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茗正与香儿在殿中等候,忽然见到梁逍从一处转了出来,身后却没有了苏清雨。︾樂︾文︾小︾说|而梁逍脸色不豫,似乎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苏清雨大病初愈,不能过于劳累。觉茗迎上前去问梁逍:“王爷,我家郡主呢?!”

可梁逍的墨眸却似乎颤了一下:“她刚才不是出来了吗?”

觉茗有点慌了,摇头说道:“没有啊?!”她狐疑地看了香儿一眼,香儿也立刻摇了摇头。

梁逍心里忽然跳了一下,连忙说:“你们赶紧去各处看一下。本王此刻便去找。”说着,他急忙奔出殿外。

看见梁逍心急火燎的样子,梁逸远远地走过来问觉茗:“可有什么事?”

觉茗刚想回答,却听到殿外湖边有人大喊道:“不好啦,倾明郡主落水啦!”

梁逸立刻放开觉茗,飞似的奔出殿外。

待所有人来到湖边时,便已经看见梁逍正抱着一个人,浑身湿透地从湖中走上岸来。

众人连忙奔了过去,只见梁逍手中抱着的正是苏清雨。

只见她双目紧闭,身上水淋淋的,头上如云秀发早已松开,湿答答地垂在梁逍的手边。

梁逍将苏清雨放在地上以后,觉茗和香儿大叫一声,就扑到苏清雨身边。可未及她们看清,便有人将她们赶开去。

梁逸着急地喊:“快传太医!”然后他吩咐身边侍从将人群赶开,好让苏清雨呼吸顺畅些。

可是苏清雨人事不省,双目紧闭。

梁逍见她这样,说:“起来!别睡!”苏清雨没醒,众人依稀看到她的呼吸似乎停了。

梁逍下死力气摇她:“苏清雨!起来!”

似乎全世界就只剩眼前这个没有呼吸的人了。他拼命摇她,叫她的名字,不管她有没有回应。可是,她依然没有反应,整个人还是软软地半躺在梁逍的手臂里。

梁逍脖上青筋毕现。他摇着苏清雨软绵绵的身子,厉声喊道:“你不是说要回兴州的吗?我此刻便带你回去!起来!”

觉茗和香儿在旁边哭出了声,却被他一眼瞪得噎住了哭声:“哭什么!人还没死呢!”

梁逸蹲下身子,想伸手探探苏清雨的气息,却被梁逍一手挥了回去:“除了本王,谁都不许碰她!”

梁逸回头看看一脸无奈的太医,他虽被人叫来了许久,可一直无法近得身。

他走上前去,扶着梁逍的肩,劝道:“九弟,好歹让太医看看郡主。”

梁逍忽然抬头,那双眼中浓厚的阴霾竟让梁逸吓了一跳。

可是,这话毕竟有用,梁逍这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太医,脸色放缓了些。梁逸急忙将太医一手推了上去。

太医连忙把脉,探看一番,却摇头说道:“晚了。”

“什么晚了?!”梁逍暴跳而起,一把扭着太医的衣领狠声说道,“若你救不活她,也别想活了!”

太医吓得连连求饶,梁逍怒极,一掌推到太医胸口,却被梁逸拦下:“九弟!若有时间责怪他,倒不如先救郡主!”

说着,梁逸说声“得罪了”,便试着将苏清雨半扶起来,用力压她的腹部。

压了不多时,便见苏清雨口中不断吐出水。梁逍紧皱着的眉,才随着苏清雨的呼吸慢慢松开了。

众人不敢多说一句话,刚才梁逍那想杀人的样子,大家都见到的,却也是从没见过的。此刻很多人这才相信,原来世间传说陵王深爱倾明郡主,竟是真的。

许久,苏清雨吐净了水,除了恢复呼吸,却依然没有醒来。

只见梁逍忽然连着在她身上拍了几个穴道,过了片刻,人便缓缓醒了来。

众人长吁一口气,可随即心中都觉得惊颤:原来倾明郡主之所以昏迷不醒,除了是溺水以外,更关键是被人点住穴道无法清醒。可见此事是有人故意为之,分明要置她于死地。

惊悟到这一点,众人不由得一震:在天子眼底下居然还敢发生这样的事,何其明目张胆!这事情的背后,又会是有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

