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担了一天的心放下了,她的睡意便袭来。梁逍见她呵欠连连,忙过来哄她歇息。见他满眼血丝,她忽然撒了娇,搂着他脖子不肯独自睡去。

好言说了许久,见她一点都不肯妥协,他无奈,只得换衣陪她歇了。

第二日,苏清雨早起,唤了香儿与觉茗服侍更衣起*。

正想着昨晚的事,她抬头却看见二人碰巧都伸手去拿同一件衣服。两只手碰到了,却不约而同地抬头,相视一笑。

苏清雨不动声色,但心中更加高兴,虽然她自己的婚礼是情急之下由别人代替的,可是,她素来视她们为至亲骨肉,自是要给她们最好的婚礼。

一个月后,皇后两个侍女同时出嫁。一个嫁给郝国翟王,一个嫁给二品御前侍卫。婚事轰动了全京城。

翟王借来石青云的将军府来办喜事。

曲麟,他有个更为天下人知晓的名字,麟哥儿,暂借了左相莫飞的相府,乾嘉帝为他赐造了府邸,等完工了便可搬入。

那一天,不说办喜事的两座府邸,即便是京城各处都是张灯结彩,处处一片鲜红喜庆。人人都在谈论这同一天的两件喜事。有人说,因为皇后对这两个侍女的喜爱,这婚礼的级别竟比很多贵族大臣的更高了去。

至于那办喜事的两座府邸,更是来往宾客川流不息,道贺送礼的几乎把大门都挤破了。甚至不少人还得两边跑,生怕得罪了任何一个。

也难怪,一边虽只是郝国翟王,可新娘子却是跟随皇后出生入死的觉茗姑姑,与皇后情同姐妹。另一边,香儿姑姑虽然没有那么深的渊源,可谁不知道麟哥儿在皇上跟前的地位?!

一旦听说连帝后都要轮流去两家,那些臣子更是担心。此时早已不是说那边更该去,而是先去哪边的问题了。

扰攘*,这个热闹无比的京城,终于渐渐在夜风中,安静入睡了。

直到三天后,那安静了几天的房内,才又被笑声填满了。

那泛着甜蜜的眼睛,还有初为人妇的羞涩,让这冬日顿时温暖如春。

直到梁逍回来,苏清雨脸上的笑意依然挂着。

看她晚膳时还不自觉的满脸笑容,梁逍心里明白,她长久以来的心事都放下了。爱怜地为她捋起垂落在耳旁的一缕发丝,他忽然压低声音,道:“阿清,我准备的事情,也差不多了。”她的侧脸,依然温润倾城,无论怎么看,他都还看不够。

“真的?!”她有点回不过神来,但还是能反应到他在说什么。心里不由得一顿,却有点不太确定:“你这样做,果真没事?!”

之前见过太多生死离别,她不想再掀起什么风波了。说实话,她自异世来到这里,经历过的离别,尝过的痛苦,早已太多了。

可是这次,却没有立刻听到他的回答。凝眸看向他,只见他墨色双眸中,柔情若水,似有无数话语竟在不言之中。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只觉双颊酡红温热,不觉便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是难道你还不放心我吗?”看她脸色酡红欲醉,比起之前,此时将要为人母的她自是别有一番温情柔媚。他轻笑着,情不自禁在她额上如昔地印下轻吻。唇碰到那光洁如故的肌肤,辗转其上,始终不忍离去。

感受到他的呼吸逐渐炙热,她虽然心潮随了那呼吸而起伏,可却依然按捺住,轻轻将他推开点,随手为他撩起飘散的黑发,轻笑道:“我怎么会不信你?”

梁逍知道她心里的挣扎,却也明白此刻他们更应该保护的是什么。不再说什么,他轻笑着,对苏清雨说:“既然如此,你便安心养好,其他的,一律不许再操心了。”

看他用各色菜肴将自己面前的玉碗砌成一座小山,她笑而不语。

明如白昼的灯光下,一种安静绵长的幸福,随着面前那座“山”的升高,逐渐增加,直到溢满整个房间。

这样的幸福,有他,有家,有孩子,有灯光,难道,还有什么缺少吗?

