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梁逍并没有对她详细说出亲生父母的情况,只是如今看来大乾前天子果然深爱木后。(全文字)
见徐太后眼中那浓得几乎化不开的忧郁,苏清雨忍不住安慰她:“太后,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您就不必再这样伤感了。”
徐太后却猛地转身看向她,沉声说道:“你即便是少了一根头发,梁逍不管多远都会立刻飞奔回来。你何尝试过夜夜等到天明发白的滋味?!这样的痛你怎么会懂?!”
她刷地拔下头上的金簪,满头青丝随着她剧烈的动作一下子都飘散开来。
她抬手撩开外层的头发,露出里面的那一层。没有想到,在那满头乌丝之下,竟是这样的苍白如雪。
苏清雨惊得不禁倒退了两步。
但是,她稳住心神说道:“太后,爱情不是人生中的唯一。尽管您觉得太上皇没有给到您应有的*爱,可是他至少还为您留下了皇上啊!”
她不知道徐太后为何忽然翻脸,但为今之计,只能先稳住她再说。
徐太后却没有领情,反而逼近了两步,冷笑着说:“哀家知道你爱的是梁逍。哀家劝了清宏侯不要征收赋税,那么你不觉得要为此付出点代价吗?!”
苏清雨吃了一惊,没有想到她真的另有打算。看徐太后的样子,这绝不是好事。
她定了定神,对徐太后说道:“不知道太后想阿清做什么?但只要能为太后和皇上出力,阿清定然答应。”
她的话并没有得到徐太后的认可。只听徐太后冷笑着说:“此次若哀家不答应,万一引起民喧,那便会覆了风家的天下。你无非是担心这个,是吗?”
苏清雨不知何意,只好点点头,但看到了徐太后的表情,她心头划过一丝不祥之兆。
徐太后缓缓走回上座,坐了下来。
苏清雨看着徐太后的身影,心里的不祥越来越多。
“倾国知县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这天下虽然是梁家的,但你可知道皇上不姓梁?”徐太后的话让苏清雨顿时愕然,抬起头定睛看向徐太后,却只见她满脸都是了然淡定,丝毫不像在说笑。
“当年那践人是带着宣明的骨血当上皇后的,梁逍本该姓宣!怎么?看来他没有告诉你。既然天下都不姓梁,那民喧不民喧,又与哀家有什么关系?”把玩着手指上那硕大的红宝石戒指,徐太后脸上尽是恶毒的笑。
苏清雨还未完全消化她说的话,便只听到她幽幽说:“哀家早说了,是她夺去哀家的一切,哀家早已想报仇了。只可惜,她死得早。”
“既然她走了,那么她的儿子就要替她得到报应,知道什么是永失我爱!”忽然,她带了狠戾的笑,可怕狰狞得如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看她和刚才那个雍容华贵的太后判若两人,苏清雨心里不禁一惊。但心里却已然明白,徐太后是想在自己这里向梁逍下手,说是报复,实则更是想篡位!
她后退两步,警惕地说:“皇上早已派了睿国公一直跟着我回来,另外还有他身边的心腹之人保护。若你此刻动了我,他肯定不会罢休!”
徐太后狠狠捏住苏清雨的下巴,阴鹜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划向苏清雨的脸。她啧啧几声,歼笑道:“瞧这张小嘴儿,可真会说话!怪道是倾国知县呢!”
她猛地一推,就把苏清雨推到了地上。
只见她轻轻拍了两下掌,从珠帘后走出两个身材高大的宫女,平庸的五官上同样的麻木不仁。
她淡淡说道:“这是哪里来的女刺客?竟敢在宫中盗窃!给哀家拿下!”
苏清雨闻言大惊失色,却被那两个宫女一下子扭住双臂不得动弹。
被她们压在地上跪着,苏清雨胸口起伏不定。挣了几下,她却无法摆脱肩上那两对铁铸似的手。
她忽然抬头,淡然道:“太后好计谋!只是太后想过没有?若不见了苏清雨,皇上难道就不生疑?而且,苏清雨早已和皇上约好,回宫只待十二日。若到了第十三日还不见苏清雨,那便是过了期限。到时太后可有人交给皇上?!”
