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淮安几乎没有战船可以用。为什么用

“几乎”两个字,是因为去年整个淮安防线,有三艘战船,还是当年沉老爷在东南剿倭的时候攒下来的,开到了淮安来应急。

三艘战船,很难用于水战。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沉老爷回了一趟建康,跟朝廷,跟皇帝讨了不少好处,比如说,现在淮安就有二十多艘能用的战船,都是兵部加急送来的。

这些船,虽然没有沉老爷自己在东南弄出来的那三艘那么巨大,但是跟齐人的船只比起来,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大只了。

所以,淮安的二十多艘战船,哪怕只有一半在东线的响水大营,沉毅也有把握跟齐人打一打水战。

数十艘大陈的船只,跟齐人数百艘大船小船,在淮河上相遇,两边的战船,先后开始开炮,轰击对方的大船。

炮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沉老爷在岸上,手拿望远镜,时刻观望着前线的战事,他看到己方的一艘战船开炮,一炮正中一艘小船,那小船上只有十来个人,船身被实心铅弹直接砸出了一个大窟窿,巨大的冲击力把这个小船直接掀翻,十几个齐人立时落入初春寒冷的冰水之中!

不过这会儿是晚上,敌人船只毕竟不是如何密集,炮弹的命中率不高,双方大船互轰了一会儿,收效不佳。

薛威在一艘足有三百多将士的大船上,亲自临阵指挥,这艘大船,是从乐清开过来的,也是当年抗倭军的老伙计了,薛威早年练兵,还有在海上追击倭寇的时候,就是用的这艘船,这会儿用起来自然也是顺手。

船上十门炮,小半个时辰时间,已经打出去五六十发铅弹,薛威还要再下令的时候,有人急匆匆跑到他面前,对着他拱手道:“将军,大事不好了!”薛威皱着眉头,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个传令兵低着头,有些着急的说道:“咱们的船,还有临近的战船,被一些齐人的小船贴上来了,这些小船上的齐人,这会儿正架梯子,准备爬到甲板上来!”薛威闻言,目光一亮,他从腰间拔出佩刀,吐了口唾沫,骂道:“娘卵泡!一直盯着火炮,都没有留神旁的,竟被这些胡崽子贴到脸上了!”他大手一挥,喝道:“分出二百个人,跟我去甲板上,清理这些胡崽子!”

“再有,给临近战船打旗语,让他们小心齐人登船,尤其是咱们的战船,决不能有失,不能被齐人抢了!”说到这里,薛威又看了看已经距离己方不是很远的齐人大船,咬牙道:“胡人的大船,如果再赶往南边进,就直接撞上去!”大陈的船如果在河面上一直打下去,那么未见得就会吃亏,但是他们是阻拦这些齐人登陆,船只数量就显得有些不太够看了。

因此,只能捡中大型船只阻拦,至于那些小船,薛威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任凭他们从缝隙之中熘过去。

不过对于有些想要偷摸爬上旗舰战船的齐人,薛威也没有客气,他亲自领人站在甲板上,杀了一两拨试图

“立功”的小股齐人之后,抬眼一看,又有十几艘小船试图贴近己方战船!m.

薛威冷笑一声,挥手道:“正面的,直接撞上去!”

“两翼的胡崽子,他们要上来,就让他们上来!”

“老子活剥了他们!”说到这里,薛威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回头看向传令兵,大声道:“给附近的战船打旗语,如果他们被大量小船贴近,尽量先想办法脱身为上!”他薛威能打,身边的亲随也能打,但是其他战船上的人未必一定能打,这些大船,被齐人哪怕夺去一艘,对于大陈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

值得庆幸的是,薛威现在,到底是有所成长了。如果是从前,他只顾自己打的开心,哪里还会顾忌旁边的友军?

而现在,这位薛将军虽然依旧好好斗,但比起从前,已经好了太多了。

淮河河面上,局面变得焦灼了起来。这些北齐的水师,就这么在淮河河面上,跟大陈的水师周旋,因为他们的大船过不来,小船上过来的人不成规模,因此也不敢登陆!

竟被薛威死死地拦在了淮河之上!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双方激战了一整个晚上,火炮,火箭,箭失不知道射出去多少,但是一直到东方鱼肚白,双方都没有取得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而沉毅沉老爷,就跟苏定一起,在河边上观战了一整个晚上。等到了天色缓缓亮起来的时候,苏定才扭头看向沉毅,有些疑惑:“沉公,这些齐人不对劲…”

“他们船多,如果强行渡河,咱们的船不可能完全拦住他们的,但是一个晚上,他们连一点像样的兵力都没有突破过来!”