苏清雨缓缓睁眼,发现自己躺在梁逍双臂中,四周头顶尽是围观人群,可几乎无一例外地都是惊愕和慌乱。她觉得身子一片冰凉,只有手腕处有温暖,低头一看,竟是梁逍扶着她的同时,也用手紧握着她的手腕。

只见梁逍那双墨眸不知为何竟变得血红一片,连表情都有点狰狞。她意识还有点模糊,其余的事情还不甚明白,却只明白一件事,这次还是梁逍救了她。

“谢谢你。”她艰难地开了口,挣扎着想起来,可刚一说话,只觉气息都十分虚弱。

梁逍看向她,那墨眸中都是沉思:“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他问,失去意识前的一幕回到脑中,她张张嘴,却无法说不出一个字。

湖中那人身上的香气,她比任何人都熟悉。

那淡然若水的木槿香,曾多少次给过她温暖甜蜜的回忆!

看着她忽然悲恸万分,却始终没有说一个字,他知道,不是她不想说,只怕是此事还有她的苦衷。

梁逍朝梁逸拱手,飞快说道:“六哥大恩,待阿清身体恢复后,小弟亲自上门道谢。”说着,不顾众人目光,一把将浑身湿漉漉的苏清雨抱起便大步离开。

人群中,一道目光始终在追随着他,随着他渐渐远去。

似是感受到了这股目光,梁逍身影忽然顿了一下,可却依然迈开步走远了。

就这样被他当众抱起,苏清雨大窘,却无力挣扎,只得让他这样抱着一路回去。

刚回到鹫羽殿,他便一脚踢开寝宫的门,直接走了进去。

见他没有将自己送回去楚晴宫,苏清雨急了,只得提醒道:“我应该会楚晴宫的。”

“全都出去!”他低声喝向宫内惊呆了的宫女和侍人。

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主子这般阴沉的模样,只一眨眼间,寝宫内就只剩了他二人。

“谁都不许进来!”梁逍转身用脚凌厉一勾,房门便嘭地关起,将闻讯赶来的觉茗他们都关在了门外。

苏清雨急了,不顾一阵眩晕,用力翻身坐起来问道:“你究竟在做什么?”

梁逍却飞快地扔给她一套干净衣服,说:“换上!”说着,人已经转到了那边屏风后面。

苏清雨早已冷得嘴唇发紫,顾不得避忌,见他主动避嫌,连忙将湿漉漉的衣服脱下后套上那身干净衣衫。

换上后却不由得一怔,他房中何来如此和她身材一样的男子衣服?低头看看,更是愣住,竟然是她从狱中换下的那套男装。这衣服,他收在自己房中却是为何?

还没回过神来,只见他在屏风那边转了出来,一把将她拉尚了*,也不说话,沉着脸把棉被盖在她身上,然后一把扯住她的袖子往下拉,细细地为她把起了脉。

苏清雨吃惊地看着他纯熟的把脉手法,再想不到他竟会医术,只顾着看他,倒忘了挣扎。

很快,他脸色稍缓了些,收回了手,问她道:“幸而没有引旧伤复发,不然再来一个鬼医也压不住。”

她松了口气,这才知道他是怕自己因为落水而复发了旧伤,心中不禁一暖,说:“鬼医不是已经替我都治好了吗?应该无妨。”

他墨眸更是黯淡了些。坐回了桌边,他低头想了良久,才淡淡地说:“也许是我多虑了。”

说着,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脸色却越来越沉。

她一丝头绪都摸不着,会有什么人等着杀她呢?莫非是上次行刺的大王子?可他既然敢明着来,就没必要再做这些宵小之事。

可是,排除了大王子,刚才又会是谁将她推入水中的呢?虽然当时自己很慌乱,可鼻端传来的那木槿香,却肯定不会弄错。只是自己不敢肯定,那是否就是贺临风本人?抑或是有人恶意冒充他的?!

