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睁开眼,月明星稀,却已是黑夜。
起身回首,原来他们早已渡过了沧江。
“醒了,铃儿。”
一声带着几分喜悦的声音传入耳畔,铃儿闻声望去见了火塘边的林浩文。
火苗来回跳跃着,映衬着林浩文的面容,而黑夜却勾勒着他的轮廓,面火则红,暗处则黑,却是更加形象了几分。
若是平时,这份忽明忽暗的俊逸定会让铃儿花痴,只是此时的铃儿却仅仅点了点,算是回应了林浩文的问候。
林浩文见铃儿这般模样,便知道她还未从之前的事情之中复苏,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话。非常愚蠢的递上了酒,还十分欠抽的问了句,“喝酒吗?”
说完,林浩文后悔了便想抽回手,却不想铃儿一把夺过了酒壶狠狠的灌了一口。
辛烈的酒入喉,铃儿只觉得喉咙一阵火烧,不由咳嗽。
林浩文见状哪还敢给她喝,连忙夺回了酒壶。
酒水入肚,只觉得一阵火热。待铃儿咳停,那原本惨白的俏脸却多了几分红润,“你们男人怎么喜欢喝这个?”
“因为辣!”
“辣?”铃儿回想刚刚,的确觉得这酒辛辣,更是不解,但也不多问,那双明亮的眼望着跳动的火光再不说话。
林浩文见铃儿再次沉默,有了前科也不敢再随意说话,也只是狠狠的灌了一口酒。
翌日,林浩文伸了个懒腰,目光望向了坐在沧江边的铃儿不由一叹。
“将军,有消息了。”一个布衣启军来到林浩文身边低语道。
林浩文听言神色一慌,待发现铃儿依旧望着江面也松了口气。
拉着那布衣启军到一旁,林浩文才低声开口道:“目标在哪?”
“已经到了靖中区域,我们要截吗?”
林浩文想了想,摇头道:“不截,如今这沧江边的靖军虽被调,但这地依旧属于靖国,在靖中截危险太大。”
“那将军的意思?”
“我们跟着他们,初入楚地之时下手!”
布衣启军眼前一亮,抱拳应是。
“只有这一批吗?”林浩文问道。
布衣启军老实答道:“目前只发现了这批。”
林浩文点点头,挥手让布衣启军下去准备了。
遥望了一眼江边的铃儿,见她依旧面对着沧江没有回头,林浩文不由松了口气,转而向驻地走去。
才来到驻地走了几步,便听到了一丝嘲讽声。
“你们果然是带着目的来的。”铃儿爷爷望着走来的林浩文讥讽道。
林浩文苦笑,“老爷子怎么知道的?”
“你是来找我的。”铃儿爷爷笃信道。
林浩文不置可否,在铃儿爷爷身边寻了个位置坐下。
铃儿爷爷先发制人,“你不用问我了,我什么都不会说。如今的铃儿正天人交战,我不想雪上加霜。”
其实铃儿爷爷不说林浩文也知道,所以他只是坐在铃儿爷爷身边,没有开这个口。
“老爷子,你说她能想通吗?”既然不能与铃儿爷爷谈公事,林浩文还是决定谈铃儿。
“老夫情愿她不
用想。”
说到底,还是在怪罪着易枫,怪罪着铃儿爷爷自己。
林浩文摇摇头,“我也希望铃儿不用想,但如今既然发生了,便也只能面对。”
“小屁孩你懂什么!”铃儿爷爷突然起身怒斥,“她想不想通都是错,让她面临就是个错误。”
林浩文被铃儿爷爷怒斥,只有沉默。
铃儿爷爷仰头,“此事她无错。错在易枫,错在我!若是没有我们两个,她就不会这样。”
林浩文能看见老人的颤抖,他知道仰头或是老人最后的坚强与尊严。
林浩文起身悄悄的离开了此地,他愿意保留铃儿爷爷的尊严与坚强。对此,甚至敬佩。
离了铃儿爷爷,林浩文唤来了一布衣启军,“吩咐下去,明日行动,吊着那批人。”
他敬重,所以他没有问铃儿爷爷问题。但他的使命让他下了决定,只是少了中肯的意见。
“林浩文,此时的你真的是个混蛋!”林浩文下了命令,却忽对自己言了一句。
次日,林浩文等人以到处游玩为由继续上路。林浩文却不敢在与铃儿爷孙并行。
……
楚都,一名靖军甲士进来报告道:“元将军,他们不愿交出。”
几日来的疯狂庆祝耗尽了他们所带的粮草,而元杰多次派出向严奕要粮的甲士至今未回。元杰无奈将手伸向了楚都内的镖门宗派,却不想得到了这种回答。
元杰听了甲士的回答猛拍桌案,“岂有此理!”