笑看灯下身畔之人,举手投足,回眸轻笑。心领神会中,早已不言而喻。二人的默契,经历破裂与重逢,度过笑怒和喜悲。一点一滴,从岁月中来到,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潜移默化着改变彼此,使两颗本来相距甚远的心,紧紧贴合,再无分离。

如今,有家,有彼此,有天地。

花开花谢,潮起潮落,一切便已足够。

盛武帝三年七月,俞国风氏皇家陵园。

几十幅仪仗之后,盛武帝高大的明黄身影赫然映入眼帘。

满眼翠绿的松涛中,这明黄如此耀眼夺目,兼之盛武帝那高大的身影,和他不怒自威的尊贵,与这肃穆的皇家陵园,颇为相称。

随着国师的念念有词,整个祭祖仪式干净利落。这倒和盛武帝的脾气颇为一致。

人人都知道,盛武帝常年在沙场上领军打仗,最不喜欢拖泥带水和繁文缛节,因此,自他登基以后,朝廷上便有不少人因为办事效率太低而被贬被降。如此扫荡了一两回,官场上的风气倒比乾嘉帝那时更雷厉风行了。

不过,终究是武将出身,盛武帝的某些做法,倒真的不太合乎那些文官的心思,在有些做法上,从成效而言,也显得过于急促了。

因此,每当人们感叹时政,便想起那惊采绝艳的乾嘉帝,还有清冷温润的倾国皇后。

当年,倾国皇后难产三日,依然不能顺利产下孩儿,纵然永昌帝连夜赶来也无济于事,最终竟大出血而亡。其腹中孩儿未能落地,便已随母仙去。

乾嘉帝看着挚爱和孩子一霎间全部离开,悲恸无可消除,*之间,黑发成霜。

随后,左相莫飞昭告天下:皇后去世,并于两日后举行国丧。

乾嘉帝自皇后去世,便不思饮食,终日不曾合眼,可却不曾落下半滴泪。

正在众人担心灵堂上呆坐一旁的乾嘉帝时,从郝国赶来的明烨帝在皇后灵前悲痛欲绝,那哭声撼动皇宫。见此,乾嘉帝终于放声大哭。

只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竟因为哀痛过度,暴亡在倾国皇后的灵前。

一桩白事居然变成了两桩,惊呆了天下。可这对名动天下的帝后生死相随的故事,从此载入了历史。

这个对天下举足轻重的人一旦走了,不说俞国上下震惊惶恐,就算是那些依附俞国的小国,也各自心惊。

一时间,众说纷纭,都说是天下局势要重新铺排了。

可是,在送帝后灵柩入皇陵时,一直留下没有离开的明烨帝与永昌帝竟明言,有他们一日,便有俞国一日。这是他们在倾国皇后和乾嘉帝临终前都答应了的。

虽然三国素来恩怨交织,可无论如何,明烨帝与永昌帝却都是不容小觑的人。有了他们的保证,于是,盛武帝在乾嘉帝早已留下的遗诏中,登基了。

在登基之前,盛武帝有个全天下都知道的名号:战神王爷。

幸而乾嘉帝当年打下的基础如此之雄厚,足以让天下群雄望尘莫及。也幸而有了明烨帝与永昌帝的承诺。故此,在最人心惶惶的时候,盛武帝梁逸得以雷厉风行地抓紧时机整顿俞国上下,首先确保了俞国的安稳和防卫。否则,俞国难逃生灵涂炭。

祭祖祭天的仪式完成了。朝中还有很多奏折等着批阅,盛武帝转身便要离开。

可就在一转身间,却看见那边松林深处,竟有好多五颜六色的蝴蝶飞舞,在一片翠绿中煞是惹眼。

这样炎热的天气,连蝉儿也躲起来了,哪里来这么多的蝴蝶?更何况,蝴蝶怎么会在连花都没有一朵的松枝前飞舞?

带了满心疑问,盛武帝不发一言,迈步就朝那边走去。

众人本已得令说盛武帝要回宫,便也打算恭送。可是如今见他竟一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不免奇怪。只因盛武帝素来雷厉风行,从来说到就做到的。

可奇怪是一回事,若没有跟上便是失责,那就是另一回事。于是,各人连忙跟上。

但脚步刚一响起,竟连这边树上的鸟儿都惊起了。盛武帝不由得恼了,回头瞪了众人一眼,沉声道:“莫飞跟上,其余人没有朕的口谕,全都留下!”