脑中正纷乱着,却听到梁逍扬声叫人。

只见香儿等人急忙推门入内,神色间有些慌乱,应是等急了。

梁逍吩咐香儿说:“准备热水给小姐沐浴更衣,再让人送姜汤来。”说着,他对觉茗说道:“去将之前的小院子收拾下,你们今晚便在那里住下。”

接着,他坐到桌边,沉吟了一下,挥笔在纸上写了什么,折好交给在旁等候着的小麟,说:“今夜便要回音。”小麟答应着,转身飞快离去。

她坐在*上怔怔地看着他一口气做了这几件事,这件事肯定在背后还有她不知道的重要缘故,不然,他今夜不会如此反常。

不知道为何,她只觉得这夜倒是越发地冷了。看着她紧了紧身上的被子,他似是带点安慰地说:“这事我自会处理,只是那楚晴宫如今不能回去了。”

她皱了皱眉头,说:“你我这样都住在鹫羽殿里,未免落人口实。我还是回去吧。”这宫里蜚短流长的,只怕会影响了他。说着,她就想下*。

梁逍一把按住她,冷笑说:“如今我倒真要看看是谁想在我手里拿人了。其他且不说,单说刚才,你以为那人是想对你做什么?他要将你设法带出宫去!”

她听了大吃一惊,说:“怎么可能?那人分明要置我于死地的。”

梁逍摇了摇头,说:“木湖湖底其实连着护城河,只是水极深,轻易不能游出去。往常那里多有巡查,今日偏都不见了。可见有人故意设法引开了巡查的侍卫。加上你刚才看似昏了过去,实际上那人用了极巧的手法点你几处大穴,即使时间长了也不会溺水而亡。要不是我赶在他带走你之前就赶来,如今你可能早已身在宫外了。”

尽管心里还有点怀疑,但他那凝重的神情却是真的。此时她心里实在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若真是贺临风,当初自己愿意跟着他的时候,他却不肯坦白;如今倒要想法子将自己从宫中弄出去。这究竟算什么事?

看她沉思,他墨眸中不禁一沉,问:“那人是否听寒子?!”

她大为震惊,自己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没有想到他竟先一步猜到了。她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说:“应该是他。”

梁逍却仿佛早已笃定是这个答案。他站起来朝门外走去:“你今夜好好休息一下。你身上的毒虽不严重,可毕竟你是大病初愈,来不得半分马虎。”

以她对他的认识,今夜的他不太寻常。但她却也需要时间来好好整理一下思绪,单凭刚才梁逍对她所指出的问题,她便已经开始心乱。

若梁逍说的是真的,那贺临风,是否就在自己附近?

想到有这个可能性,她才忽然发现,原来那日他不辞而别之后,自己竟如此想他。

翌日,刚梳妆毕,就看见觉茗连蹦带跳地入房,跑得气都不顺了:“快接圣旨”

她大吃一惊,怎么一大早地就来了圣旨?!

不由思考,她带着香儿觉茗便往外走。

可刚到鹫羽殿大厅,却不见梁逍的人。

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公公已在等候,见到她来便扬声宣旨:“倾明郡主接旨。”无奈地停住脚步,她只得领着身后众人跪拜下去。

“奉圣上口谕,宣倾明郡主即刻到御书房觐见!”三呼万岁以后,她不禁狐疑地看向那位公公,问:“敢问这位公公,圣上宣得这么急,可是有什么事?”

那公公笑着说:“奴才只负责跑差,哪里敢问主子们的事。郡主还是先过去吧。”说着便朝苏清雨微微一笑。

苏清雨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笑脸,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说:“既然这样,便请公公带路。”

上了肩舆,只见那公公随着肩舆一起走,她更觉得这身影仿佛在哪里见过。

不多时,便到御书房前。下了肩舆,那公公站在一旁将手递给她扶着。看他的样子便与长期居住在宫中的太监毫无二致。可是刚一碰上,她便不由得浑身一震。

这手的大拇指与中指上有练针灸时磨成的厚茧,在山中的日子里,曾每天为她施针,她早已熟悉极了。

分明感受到她手的颤动,他似是提醒她一般,扬声说道:“倾明郡主觐见!”

趁着侍卫通传的空隙,她低声问他:“你何故要入宫?”

