清川最后的话终是惹恼了君邪,可怜的“小凤凰”却成了替罪的羔羊。若王云知道他们的存在于叶清川这只是可供发泄的目标,不知他将作何感想。
待兵点齐,君邪终还是仅带了百人出发。于刚才只不过是意气之言,是当不得真。而今冷静下来,自然不会再鲁莽行事。他的目标仅是探知如今平关内的情况。
领着百人,君邪在叶清川走后不久就奔赴平关,或许叶清川说的是对的,而叶清川有意的话语总能揭开君邪内心最深处的伤口,于此,即使仅仅试探,君邪也要闹上一闹来发泄心底的情绪。
一路晃晃悠悠,不过三日,于午间,君邪又再临平关。
与上次相比,此时的平关城门处处设防,可谓密不透风。君邪见此起先还有些奇怪,可待他见墙上贴的通缉令后才明白,“小凤凰”于阴山被阴,却未被全歼,故而王云误认君邪还在平关也不足为奇。如此,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只是,不得不吐槽画通缉令的人画技实在太烂。君邪不过稍改了下装束,面部故意涂黑了几分,便与画上之人不再相同。
不过仔细想想,“小凤凰”的靖军并未见过他,全部靠的是道听途说,所以这画能有两分像就已经不错。
而就君邪对这通缉令的话技评头论足时,身边一个人的评论却让他不禁侧目。只听那人道了句:“这女子是何人?生的端是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