众人不敢再有动作。

莫飞脚步素来很轻,跟上了盛武帝,只有两个人,便不再惊扰周围。

越往深处走,盛武帝便越觉得奇怪。只因这蝴蝶,竟像见了鲜花一样,绕在某棵树下,不肯离去。

走近了方知,那里是乾嘉帝后的小陵墓。

风氏皇家陵园,每个帝皇都各自有独立墓室,可是乾嘉帝与倾国皇后却不同。

一来是因为乾嘉帝本身早已留下遗诏,说不能为他夫妻造陵墓;二来则是因为盛武帝怕他们寂寞,特意将他们葬在了宁焕之的墓旁。

所以,乾嘉帝夫妻合葬在一排高大松树下的小陵墓中。

远远看去,在众多山丘一般的皇陵中,这小陵墓不仅不起眼,甚至连当年他们为焕之造的都比不上。如今,那些蝴蝶便是绕着他们的陵墓上的那棵松树在飞。

越靠近,蝴蝶便越多。

盛武帝二人心里不禁越发称奇。虽说是祭祖,可是因为乾嘉帝与倾国皇后并非盛武帝的祖先,所以每次祭祖,总不会扫祭到他们这里。既然如此,这边相对于真正风家祖先那边,甚至清冷寂寞。那又如何会吸引到蝴蝶来呢?

走到跟前看清楚以后,盛武帝与莫飞却不由得相视一笑。

蝴蝶竟是为了那墓前的一大束木槿而来。木槿香气虽然清幽,可数量多了也就变得浓郁起来,蝴蝶闻到了,便一直绕着不肯走。

只要熟悉的人都知道,倾国皇后喜欢木槿。

这一大束木槿,绿叶婆娑中,花开绚烂摇曳,烂漫如锦。那粉红花瓣片片如同倾国皇后在世时的红颊,淡然中却自有一份温润。每逢风吹来,花叶临风招展,更是光彩秀美,无以伦比。

二人静默凝视许久,无数往事联翩浮现,越发只觉胸中感慨万千。

莫飞低声叹口气道:“皇上,这木槿花,自乾嘉帝后的陵墓建造以来,每年都是在这个时候便会放在此处。”听了他的话,盛武帝默然点头。

的确,这花倒是比祭祖更是准时。这几年,祭祖的时间倒还会因为国事或是钦天监的安排而有先有后,可根据手下人的回报,这木槿花倒是掐着日子出现的。

想起她,还有他,那两张绝世容颜浮现眼前。

前尘如风,曾经的爱恨情仇,曾经的悲欢离合,早湮没在浩浩汤汤的云山烟海中。

如今,连永昌帝唯一的独子也都将近两岁,虽说他当初是因醉*幸那宫女,可谁能说,岁月不是在悄悄更改着曾经刻骨铭心的一切?

放眼世上,依然每年记得准时将木槿送来,依然能为倾国皇后如此,也只有他了。

俞国与天狼国交界,惠明山。

那条被烧毁的村子如今变成了一个山庄,唤作“凤凝山庄”。

凤凝山庄占地很多,几乎和山下的大城镇一般。只是,山庄上的人很少,除了十几个打扫粗使仆人以外,便就只有一对年轻夫妻,伴着庄主一家人。

很少人见过庄主一家,只知道他们不喜热闹,纵使山庄这样大,也只是请了十几个人回去。不过,即便是山庄里的粗使仆人,也多没有见过他们。曾有人说见过,到头来却发现不过是庄主身边的那对年轻夫妻。

说起那对年轻夫妻,倒有意思。丈夫虽十分清秀,可脸色总冷冷的,像所有人都欠了他钱一样。可他那美貌妻子却温柔活泼,还很爱笑,对人大方随和,时时透着精明。

见过他们的人,都觉得这样的搭配有点不可思议,可却每每见到妻子看向丈夫的眼神中,竟是泛着柔情万分,而丈夫偶尔一瞥妻子的眼中,也会瞬间暖了下来。

连庄主身边的人都如此让人留意,那庄主一家更是让人多了几分向往。

不过,不管谁说什么,凤凝山庄上的人们,自是清风明月,过得清静自在。

盛武帝三年,八月十五。

中秋的圆月,玉盘似的高高悬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皎洁如洗。周围星光璀璨,越发显得这月光如水般明净。