他笑了笑,故意压低的声音中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冷漠:“郡主猜呢?。”

她早已习惯这人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只是他在这节骨眼上出现,未免让她有点联想:“难道你又与人用东西交换治病?”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说:“也是,也不全是。”

她默然,觉得没有必要再追问下去了。上一次,她的小命只是值得两株谪仙草,她可从没忘记。虽说谪仙草难得,可人命关天的事情,居然在他眼里就只是一株草药而已,这让她本能上就感到不悦。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身走开。按了他乔装的身份,的确应该将她送到御书房就要离开的。大乾皇帝向来不许宦官在御书房等商议机要之地逗留,根据她所知道的宦官专权所带来的严重历史后果,这点她倒是认可。

她随着通传的侍卫拾级上去。入了御书房,她没有抬头,只是默默看着地面前进。她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在场,这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估摸到了该站着的地方,她停了下来。却听见那曾经给予她极高荣*,也将她狠狠投入天牢的男人,在前面不远处对她说:“你”

他犹豫了一下,便道:“既然朕已经封了你倾明郡主,那便和朕的女儿一般。朕便随他们,叫你阿清吧!”

听到这话,她竟然眼睛有些湿润了。不管是哪一世,她都没有父亲。如今虽然这也是皇帝对她用了计,可毕竟他是第一个对她“女儿”的人。

带了些许哽咽,她跪下谢道:“谢皇上隆恩!”

“阿清,抬头说话吧。此间只有朕与你二人,也无需多礼了。”也许是被她的情绪感染了,皇上的话音也软了下来,可是,却没有让她站起来。

她抬头看去,发现皇上居然比之前见到的苍老了些许。看向她的眼中虽然依然精光四射,可似乎少了那次在金銮殿上见到的英武勃发。此时的他,当真像一个劳累不堪的中年男子。

皇上感慨地捋着长须说:“你不知道,为了你的事情,朕的两个儿子几乎失了和。”

说着,他闭了闭眼,叹口气说:“方才你进来时,朕才知道两个儿子为何都想要你。你的确仪容极美,也许就只有当年的木后,能与你不相上下了。”

苏清雨听了,心里一阵迷糊,当年的木后?不是一直都是明皇后稳坐国母之位的吗?

皇上沉默了一阵,却话锋一转道:“正因为这样,朕才不放心将你放在任何一个儿子身边。虽然当初朕的确口头答应了逍儿,可你只是失踪了那么几天,不但泯儿、逍儿四处去找,竟连向来不近女色的逸儿也是!兄弟之间几乎反目!朕真的后悔,早知当初在天牢里就应该直接让你上了刑场。如今只怕你的存在,对大乾天下来说,当真是个祸害!”

这话的杀气如此分明,让她心里一阵惊寒。如此说来,皇帝摆明了要杀她,却口头答应梁逍,好让梁逍将她带回来,然后再进一步控制她。也许这次入宫,真的有去无回了。

电光火石之际,她忽然明白了贺临风为何要将她带出宫去,而且还用得是这样凶险的手法。

阿临,你的心里始终还是有我的,是吗?

她毅然抬起头来,看定皇上的双眼说:“既然皇上称民女一声阿清,那民女也斗胆向皇上说两句心里的话。”

皇上眼底一片森冷,默然点头。

她说了下去:“陵王曾对民女说过,皇上雄韬伟略,天下归心,不能因民女而影响了。民女女扮男装虽的确有悖伦常,但毕竟天下悠悠众口,难免有好事之徒。皇上虽龙威天高,可王爷既为人子,也不忍看见。故此才提出让民女作妃子。如此一来,那些好事之徒好歹说的也只是王爷和民女,不至有伤龙颜。”

她顿了顿,看看皇上若有所思,但神色间并没有恼怒,就仗着胆子说:“民女也知道罪无可赦,但终不忍因一己之私而乱了朝纲伦常,便答应了。本还劝王爷遂了民女一死之心,可王爷宅心仁厚,看在当日主仆之义的情分上,一力承担了下来。至于太子、宣王爷对民女的用心,想来也是这样的。不然以数面之缘,民女何来福分得到如此青睐?!”

她说着,便重重磕了头下去:“既然皇上担忧苏清雨会祸乱天下,那苏清雨便求了皇上,从此放苏清雨隐归山林,从此不问世事。苏清雨今生绝不再见陵王与太子。”

皇上听了,似乎有些意外。眼定在她身上打量着,陷入沉思。

她依旧跪在地上,心中叹了口气:梁逍,不要怪我。皇上说怕我祸乱天下是假,怕乱了大乾根基才是真的。若皇上真的杀了我,只怕下一步就是对付你了。我只有将你的用心说成全是为了皇上和天下着想,他才可能放过你。

皇上眼中划过一丝精光,点着头说:“朕信你说的。只是即便如此,也不能真的将你放在逍儿身边。”

她有点急了,虽然他没有再坚持要杀自己,但还是没有说究竟放不放自己走。若是一天不能出去,只怕他什么时候再生疑了,自己还是小命不保。

她刚想说话,却见那个久违了的严公公忽然入内,低声附在皇帝耳边说了什么话。

瞧着皇帝那张依然英气的脸,随着严公公的话,渐渐铁青起来,她心中莫名感到一丝不安。难道,严公公说的竟与她相关吗?