元杰拍案引得那甲士跪于地上瑟瑟发抖,他是知道面前的人并非善类,不然他也做不了传信的亲信。要知道一个普通的甲士能做亲信除了忠诚,还有便是因为将军身边原本的那些亲信都已不在了,无人可用之下自然只得培养新亲信。
“你带军队前往,若他们不愿便灭了他们!”
靖军甲士跪在地上没有回话。
“还不快去!”
“是是是。”
甲士嘴里不停的念叨是,却是仓皇而出。
元杰瘫坐在椅子上,忽望见桌案上的茶,一气之下将其横扫在地。
“废物!”
楚都内,靖军甲士包围了一座府邸。
刀剑相向间,靖军的甲士喊道:“你们交出粮食,我们便即刻撤兵。”
对面领头的也不是善茬,争锋相对道:“笑话,当年楚王都没有这般,你们靖军又能如何?”
“杀!”
多说无益,已经关乎生死,靖军自然不会手下留情。
两边都不退让,那便以杀止杀,用最血腥的公平解决。
镖门宗派能依旧存在于世除了界变对象不是它外,自然也有他自身的独到之处。若论单个的实力对比,靖军不见得就是镖门宗派的对手,但靖军却是胜在人多已经精良的武器,这对于镖门宗派来说却是大大不利。
两方战作一团,刀光剑影,眼里只有敌人,余下不顾一切的扬刀杀砍。
没有阵型方略可言,真正的乱作一团,像极了街头打群架的混混。
有着箭矢的射杀,有着精良的武器,那些镖门宗派却是不敢与靖军硬拼。当然,镖门一
边也有好手,闪身砍杀躲闪一气呵成。只是他们也未嚣张多久就被同级别的高级武者盯上,双方又是战作一团。
将对将,兵对兵,双方互有来回,但总的还是镖门一边吃了亏。不过化干戈却是不可能了,两方都已经杀红了眼,不复之前的仅粮食之争。
一直到了夜半,杀意终于止了。活着的靖军甲士竖刀而立,踩着已染的腥红,双眼满是空洞。
杀了一日,在强的人也杀乏了。那重复的挥刀,刺鼻的腥红已经习以为常,麻木了神经。这就人,在多次重复后即使再罪恶的事也将趋于平常。
但这比战场更可恨!战场那是双方的立场,你死我活是使命,是责任。而这,止住了杀意,却空了城府,连妇孺孩儿的哭声都不再有。
伤天害理!禽兽之行!
元杰的那亲信再次来求见元杰,“元将军,粮食有了。”
元杰闭目养神,不曾开眼,“够吃多久?”
“应该,一个月。”
“太少了。”元杰摇摇头,“我们要更多。”
“是。”亲信明白了元杰的意思,抱拳退下。
原本以为夜半已经结束,但没想到却才拉开序幕。
楚都的夜不再平静,烈火,哭喊是今夜的主旋律。
没人会想到元杰敢这般疯狂,他们印象中的政权更替和他们从来扯不上关系,毕竟这是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只是元杰在王云出逃的那刻就已经疯了,杀同袍、杀属下、杀亲信!这样的疯子还在乎代价不代价吗?或许他的眼里他活着便能用一切代价换回。
火光照亮了夜,直到破晓,再到黑夜。冲天的浓烟,漫长的时间没有泯灭哭喊,只是沙哑的哭喊渐渐稀疏。
三日三夜,靖军用数万人大代价完成了叶清川没有完成的事,而且完成的极为彻底,彻底到不留一点可能复燃的死灰!
楚都的镖门宗派根除了,真正的从根上铲除了。靖都余下活着的除了靖军,也只剩没被杀害的普通人亦或自由身的武者。
整座城空了,活着的除了靖军外其他人都是战战兢兢,不敢随意出门。
荆门口群山之中,叶清川双目赤红,咬着牙一字一句挤出,“若不灭靖,川,誓不为人!”
疯子元杰完成了自界变后的第一个意义上的屠城,当叶清川得到消息望着那冲天的火光之时却恨不得食其血肉。
尽管元杰杀的皆是镖门宗派之人,可妇孺孩童又有何错。而且当年叶清川若想要驱逐镖门宗派那早已动手,一直拖着也不过是不愿徒增杀念罢了。
深深吸了口气,叶清川问道:“叶清辉等人可有消息?”
“回王上,目前他们还在追踪那出逃的靖军。”
叶清川点点头,道:“秣兵励马,待叶清辉回来,我们就反攻楚都!”
叶清川原本想守住荆门和沐道围困靖军耗死他们,但如今楚都的靖军先是内斗,又是与镖门宗派消耗,实力已经大不如前。而且,元杰的屠城让叶清川真正起了杀元杰之心。
当然,愤怒没有冲昏叶清川的头脑。为避免腹背受敌,一切等到叶清辉阻了王云的求援回来后再做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