此刻,明亮的不只是圆月繁星。花园中,那正玩得开心的小小人儿,手中的兔子灯笼,里面的烛光也甚是耀眼。胖乎乎的小手里,只见一只洁白的小兔子蹲在草地上,身后有一丛灿然盛放的木槿。这个灯笼虽然用丝绢糊成,但手工却甚是精致灵巧。

闪闪烛光照在兔子身上,引得那个同样是胖乎乎的小小人儿一阵惊呼:“爹爹,你看!兔子会发光!”这孩子气的话,顿时引得旁边围坐在桌旁的人一片笑。

小小人儿虽不明白大家在笑什么,却有点不服气地转身说:“娘!你让他们都不许笑!”

他甚是气恼,那胖胖的小脸上很严肃。可是,这样的表情配上那小圆脸,还有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竟让人有种爱不释手的童真。

身后的清冷女子正笑颜如花,看到小小的人儿竟也会如此表情,心里一阵爱怜,伸出一双手便将他轻轻搂住,拉到身边,道:“敬儿,说话怎么能这样无礼?”话虽然是这样说,可她那如水明眸碰到气呼呼的小腮帮子,却忍不住轻啄了一下。

她身边的男子,一袭轻逸的孔雀蓝长衣,墨眸带了笑意,看着女子与小人儿的一举一动。听了小小人儿的话,虽然眼中也泛着笑意,可脸却拉了下来,沉下声道:“敬儿!这话该如何说?为父如何教你的?”

看见他这样严肃,小小人儿不禁吓了一跳。那双与男子如出一辙的墨眸,顿时泛着点点水光。表情虽然委屈,可偷偷看了男子一眼以后,被男子那双墨眸瞪了一下,他胸口起伏几下,便只好用力眨眼,将快要流出的泪水忍了回去。

这样泫然欲泣的表情,早让旁边的人不忍心。

左手边,石凳上坐着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一个圆脸矮身子,笑意吟吟,偏套着一件布口袋似的灰大袍。一个道骨仙风,淡然自若,身上淡黄长衣在夜风中翩然翻动。二人本来正品茶谈天,却看见小人儿眼眶中的泪以后,同样皱了眉。

圆脸老者快人快语,眼睛一瞪,张口就骂男子:“小逍儿,你这样为难他做什么?!他不过就三岁,难道还要像个朝臣那样注意该怎么说话?”

见老者在孩儿面前如此明显地偏帮,男子刚皱了眉要说话,可那道骨仙风的老人插嘴道:“若说要教,自是该从这个年龄开始教。当年逍儿来我处拜师,不过也是比敬儿大一点而已。”

圆脸老者不悦地翻了一下白眼,道:“那是没有办法。若非如此,他怎可早日学会自保?可如今敬儿需要吗?若不需要,为何要这样做?凌霄子,我看你也太过迂腐了!”

凌霄子笑着捋捋那飘然的白须,摇头道:“药王,你看着吧,敬儿迟早被你惯坏了。”

药王不忿地大叫:“我惯坏了?难道要像小逍儿那样老是板着脸才好?我看,他现在看上去比我还老!现在他和丫头站在一块,倒让丫头反而像他女儿似的。”

“好了好了,师尊们。”女子笑了,忽然打断了二人之间的针锋相对,“我们一年没见师尊们,倒真的想得很呢!”她边说,边笑看了刚欲发作的男子一眼。

男子哼了一声,到嘴边的话顿时都压了下去。俊美无俦的脸虽沉静如水,眼神却变暖了。

圆脸老者瞪了男子一眼,幸灾乐祸地说:“若不是丫头这样心性,还真没人治得了你小子。”

敬儿在一旁,睁着那双与男子一样的墨眸,看到父亲默不作声了,眼中忽然晶光闪动。刚想说话,却忽然听到旁边有人轻轻咳嗽了一下。转过头去,才发现原来母亲好笑地看着自己,那如水明眸中,全是清冷明净的光。

他忙低头,心知母亲如常一般,早已看出自己想做什么。转了转眼珠子,忙举起那两条圆滚滚的小肉胳膊,搂住女子的腿,叫道:“娘,抱抱!”