皇帝听完,简单颔首,严公公便弯着腰倒退着出去。不知为何,她竟觉得他经过自己身边时,有意无意地瞥了自己一眼。那眼光复杂,既有着阴沉,却也带点焦虑。

她依旧低了头默默跪在地上。腿脚发麻得厉害,可她却感到周围的气息一点一点地凝重了起来,刚才好不容易才放松了一点的神经再次绷紧了。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弯起左手食指,一下一下地轻敲起了桌面。满室竟回响着这敲指声。

看着这动作,她心中不禁想起另一个也爱做这动作的人。他素来都只是在想不到该如何做的时候,才会做这个动作。怎么,难道这动作竟是继承他的父亲?

忽然,听到皇帝在上头说:“朕竟低估了你”

她闻言一惊,顾不得被他责怪,只是抬起头来看着他。只见他盯着她,眼中竟浮起一片阴骛。她心中更是不安,却也隐隐感到这次只恐凶多吉少了。

他眼光变化莫测,最后竟叹了口气,带了点怜悯似地说:“你莫怪朕,这次,朕实在不能放你去了。”

话说着,她闻到一阵异香扑鼻而来。刚警觉不好,还未来得及屏息,人早已昏过去了。

等她终于从那昏黑中醒了,发现自己睡在陌生的*上。

“你醒啦?!”从那头忽然传来女子的声音,吓她一跳。可那人的脸却更让她惊栗了。

这人,竟是福婶?!

“你你是福婶!!”她的头脑乱成一片:福伯福婶是聋哑人,怎么福婶竟能开口说话了?而且福婶福伯不是一直留在兴州吗?如今福婶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出现的,究竟说明了什么?

“你体中余毒还未清,千万不要激动。”福婶的话虽冷,可里面多少还是有着一点关心。

见她没有否认自己当初的身份,苏清雨更是迷惑:“你究竟是谁?”

福婶没有说话,只是用手上的蜡烛一一点燃了周围的灯,室内顿时亮了起来。

苏清雨看着她的动作,不禁想起往日那葱花鸡蛋汤面,心中一阵难过:贺临风的身份是假的,福伯福婶的身份也是假的。究竟自己身边,还有多少是一直瞒着自己的?

周围亮堂起来,福婶转身将几碟清淡小菜摆在桌上,说:“吃点东西吧。”

迟疑地看了福婶一眼,她不知道此时该用什么心情来面对这个熟悉的陌生人。

福婶叹了口气说:“你不是铁打的,不管何事,总该吃点东西。”她顿了顿,忽然补充说:“这菜都是我做的,你应该吃得惯。如今众人只知道,你是奉太后懿旨入相国寺祈福一个月去了。觉茗她们还在鹫羽殿,好歹为了她们的安全,你也不要让自己有什么事情。”

说着,她将筷子和一个盛满了白饭的碗塞在她的手中。

闻到米饭的香气,她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想来左右不过就是皇帝想杀她,自从来到这异世,她还真没过几天安稳日子,难道还怕了不成?这样想着,她便低头吃饭。

她吃得很快,不一会儿便将东西都扫光了。放下碗筷,抬头竟撞上了福婶隐约带笑的眸子,像极了当日看着她吃自己亲手做的饭菜的模样。

苏清雨不禁怔了怔,倒有点放心了,人也随之放松了下来。

福婶将东西都收拾了出去,她打量着四周的一切,这才知道,皇帝将她锁在一个房间中。

这里虽东西不多,布置倒也雅致。雪白的墙壁上竟挂满了古色古香的画,加上古朴的案几桌椅,倒没有宫中其他各处常见的奢华精贵的气息。只是,这室内所有的东西都透出了一种经历了年份的气味,似是许久没有人来过。

皇帝既然要将她锁在这里,自然会将消息封锁了,不让梁逍他们找到自己。只是,梁逍不知道会不会猜到自己出了变故?皇帝既然不打算让自己活着出去,那为何又要将自己放在这里?福婶又为何在这?