徐太后仿佛预备了她会有此一说,不以为然地从宽大的广袖中拿出一张纸,展开举在苏清雨面前。
苏清雨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信上写的都是自己在宫中如何与所有人都相处甚欢,还打算留在宫中不再回去,只等皇上回宫大婚云云。
而且,这分明就是自己的笔迹!
连字迹都模仿得一模一样,可见徐太后果然是有备而来。
她此时心中开始起了一丝担心。本来她与梁逍打算从徐太后身上入手,让徐行减免税收,可谁知道徐太后竟早已有了诡计,就撒了网等着她往里钻呢!
她缓了口气,说:“太后心中因情而郁,苏清雨能理解。只是如今天下是太后和皇上的,太后何不与皇上好好相处?若有什么难处,只管说,苏清雨定然会帮太后。”
如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她也只得寄希望于说服太后,不管她有什么条件,起码先放了自己再说。
徐太后却哈哈大笑道:“如今这天下,有谁比得过我徐家?!等徐家拿了天下,哀家有什么不能?还要你来帮?!哀家成全你们,等用你将梁逍引回来,你们就到地下相宿相栖去吧!”
苏清雨大惊失色,原来她打的竟是谋朝篡位的主意!
只见徐太后一挥手,对那两个宫女道:“将她带入地牢,不得让任何人看见!”
苏清雨拼力挣脱,却始终比不过那两个腰粗膀圆的宫女。被那两个粗野宫女一把扯了衣衫,她的脖子立刻便火辣辣地痛。
听得她低声闷哼了一声,徐太后哈哈大笑,一甩广袖,娇媚的声音却尽让人发抖:“将她投入水牢。梁逍不是极爱她吗?待他回来,就让他们做对同命鸳鸯!”
她的话让本来还在挣扎的苏清雨猛地抬头。
盯着那张早已笑到扭曲的脸,与当日来天牢探视她的徐妃竟是判若两人。苏清雨此时知道,徐太后本来就打算利用她来做饵,引梁逍回来,好篡了皇位。
不,她答应过自己的,不能再因为自己而让梁逍受到伤害了。
就在被拖走的那一刻,她转头对着徐太后笑了。
那瞬间恢复了如水般清明的眸子,竟闪耀得如黑夜中的星辰一般,让满脸得意的徐太后不禁愕然。
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笑得这样她不自觉地想起了“倾国倾城”这个词,却在眼中泛起无边的憎恨。
哼,倾国倾城!这是当年皇上说起那践人时的话。当时他的眼中带着那么明显的爱慕,在那之前,从那以后,她没有见过皇上再对谁有过这样的神色。
多少年了,她冷眼看着梁逍从一个被冷落的幼儿,渐渐长成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也冷眼看着他日日伪装出*不羁的纨绔样子,却实际城府深厚。
她本以为终于会有个不一样的男人,可没想到自己终是失望了。从探子回报说梁逍偶遇上这个女人的第一天开始,她便看着他做的,竟比当年的皇上还厉害。
梁逍本是那个践人的孩子,她虽不能在皇上的眼皮底下害他,但她终究起不了疼惜他的心。可是她也还是忍不住去天牢看看她。她想知道,为何世上这样多的爱,为何偏没有一份是属于自己的?
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生就了一副会勾人的相貌?!若这样一刀下去,看她还怎么嚣张!
她恨声喝止了已经将苏清雨拖了出去的那两个宫女:“等一下!”
那两人愕然地回头,却被太后眼中这样排山倒海的恨意吓得连忙低下头去。
只听到那已经端坐到座上的女子,朗朗笑了,对因为被推搡而衣衫早已凌乱的苏清雨说:“你笑什么?”
被那两个粗大的宫女让地上一扔,苏清雨顿时眼冒金星。可耳中却听得清楚太后问她。她知道自己此时脸色一定很苍白,只因受了这一番,她的头如今晕得很。可她依然笑看着前方,咬牙说道:“笑你的可笑。”
徐太后再也忍不住,冲了上前抬手就是几个巴掌。
她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来对付眼前的人。在她眼中,这不是梁逍的未婚妻,而是那个夺她爱人的女人,木清灵。
看见苏清雨不支倒地,她还觉得不解恨,抬脚就往苏清雨身上踹去。
她狠戾笑着,连声说:“哀家可笑?哀家可笑?”