看见稚儿撒娇,女子纵是再清冷,也敌不过那一句娇娇的“娘”。看见那两条小胳膊朝自己举起,那倾国颜色早已泛出满满的爱。她抬头看看天色,忍不住又亲亲那圆乎乎的小脸,用怀中手帕替敬儿擦了擦眼睛,就想将他抱在怀中。

此时,男子正捏起白玉茶壶,一边往二位老人面前的杯中斟满,一边说:“徒儿请两位师尊来同赏中秋。去年本要请过来的,可六哥那边偏就出了点岔子,遣了莫飞来,就耽搁下了。”

凌霄子捋了捋那雪白的长须,虽然脸上早被风霜刻满痕迹,却丝毫无损他的道骨仙风。他淡笑看着男子,道:“你当年那样一番动作,不说你六哥了,几乎全天下都被你们夫妻二人给吓死。若不是你早一步遣人送信来,只怕这老头都会吓昏过去了。”

药王听到凌霄子居然揭了他的老底,气得一跳三丈高,说:“你说我?你这老头不还是表面装着镇定?你以为我没看见你听到丫头死讯的时候,那偷偷抹眼泪的事儿?”

凌霄子不为所动,依然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我?你怎么不说说,是谁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叫丫头了?”

药王一下子噎住,只得气呼呼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大叫:“你这老头气死我了!”

男子正好笑看着他们吵,没想到一回眸,却看见女子正要抱起敬儿那圆滚滚的身子。男子手疾,一手将敬儿抓起,再一手将他放在药王怀中。

敬儿愕然地看见自己忽然换了个怀抱,抬头便看见药王那笑米米的圆脸。呆了一下,顿时大哭起来:“娘”

女子看见爱子哭得撕心裂肺,心里不忍,忙要上前抱回,却被药王一眼瞪了回去:“丫头,感情你嫌你师尊抱敬儿不好?”

听了药王的话,她忙缩回手,笑了笑,却被男子一手将她带开:“你给我好好坐着!身子如今都快四个月了,还和敬儿一样。若不是我刚才看见,你就敢抱起他了!”

苏清雨无奈笑笑,缓缓站起身来。梁逍见了,忙将她扶起坐到石凳上。

苏清雨从身后人的手中接过一盏茶,轻酌一小口,顿时,碧螺春的香气盈满口腔:“这茶不错。香儿,替我对小麟道辛苦了。”

香儿边替她再次斟满茶,边温婉笑了:“他这哪里是辛苦呢,每次出去,都分明就是借机去游山玩水了。”她的话,虽然埋怨,却也带着爱意和骄傲。

苏清雨听了,扑哧笑道:“虽是这样说,可好歹凤凝山庄那遍布天下的一百来家商号,

还得曲大管家帮衬着照看呢!你这曲家大少奶奶也要天天陪着我。我还能不道句辛苦吗?”

香儿听她话里玩笑,不由得脸都红了,只好喊着“姑娘”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那边,敬儿被他父亲强行抱走了,还在不依不饶地哭着。

药王哄不好,只好求助似的看向凌霄子。

凌霄子笑笑,道:“你别看我,我素来最怕这小鬼头。”说来也是,那年敬儿才一岁半,他夫妻带了去见他们,没想到,他们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人,居然败在这早已伶牙俐齿的小子嘴下。

药王头痛地扶着额,却忽然从他肩上伸出一双手,将敬儿一下子就接了过去:“敬儿又闹了?让你瑕叔叔抱抱!”

“瑕叔叔!”敬儿大喜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威武男子,高兴地拍着那双胖乎乎的小手。

女子也高兴地看着跪拜她面前的少妇:“觉茗,你们怎么来了?快起来!”