正思忖着,福婶已经搬了水和大桶进来。三个人才搬得动的木桶,她竟一个人就搬得稳稳当当。她看见苏清雨自己在发呆,便将干净衣衫放在*上,说:“你睡了三天了,梳洗一下吧!”

苏清雨吃了一惊,难怪这么饿,原来那药竟让自己睡了这么久!这几天梁逍没有找到她,恐怕又要劳神了。想到每每都因自己而连累他,她心中不禁有些愧疚。

梳洗好了,福婶又将东西收拾干净。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在灯前忙碌,她张了张嘴,却发现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这时,门却被敲响了。

打开门才知道,竟是严公公又来传旨了。伴着严公公的鸭公嗓,跪下,她忽然想到,貌似自己看见这严公公的频率也太多太密集了吧?!可见事态实在发生得很快。

严公公站在房外念起了圣旨:“奉皇上谕,明日上朝时将迎接郝国使臣。倾明郡主一向端方机辩,着明日一同上朝接待。”

说着,他不阴不阳地笑着对苏清雨说:“能不能让皇上息怒,可就看这次了。郡主明日可要尽力而为啊!”

苏清雨嗤之以鼻,什么尽力而为?虽说有使臣,但接待也轮不到她。不说现在是郡主的身份,即便当初她也只是刑部的人,这些自然有礼部在操心。这样的安排,未免里面有诈。

见到她的表情,严公公却不在意,只是看向福婶,说:“芸萱,你好好伺候郡主歇息,明日一早便梳妆上朝。郡主见的可是使臣,你打量着,衣物头饰也不要轻慢了才是。”

听了他的话,苏清雨这才知道福婶的本名叫芸萱。只是,听他重重地点出了使臣二字,难道皇帝又在这上面打什么主意?

她倦极,听着福婶,不,是芸萱,对严公公道了谢,又听着门关上的声音,她也不顾这么多了,脱下衣服便直接躺尚了*。

福婶竟一直都没有说话,见她昏昏欲睡,便轻轻关上门走了。

带着满怀的郁闷苦涩,她实在累极,不再多想,便入睡了。

再次醒来,她竟睁眼就看见*前站着好几个捧着衣饰的宫女。

一看见她醒了,那些宫女就齐刷刷地行了宫礼:“奴婢请郡主更衣!”

她刚醒来,意识都还没有回来,只得迷迷糊糊地坐在*上由得那班宫女在她身上脱衣换衣,然后在她头上面上摆弄描画。

直到一个宫女笑着说:“郡主果然倾国颜色。”她才无意识地睁开眼,望向镜中的女子。

那远山黛眉经了宫女的巧手,更是细致秀美。脸色虽苍白了些,却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眉间点一朵绛红梅花,自是玲珑仙逸,也更衬得一双如水明眸转动间顾盼神飞,见之忘俗。

心中叹了口气,自己命运如此多桀,何尝不是这容貌惹得祸?这样想着,她唤宫女取来一块面纱,随手将眼睛以下的面部都遮盖住,不顾宫女惊诧的眼神,提起裙裾便出了门。

门外已有肩舆等候。上了肩舆,不多时,果然来到了金銮殿外。

在长长的玉白石阶下静看那朱红漆金的殿门,她知道,今日自有更不可猜测的命运等着自己。只是,自己偏不肯随了命运的手去被摆布。要来,就来吧!

随着礼仪官的唱喏,她慢慢走进去。只见地面上众多官靴忽然纷纷自动让开中间的一条路,毫无阻拦地让她通过。洁白翻飞的裙裾在乌黑的官靴中,犹如午夜盛开的纯洁昙花。

方才明明还听见高声争论不断,此时殿中鸦雀无声。她忽然想起当日的殿中也如现在这般安静,而当日的同僚,竟变成了今日的臣下,真不知道他们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阿清,抬起头来吧,此处皆是你见过的人,无需担心。”皇上的声音如此温和亲切,谁能想到几日前,就在御书房中,他几乎杀了她?而此刻恐怕他心里也更想杀她了。