“你不可笑吗?放着至尊至贵的太后不做,去帮徐家打天下。”苏清雨虽然被踢中腹部痛不可忍,连着嘴角都觉得带了湿润腥甜,可依然喘着气说。
“哀家是徐家人,帮自己家有什么不对?”太后骂着,脚下却并没有停下,依然狠狠一脚又一脚地踢过去。
脚下那清冷五官,也成了木清灵一向温婉敏秀的眼眉。看着这样的眉目痛得扭曲,她只觉得快意。多少年了?她终于出了这一口恶气!
苏清雨只觉得腹中仿佛五内俱焚,所有的痛楚都仿佛带了火药一般,随着徐太后的每一脚,引得那痛楚如爆破一般,在体内燃烧着。
但她咬着牙,不顾那潸潸汗水早已滴入地上,湿成一片。她倔强地抬起头,尽力回避着那双穿着紫红百鸟朝凤绣鞋,断断续续地说:“你想过没有若你真的帮徐家拿了天下你会在什么位置”
徐太后听了这话,蓦地一顿,却没有再说话。
苏清雨忽然觉得喉头一阵腥甜,喷出一口鲜血,眼前的朦胧景象却忽然鲜明了起来。看清了徐太后脸上的思索,她笑了。
“梁逍虽和你不亲,但毕竟你当初没有对他落井下石,所以你今天才能母仪天下。如今你贵为太后,只要有梁逍一天,他都肯定不会动你这个养母。”
咳嗽了两下,苏清雨却又咳出口血来。
但她还是紧追不舍:“若是徐家得了天下,做皇上的,不是你的兄弟,便是你的侄子,你顶多就是公主的身份,不但要背着叛逆前朝的影子生活,更可能要在宫中面对其他得了势的贵妇们。”
看着徐太后思考的脸,她心里渐渐定了下来,紧接着道:“等那些因你而爬了上去的人得了势,你却迫于生存要对他们俯首称臣,你以为到时他们真会奉你如今吗?想来在宫中这么长时间,太后也应该知道,这样的买卖划不来。”
徐太后的脸色逐渐变黑,却冲口而出反驳着她:“不可能!徐家人怎么可能这样对待哀家!”
苏清雨擦了擦嘴边那抹浓烈的鲜红,淡然笑了:“可不可能,苏清雨倒也不敢断言。素日喜欢看古书,我也知道不少在富贵名利面前同室操戈的故事。但书中可没有说过,受人之恩就一定结草衔环地报的。或者有,太后细想想?!”
这话仿佛是最后一剂猛药,让徐太后顿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一向生活在对木清灵的憎恨之中,一直只想着如何报仇。无法在木清灵身上报,如今见梁逍坐了皇位,肯定被人从中挑拨了,所以弄出这样的事。
苏清雨知道,她心里此刻一定被自己说动了,不顾头晕目眩,她急忙坐正了身子道:“逝者已矣。太后尚且年轻,莫不如好好安享了这无边的荣华富贵才是啊!”
徐太后却依然没有再说话。
良久,她又再狠戾笑道:“素来都说倾国知县足智多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过就算是为了报那践人夺爱之恨,便足以让哀家杀了她的儿子!在哀家看来,即便是对他人俯首称臣,能看到那践人的儿子惨死哀家刀下,也够了!”
苏清雨虽也只是抓住一丝可以挽救的希望来劝说她,但当真的听到她这样说,心里那丝刚腾起的光,便又慢慢弱了下去。
徐太后倒不再愿意说下去,随意挥手,任由那两个高大的宫女将苏清雨拖走——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被狠狠扔进这里,她只觉得气血翻腾,一口鲜血喷在裙上,周围就昏黑一片。
自醒了以后这里就只有她一个,本以为会遇到什么,但居然连蚊子都不曾有。
唯一的狭小窗子,离地大概有两三丈高,稀稀拉拉的光线从窗中射入,根本就看不出是什么时辰。
她抱腿坐在牢房中仅有的干燥角落里,虽然有些气弱,却依然飞快地思索着应该怎么办。淡蓝衣裙上浓浓的血味,混着牢房的潮湿,变成熏人的腥气。
忽然便想起了松木香。
那安全而温暖的气息。
徐太后说,其实这松木香是木清灵最爱用的,梁逍应该也是得知他生母的喜好,才借以缅怀的吧?!