觉茗站起来,身上衣装的贵气早已不同当年。虽然她与香儿一样,多年都是保持着苏清雨那不喜过分装饰的习惯,但却带着苏清雨身上的那种优雅。见她如此,苏清雨心里更是欢喜,当日为两个丫头的一番举动,果然没有做错。

“觉茗好久没有见到姑娘,心里想得慌,知道阿瑕要替明烨帝送信,便跟过来了。”觉茗满脸欢喜,看着苏清雨微微有些隆起的腹部,道,“姑娘,敬哥儿出生时,奴婢没有在旁,一直心里不安。等姑娘这一胎再生,奴婢定要过来陪姑娘坐完月子的!”

苏清雨故意挑起秀眉,挪揄地笑了:“好是好,只怕翟王不放人。何况,好好一个翟王妃,来到我这个山野村妇面前,居然一口一个奴婢,他可答应?!”

这话让觉茗立刻红了脸。她不忿地摇着苏清雨的手,一如当年跟在苏清雨身边那般,撒娇喊道:“姑娘,好好的怎么取笑奴婢呢?再说了,他敢不放人,奴婢还不会自己过来吗?好歹当年也是跟着姑娘独自离宫,走过了这么多的路!”

苏清雨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说:“好好好,就你厉害!不但跟着我独自出宫,还跟着你翟王独自在军营里过活呢!不然,哪里来今日的好姻缘?!”这话又让觉茗更是一脸娇羞。

见她们主仆二人斗嘴,一如当日那欢乐的时光,香儿也高兴极了,一句句地问着觉茗平日的事。三个人心里兴奋,久别重逢,自是许多话要说,便再也没有去顾旁边那群人。

楚瑕将敬儿放下地,对药王和凌霄子问了好。他恭敬双手递上一封信,向梁逍道:“皇上让楚瑕带来书信,说是向陛下和娘娘问好。觉茗知道要过来,便一直缠着要来见见娘娘,如今总算来得及过中秋。”

“昨日阿飞替六哥送东西过来,也是喊着皇上。罢了罢了,你们都放过我,别再说这话了。我只愿做一个山野村夫的。”梁逍发着牢骚,却立刻接过信。楚瑕微微笑着,不再说什么。

他飞快浏览一番,将信折好放回去,道:“告诉你家皇上,既然对方如今没有动作,那就以静制动。你夫妻既然来了,便和我们一起过中秋吧。”

楚瑕刚点头,却看见小麟却带了人从远处而来,那人远远地便扬声道:“大家都在,那我便来得巧了。”夜色中,那人的容颜看不清晰,可众人一听这声音便笑了:“倒是你来的巧了。”

那人走近跟前,倒是先对药王恭敬一鞠:“徒儿见过师尊。”

其余人见了竟是莫然前来,不由得都有些愕然。不过,也自是高兴的。于是,纷纷上前见过。

药王满眼笑意看着眼前一身灰衣的男子,说:“然儿,难道你不用在宫中设中秋宴?怎么竟来了?”话音刚落,一个小小身影便扑到莫然跟前,欢喜抱住莫然双腿,奶声奶气叫道:“然伯伯!敬儿好想您!”

“回师尊的话,今年徒儿特意不设宫宴,为的就是要过来见见师尊的。”莫然搂着敬儿,点了点他的小鼻子,道,“敬儿,可有听父母的话?”

“敬儿一向都听话的。”敬儿高兴地说。不过,他悄悄看了一直在旁看着他们的梁逍一眼,附在莫然耳边说了句什么。梁逍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臭小子,你说为父什么坏话了?”

敬儿忙捂住莫然的嘴,急急说道:“你千万不要告诉父亲!”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看见敬儿满脸急色,莫然笑了,扭头对身后说:“还不快点过来见见各位长辈?!”

敬儿一听他的话,更是欢喜异常,拍着手说:“莫如也来了?”说着,他跑到莫然身后,一手将那个比他略小一点的男孩拉出来。

只见莫如的五官眉眼与莫然如出一辙,只有脸型没有莫然那般方正,下巴稍稍尖了一些,可也的确是个极俊秀的孩子。只是,比起敬儿,他倒十分羞涩,被拉到众人面前,脸一下子就红得像煮熟了的虾。

看见了莫如,不但梁逍他们,连苏清雨也高兴地跑了过来:“然哥哥,这就是小如?”莫然的孩子,她早已知道,只是莫然带他来的那次,她恰好不在凤凝山庄内,一直引以为憾。如今见了,看他样子竟和莫然一样,自是高兴万分,拉着莫如的手,亲昵地问这问那。

