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世中回归的一瞬间,黄知羽满心的惶恐,那人既然能藏入北厢房,自然不可能发出咳嗽这样的破绽,定是有心咳给他听得,他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心中翻江倒海,天门缇骑东来,本就不是什么好事,隔壁藏了个神秘人,莫不是和缇骑有关?
黄知羽丝毫不顾周围嘈杂的声音,就连身旁的李秀全被人腰斩,身上溅了一身血都没反应过来,他完全沉浸在对不可控情况的思忖中,直到有女生的尖叫传来,他才睁眼望去,只见李秀全下半身坐在椅上,上半身已落在眼前,一脸死不瞑目地望着他。
各安缘法,这就是命!
“祝主任,我要翻译第三版普渡慈航心法。”
黄知羽冷漠地站起来,根本不管脚边的死人,他现在只想赶紧上点贡献分,早点撵回糖城家去,与林裹儿见面,合计合计,看看苏山县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啊,好好,我去给你找人!”
被眼前一幕惊诧地回不过神来的祝战友可算是听清楚了,连忙恢复了职业状态,讲真,刚才一个活生生的人坐在跟前,九点一到便这么突然一分两段,惨叫声都发不出来一下,实在是比见鬼还恐怖,可这活着回来的七个人里,除了两个女生在尖叫外,其他五人连屁都没放一个,那沉着的眼神好似见惯了生死,冷漠地如石雕木人般。
黄知羽这次只用了不到三个小时就将普渡慈航心法第三版誊写了出来,而贡献点却贬值的厉害,随着越来越多的一测玩家贡献出各自的功法,第三版的普渡慈航心法只定了150点,俨然已泯然众人矣。
“黄先生,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
“有事?”
黄知羽回头望着喊住他的祝战友,祝战友伸手请他再次坐下,眼眸中露出一丝诡异道:
“普渡慈航心法真的是佛门心法吗?或者说,它真的叫普渡慈航吗?”
“嗯?”
黄知羽眨巴了一下眼睛,祝战友深吸一口气,手指在一副平板上划拉了两下,翻过屏幕来对着黄知羽,只见监控画面上,七个正在沐浴的和尚突然暴起杀人,随着监控画面的不断变化,他们一路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地冲向基地外,即便身中数弹,摔倒在地也很快爬起来继续杀戮而去,沿途的调查员如同蚂蚁般被他们踩死,或执与手捏死,或甩出去摔死,直到杀入停车场中,才被架起的四挺速射机枪交叉扫射,倒地而亡。
监控到此结束,黄知羽将平板递回给祝战友,一股阴火打心底只蹿天灵盖,惹得书芦中仙鹤灯焰火大作,他面皮上一阵斟酌之色,谨言慎行着开口道:
“佛见佛性,魔见心魔,他们不顾我的警告强行感悟内力,看来是走火入魔了。哎,这也是命,强求不得的。”
“是啊,感谢黄先生为我们解惑,您可以走了。”
祝战友大有深意地看向离开座位的黄知羽,待他走后,才让副主任弟子将那三位老僧喊了回来,特和气地问:
“三位大师,明人不讲暗话,这东西符合佛法教义吗?”