只记得,每次遇险的时候,这松木香便会萦绕在自己周围,无论自己有没有将它放在心上,它都总仿佛时刻跟随着在身边。
细想去,原来他的保护从来是像这松木香,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
眼前一直晃动着他的脸,心里不知道为何竟满是伤感。
忽然门上锁条响动,有个粗哑声音叱喝着:“起来起来,出去受审!”
她愕然看去,只见那人一身狱卒打扮,瘦削平庸的脸上尽是不耐的神色。
见她坐着不动,他喝道:“你还想让大爷背你起来不成?”话说着,随手便将本来系在腰上的一根腰带直直地扯下,朝她甩了过去。
苏清雨不及躲避,被那带子狠狠甩到脸上,只觉左颊一片火烧,接着便都是湿漉漉的感觉。
她抬手擦了一下,竟满手血红。心里不由得一顿。这才感觉到左颊上被撕裂的痛。
还不来及想什么,那狱卒见她居然一丝惧色都没有,早已气得不行,直冲到她面前又是一下:“大爷让你起来,你倒是听不见了是吗?!”
苏清雨被那力度摔到地上。额头着地的那一刻,脑门便是一片温热。
狱卒跳脚大骂,却忽然听到门外有人笑着道:“这位大哥,你可别骂了。人家是出了名的倾国知县,哪里会将你放在眼中!”
狱卒与她俱是一愕,转身看去,只见一身水红衣裙的徐星沫缓步娇笑着进来。
见到这样衣饰华贵的娇柔小姐,狱卒自是恭敬地点头哈腰。
徐星沫笑着塞了一块银子给他,道:“我有事,请这位大哥行个方便。”
狱卒白花花的银子在手,哪里有不通行的道理?!当即又故意斥骂了苏清雨几句,便带着谄媚的笑揣着银子走了。
冷眼看着一脸娇笑的徐星沫,苏清雨淡然问道:“你过来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过来跟你说一声,姑姑已经下了懿旨,要皇上即刻回宫迎娶皇后娘娘苏清雨。”徐星沫的话让苏清雨惊诧地抬了头。
徐星沫显然十分满意她的这个表情,脸上尽是得意:“皇上可不是等着娶苏清雨等了好久吗?如今他终是遂了心愿了。不过,他要到掀开盖头的那一刻才会知道,他的皇后,就是从小爱他的徐星沫!”
苏清雨这才明白,她们先用自己将梁逍诱回来,再在新婚之夜用徐星沫代替自己!只要新娘由始自终都要顶着红盖头,谁也不会知道。
等生米做成熟饭,以徐家如今的势力,即便皇上到时想要赖账说个不是,那还有什么用?!
想起徐太后说的话,她更确定,徐家要的,并不是将徐星沫扶上后位,而是由此打击梁逍,也许就会在新婚之夜借此事造成混乱,并一举篡位。
看着徐星沫眼中满满的得意,苏清雨只替她感到悲哀,更替梁逍心焦。
见苏清雨不说话,徐星沫以为她害怕了,更是笑得花枝乱颤。
笑着笑着,她忽然一巴掌甩到苏清雨的左颊上,本来就撕裂开的伤口一下子涌出更多的血。
她恨恨地骂道:“我爱了表哥这么多年,你这狐媚子居然将他*了去!他从此以后眼中都再没有我!不过,你以为这样就得了意?你知道这次是谁助了姑姑将你拿下的吗?说了你也不信!”
她这个忽而大笑忽而疯癫的样子,与徐太后实在太像了。
苏清雨忍着耳中的轰鸣,定了定神,说道:“我与梁逍两情相悦,从不知道你对他究竟有何情意。这*二字,从何说起?倒是你,将情意放在一个不爱你的人身上,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