可是莫如生性内向,虽然眼神也十分喜欢眼前这个天仙似的女子,可却不敢与之亲近,只是怯怯地点着头,满脸通红,既不说话也没有表情。

见了他这样,莫然的脸立刻沉黑得像此刻的天,忍不住训斥道:“你看你敬儿哥哥!你怎么这样见不得人?难道这里还有人害你不成?”莫如听到他的训斥,习惯性地又再缩了一下。脸色却立刻沮丧了下去。

敬儿眼珠转了转,拉起莫如的手,扬起那张圆圆的笑脸对莫然说:“然伯伯,侄儿想带小如四处走走,好吗?”

梁逍和苏清雨听敬儿这样说,眼中笑意满溢。知子莫若父母,他们如何不知道这鬼灵精其实是想带开小如,好让他不被莫然斥责?这小子虽然素日顽皮爱闹,但还是善良。

莫然见敬儿这样说,自然也明白他的用意,只是看看自己那个内向的儿子,心里不由得有些黯然。他对着莫如一瞪眼,便道:“还不快谢谢你敬儿哥哥?!”

如得到大赦一样,莫如明显地松了口气。敬儿一拉他的衣袖,两个小小的身影便对众人躬身告退。苏清雨嘱咐了几句小心,见觉茗和香儿对视一眼,她心知二人也有些体己话要说,便吩咐她们跟着去照顾一下。

看着两大两小的身影往花园外走去,药王忽然感慨地说:“只这一眨眼功夫,我们竟好像又老了十多岁了!”

苏清雨笑着与莫然对视了一眼,柔声说道:“师尊,您哪里老了?若说老,我们个个为人父母,更显得老。”

梁逍笑而不语,拿起一个斟满酒的玉杯,另一只手里还有一杯。

他递给莫然道:“师兄,难得能在如此佳节看见你,更多谢你对我夫妻这些年的照顾。今日小弟不说其他了,你我且饮尽这杯酒!”

“照顾二字不敢说,倒是为兄要感谢你们,给了这样美好回忆。没有你们,为兄的人生便太过寂寞了。”莫然含笑接过。二人一饮而尽。

小麟笑着说:“这便是那年在惠明山见翟王时喝的酒。”这话,他故意说给翟王听,果然,见楚瑕眉头一跳,脸有难色地说道:“如此,阿瑕便不喝了,也好让各位多喝点。”

梁逍笑了,亲自为各人斟满,举杯道:“如此良宵佳节,明月当空,怎可不饮?来,都干了!”说着,他昂头一倒,便饮尽了。

众人见状,也不推辞,各自饮尽。

小麟早吩咐仆人送上精致佳肴,众人围坐一桌,赏月饮酒,直到月沉西山,才各自回房。

觉茗早已把敬儿安顿好在*上沉沉睡着。苏清雨回房,便只见他睡得小脸红红的,煞是可爱,忍不住又轻轻亲了几口。

这个她用生命换回来的孩子,无论日后做什么,永远都是她和梁逍的宝贝。

听见梁逍的脚步声,回头一看,他依然俊美无俦的脸上,带了点酒后的红,在灯下却更有一种平日没有的儒雅。她笑了笑,只觉眼前一花,唇便被他深深吻住。

月落星沉的夜里,清风在枝叶间低吟浅唱,秋花在草丛中点头起舞。扑翅的鸟儿也早已在巢中安静入睡,只余下轻微的虫鸣在夜色中响起,带走世间一切的烦躁不安,让那起伏跌宕的心,渐渐归于宁静。

这样的静谧,是他们经历了多少才得到的?度过一切繁华,走过几许寥落,他们庆幸的是,能彼此携手走到这样的今天。

岁月悠长。有谁能说,此生再无遗憾?有谁能言,此生从无错过?

岁月如歌。不求天下赞誉,不求史传留名,惟愿流金长日,默默执手,共度白头。

迈过烽烟弥漫,看过花开花落,能有彼此相伴,不负初约,此生便已足够。

题外话:

女知县终于迎来了大结局,作者君正在构思下一篇文中,希望喜欢的读者们继续支持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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