三位老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论祝战友如何催促都是不言,最终还是年岁最大的老僧开了口:
“其实,我们都没看懂,我们在翻译的时候,也尝试着按照心法所言去学去练,但我们这一周来毫无收获,我们甚至觉得这心法可能是假的。”
祝战友听到这里才反应过来,微笑着送走了三个老和尚,调查局一月所得功法已破百,非玩家的修炼者也早已破万,除了最初由黄知羽带出来的那百多人,其后的修炼者都像残次品一般,成材率不足8%,即便是那些玩家亲自上场指导,能修成内力的人都好似固定在了几种有着特殊性质的人身上,按照来世的说法就是悟性佳、根骨高、直觉强的人才能有资格跨进武士阶层。
而匿名29292,黄知羽,特例,但凡经过他亲自教授的学员,不成功则成仁,58.5%的成材率和41.5%的致残致死率的确让人难以取舍。
功法为什么这么受帝国重视啊,军事意义首当其冲,若帝国有一个常备师入品的武人,就相当于有了三万个不怕轻武器、擅长近身肉搏、破坏力惊人、速度力量耐力碾压敌国士兵的超级特种兵。
一想起议会中那些蠢蠢欲动的激进派近几日透露出来的内参消息,帝国对东南那位邻居的种种挑衅已到达了忍耐极限,国民军高官屡次试探,要求派遣大批的边境士兵换防,把人送到他这里来集训一个月,祝战友就头皮发痒。
人家满心希望地送三个师的士兵过来,自己顶多还人家一个满编师外加二万多点人,剩下的三万七千多人还没开战就成了非战斗减员,不是疯了就是死了,甚或变成不分敌我的杀人机器,那可是近四万对帝国忠诚无比,身家清白,心向议会的好小伙子,这个损失他祝战友付不起责任,他们的局长也扛不住,把可能出现的情况上报给议会,议会也不敢贸然做出这样的牺牲。
难道调查局控制的这么多玩家中,有传道受业解惑天赋的只得29292一人?
“29292明明有更好的功法,且这件事是国事,非私事,让他交出来!”
祝战友扫了出言的弟子一眼,这个主意虽然不算上策,但如果议会铁了心要动兵,又愿意承担巨大的非战斗减员,他可以对黄知羽施些手段,哪怕不那么光明磊落,他也愿意。
调查局那边一路开绿灯,并不知道自己陷入了战争漩涡的黄知羽请假后就干净拾掇了一番,领着赵昱回了老家,父母对他这种不上班天天往家里跑的行为颇有微词,什么叫做“坐吃山空”啊?好不容易有个“旱涝保收”的工作,为什么要躺在“狗屎运”上“蹉跎岁月”啊?
在经历了父母一晚上的成语说教后,黄知羽赌咒发誓自己没有抛弃工作,没有躺平当混吃等死的咸鱼,只不过是请了带薪假回来拾掇房子的,才让父母放过了他,在旧宅住了一晚后,第二天清晨就请来了搬家公司,一辆中货就将他家的破烂装满,看着跑过来忙前忙后帮着搬家累得满头大汗的两个弟弟,黄知羽眼睛微眯。
“老大,都搬得差不多了,你跟妈讲一下,那些瓶瓶罐罐的就不要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
二弟黄知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喜笑颜开地过来,接过烟扶着楼梯栏杆大口的喘气,他比黄知羽小了三岁,今年三十七,是一家火锅连锁店的老板,生意做得还算可以,至少在糖城这个老饕遍地的美食之城能小有名气,就可比个大拇哥。
他如今大腹便便,比之黄知羽在书芦中的形象不遑多让,没搬几件重物就累的虚汗如雨,看着自己这个心宽体胖的二弟,估计和他以前一样有着高血脂、高血糖,黄知羽又转头望着瘦不拉几的老三黄知源,这小子打小就体弱多病,却是个读书的材料,现在在糖城大学当副教授,是个家里少有的文化人。
“老二,等新房子收拾出来,带上弟妹还有老三一家到我家吃开伙饭,我有东西给你。”
黄知行眨巴了一下小眼睛,摸出手绢擦了擦冒油的汗珠,道:
“一家人你跟我讲这些,我晓得你中了彩票,想要让大家花销花销,但那毕竟是死钱,这样子,老大,你要是信得过我,就给我投钱,我准备去鹅城开分店,刚好就把你的三顿饭给照顾了。”
“好啊,明天晚上先来我家开火,细节明晚再聊。”
“要得!”
黄知行满口答应,黄知羽看着力工们抬着最后一件大衣柜下楼,便走到正在收拾旧宅的母亲跟前小声道:
“明天晚上新家开火,喊婷婷带妹夫一起过来。”
母亲李子仙正在用扫把收拾家里的堆积如山的垃圾,这套老宅他们两口子不准备卖,准备留给以后的长孙当祖产,闻言点头道:
“那把你大舅、二舅、三舅、幺舅都喊过来!”