只因方才一抬头,脸上的面纱不慎被风吹走,不远处那几个年轻官员手中的玉笏,竟不约而同地都掉了。那一刻,她分明感受到了从最上方射来的那凛冽目光。

听到皇上这样说,她抬起头来直视着高高在上的那人。既然最后的结果都难逃一死,那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其实早在狱中,她也预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只不过,它迟到了而已。

这一抬头,周围的吸气声纷纷响起,伴随着的又是几下清脆的玉笏落地声。

她却分明感受到左侧有双眼睛毫不顾忌地看着她。

许是皇上也感受到了那双肆无忌惮的眼睛,只听他暖暖笑着对苏清雨说:“阿清,见过郝国的四皇子吧。他便是郝国派来的使者。”

顺着皇帝的手看过去,她浑身顿时僵硬,所有思绪全如云烟般消散无踪。

只因那双眸子里的琥珀色,是这样熟悉。多少次,她曾苦苦想着这双眸子,可如今,她竟在这样的场合下见到。

郝国的四皇子?这才是他真正的身份?

很好。真的很好。

对视了一眼,她掩住满心的神伤,垂目行了宫礼:“苏清雨见过四皇子。”

这个宫礼端庄优雅,只是也客气得疏离陌生。

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她便直起身来了。只是在起身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看到了他眼中的水光,一如那夜的木湖湖水。

那夜,果然是他吗?

可他若真的要带自己离开,为何当日又不辞而别呢?

既然能这样做,那如今的情形他也该料到了,不然如何称得上是听寒子呢?

可也只是略怔了怔,他依然冷冽,颔首回礼:“楚瑜见过倾明郡主。都说郡主当时便有个倾国知县的别称,如今一见果然名副其实。”

她稍一沉吟,却扬起笑脸对贺临风,不,应该叫楚瑜了,说:“也难怪四皇子不知道。原是苏清雨年少无知,顶了亡兄的名字为官。所幸我皇陛下心存仁慈,不予追究,更将苏清雨认作义女,封了郡主。由此更可见陛下天恩浩荡,福泽万民啊!”

不知道他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还是被她扬起的笑脸晃得失了神,总之,他眼中澎湃起伏,素来机变的头脑,这次居然不懂得反应了。

可是她这话一出,左右百官听了,顿时跪下排山倒海地高呼万岁。

随着众人跪倒平身,她看见皇上脸色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悄悄擦一把汗。这个人,一见面就几乎让自己陷于困境,莫非他还嫌她最近不够倒霉么?

皇上笑着对他说:“四皇子莫怪,阿清就是这样。不过若非如此,当日也不会断案如神,被天下人戏称是倾国知县了。”

楚瑜朝苏清雨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不知为何,那默默的一眼,竟让她再次心乱如麻。

他却立刻看向了皇上,恭敬说道:“皇上,贵国能有如此奇女子,自是皇上和贵国的福气。只是不知道,皇上能否舍得割爱?”

皇上挑起眉毛,眼中神色万变,仿佛在思索他的话。但毕竟贵为一国之君,他自是不能失了这气度,便问道:“不知道四皇子所指是什么?”

听了皇上这样问,楚瑜立刻从怀中拿出一个卷轴,亲手递给上前来的侍从,说道:“楚瑜出使前,我国天子便有了与贵国联姻的想法。想来两国虽有贸易来往,可毕竟还是成了姻亲才是亲上加亲的。所以,天子亲笔修书一封给皇上,求皇上割爱,让某位公主与我国联姻。”

听着他说的话,苏清雨不禁腹诽了几句。古代男人就只会将女人当货物一样,送来买去,却从不想想,嫁过去的可愿意?

她想到这,忍不住轻轻撇嘴。

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她不禁抬头看了对面那人一眼,却正撞在了他满是笑意的琥珀色眸子中,吓得她连忙把头低下来。

皇上展开卷轴,细细看去。不多时,他笑着将卷轴递给身边侍人,对楚瑜说:“贵国既有这想法也不错。自古便没有比联姻更亲的了。只是不知道要朕的公主嫁过去的,是哪位皇子?”

楚瑜听问,更是恭敬有加,弯腰鞠躬说:“正是小王。”

这话顿时引起了殿上一阵私语。

自从这名动天下的四皇子进来,文武百官看他人品出众,行事说话处处有度,气质又出尘如仙,这样的男子即便不是皇子也足够引人关注的了。更何况现在听到居然要联姻的是他,这不禁让人好奇,皇上会指哪个公主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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