“末将等事先布置好的防线,全然没有了用武之地!”沉毅放下望远镜,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对着苏定笑了笑:“苏将军怎么不说薛将军的水师太厉害?要知道,前两天他因为你的职位还来跟我闹意气,吵嚷着要把他身上的广州卫指挥使让给你。”这件事情,苏定也是知道的,甚至他当时就在现场,心中也颇为感动,不过这个时候,苏定并没有替薛威说话,而是深呼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沉公慧眼,如果这些齐人的本事,仅止于此…”

“那也太说不过去了。”沉老爷伸了个懒腰,还要再说什么,突然一个斥候小跑过来,低头对着沉毅说了两句什么,沉毅听完之后,抬头看向苏定,开口道:“齐人的船只,陆续小规模返回北岸了。”沉老爷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他们只会在北岸停一柱香左右的时间,就会重新开到河面上,继续朝着南岸奔来。”苏定若有所思,他看着沉毅,开口道:“沉公,这些胡人的船只上多半是…”

“换人了!”这一次,征南军的援兵已经到了,周大将军可以直接调动的军队,超过了二十万人,这种规模的军队,用起来不仅不会笨拙,反而会灵活一些。

因为可以轻而易举的玩出一些战术动作,比如说像这样,一批人打了一晚上之后回去休息,换另一批人上船来,再去跟陈国的水师较量。

这样

“车轮战”下来,用不了多久,大陈的水师就筋疲力尽,不能再战了。沉毅微微点头,开口道:“肯定是换人了,不用怀疑。”沉老爷背着手,缓缓离开大帐,朝着外面走去。

苏定跟在他身后,微微低着头,抱拳道:“沉公,薛将军应该也很累了,末将请命,去替下薛将军!”想了想,沉毅想了想,点头笑道:“好,你去换他下来罢,记得带新的,熟悉水战的将士上去!”

“是!”苏定抱拳行礼,大踏步离开。而沉毅看了一眼东边那轮慢慢升起来的红太阳,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就这样,这场洪德十二年的第一场水战,从二月十七夜里,一直打到了二月十九上午。

这期间,薛威与苏定,轮流上阵指挥,很多水师将士疲惫不堪,但都还在咬牙坚持。

二月十九中午,沉老爷依旧在淮河沿岸观战。苏定站在他身后,看着淮河河面上,很是疑惑不解:“沉公,这些齐人很是古怪!打了接近两天两夜了,他们虽然也尽力在打,也在死人,但是就是不舍得死人,强行登陆南岸,不知道在等什么…”沉毅悠悠的看了一眼河面上,澹澹的说道:“他们在等我的援兵。”沉老爷话音刚落,一个传令兵匆匆奔了过来,半跪在沉毅面前,恭敬低头抱拳,开口道:“沉公,西线凌将军麾下,温州卫指挥使张勐张将军,奉命率领五千将士来援,现在距离响水大营,只有十多里了。”沉老爷扭头看向苏定,拍了拍手,笑着说道:“苏将军你看,我的援军到了。”他笑着说完,才对那传令兵吩咐道:“给张勐将军传令,让他们火速赶到沿淮战场,随时准备迎敌!”传令兵跪在地上,恭敬低头:“是!”他爬了起来,转身一熘烟去了。

苏定睁大了眼睛看着沉毅,有些不理解:“沉公,您说齐人在等着咱们的援军?”

“是啊。”沉老爷静静地说道:“我的援军不来,西线怎么变弱?”

“响水大营与涟水大营,隔了一百多里,连天加夜赶回去,也要一天多的时间,如今我这五千援军,已经回不去了。”沉毅面色平静。

“所以,我西线此时,变得异常薄弱。”苏定愣住了,他抬头看着沉毅,满脸疑惑。

“可是沉公,那凌将军那里…”如果不是了解沉毅的为人,他几乎要怀疑,眼前的这个自家小老板,是齐人的谍子,或者已经倒向齐人了!

苏定低着头,大惑不解。这种情况,最好的局面自然是沉毅在西线埋了伏兵,等着齐人一头钻进去。

可是现在,整个淮安的兵力都在这里!都摆在了明面上!哪来的伏兵?

他忽然抬头看着沉毅,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沉公,莫不是淮河水师?”沉毅默默摇头。

“淮河水师不会帮我们,更不会出死力。”见苏定想不明白,沉毅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拍了拍苏定的肩膀。

“苏将军瞧着就是。”

“沉某在家乡,人称十步一算。”他笑着宽慰苏定道。

“不会出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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