黄知羽眉头一皱,他对那几个不学无术,就知道搞歪门邪道的舅舅观感非常不好,他母亲在娘家行四,人称李四妹儿,以前也是当过橡胶厂厂长的风云人物,掌权的那段时间里,几个舅爷伸手从母亲这里抓钱,却欠钱不还,跟在一群骗子后面搞什么网络金币,搞金字塔,搞后来养先来、先来几百万的诈骗,最后赔的差点连房子都当掉,母亲念在兄弟姐妹情义没叫他们还钱,谁知道几个舅爷不长进,逢年过节还朝他这个小辈伸手,500、1000、2000的借,以前的黄知羽不好拒绝,现在的黄知羽根本不想搭理他们。
反观老爹那边的大爷、二爷、三爷、小姑就靠谱多了,他们都是本本分分的打工人,挣不了大钱也遭不了大祸,一辈子普普通通,老老实实地在企业上上班,从来不沾染什么违法乱纪的东西。
李子仙见他一副不满的模样,叹息一声,道:
“你四个舅爷都改了,算了,反正屋头也坐不下这么多人,就喊你幺舅一家过来,毕竟是婷婷的老汉。”
“要得,哎,老汉,二爷还在箭道街摆摊吗?”
在厨房里关总闸的老爹探头道:
“早不摆了,这年头个体户也不容易,加上你九妹儿要上大学,他就和你二娘搬到大学门口去做生意了。”
“哪个亲戚在糖城?”
母亲投来一个不善的目光,黄知羽打小就亲黄家人,对李家人总是抱有成见,甚至在前年过年的时候醉酒骂过李家人都是骗子,闹得团年不欢而散,现在这么明显偏着黄家人,她终归心里不是个滋味。
“哎,你八弟小云儿在糖大读大三,准备以后考老三的研究生,本来今天要喊过来帮忙的,结果老三讲他去啥子龙潭大学交换生咯,半年才回得来。”
“那算了,明天晚上开火哈,老汉儿你有啥子要买的,我去买。”
“你去买啥子,懂都不懂,又要被人骗,你莫操心,明天看你老汉的手艺。”
一家人在絮絮叨叨中屋中的垃圾全部清理了出去,黄知行、黄知源都有自己的车,三辆车就跟着搬家公司的车缓缓开出了家属院,黄知羽坐在副驾驶位置上,赵昱和李子仙坐在后排,这几日父母和赵昱混得熟了,知道这娃当过兵,转业去了黄知羽的单位,恰好就是黄知羽的徒弟(当然是编的),小伙子举止得体,勤劳肯干,又懂得站边,自然很得李子仙的喜爱,于是也不顾忌他,张开就来:
“哎,老大,你昨天不在,婷婷又给你找了个相亲对象,三十三岁,结过婚,但是没得娃儿,还是个硕士,很有文化,囊个,明天见一下?”
“不了,妈,这几天都忙,哪里有时间搞这些名堂?”
“啥子叫名堂,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不要看你两个弟娃儿都有了娃儿,你就觉得自己可以跑单一辈子,我跟你讲,人这一辈子,图个啥子,不就图个家庭美满,事业有成吗?我跟你老汉22就结婚了”
黄知羽闭目不言,懒得去听母亲的老生常谈,车开过糖城二桥,右拐汇入前往亚隆湾的车流,却听后方不知何时传来了赵昱的声音:
“阿姨,其实师父有喜欢的人。”
“哦,小赵,哪个,跟阿姨讲讲。”
黄知羽警觉地侧头望去,用眼神威胁大嘴巴赵昱,赵昱被他一瞪,缩了缩头,李子仙则兴趣盎然地一巴掌拍在黄知羽的脑门上。
“别管他,跟阿姨说,他不敢给你穿小鞋。”
“呃,那个,那个,其实阿姨你一会儿能自己见着。”
“啥子哎,还是新邻居说!”
李子仙的脑子转的非常快,一下子就抓住了赵昱话中的关键信息,背后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连忙追问赵昱,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妇女,赵昱支支吾吾地不知道如何说,黄知羽气的索性不去理睬他们,只期望老爹车开快点,别在煎熬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