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下来,不仅苏清雨连忙跪下,即便连本来坐着的梁逍也一同跪下了。````
“臣苏清寒在!”
“朕素闻东南三省明县知县苏清寒少年英才,自赴任以来,屡破重案,清明廉正,所为皆德。加之行事端方明正,百姓无不敬爱之。今特破旧例,擢升为兴州知府,配四品官服官禄,特为嘉许。”
一道写满了誉词的圣旨听得苏清雨惊呆了:擢升兴州知府?还配四品?那岂不是一下子连升五级吗?而且派去的地方,还是东南三省第一腹地兴州。即使连破大案,但相信史上也不止自己一个啊。这样的擢升,究竟意欲何为?
“苏大人,快谢恩啊!”梁逸轻声提醒还在低头沉思不语的少年,眼中的一丝深意稍逊即逝。
她这才记起最重要的事:“谢皇上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双手高举过头,接过那张沉重的圣旨。
梁逍刚重新坐好,听到这样说,便抚掌大笑:“这圣旨来得好!可见父皇深知儿臣心意!”他这话更是让苏清雨摸不着头脑。可是她也听到坐在上首的梁逸说:“如此,让苏大人与九弟一同上路便好,大家互相也有个照应。”
听到他这话,苏清雨如同晴天霹雳:一同上路?自己擢升兴州知府,定然要前去赴任。可是听陵王的口气,难道他也打算迁去兴州?一想到这个混世魔王往日的斑斑劣迹,她的太阳穴就开始隐隐作痛。
梁逸脸上神色不变,可是眼中精光倏闪,从她身上掠过。
只见眼前人肤光如雪,唇红更甚三月之花,那微微蹙起的远山黛眉下,眸子既明亮如星,又如两泓深不可见底的潭水,只是此刻却波光明灭,为那沉默不语的容貌更添神采。
他心中疑窦丛生:虽说也见过阴柔妩媚的男子,但哪能有男子貌美到如此?自己也算是阅人无数,如此容貌却真的初次遇见。若他换成女装,恐怕连父皇的六宫粉黛也比他不上。
强压下心中疑惑,梁逸依然笑得儒雅:“如此果然更好。陵王一路可与大人互相照顾,也好让大人省了舟车劳顿的辛苦。”
梁逸果然是深得官场精髓的人,本来怎么说都应该是她苏清雨照顾陵王,可话到了他嘴里,却居然可以客气成陵王照顾她了。看来,这人当真不能小觑。
梁逍却撇了撇嘴说:“六哥,你不知道,可有人不一定会领情。”
此话一出,苏清雨的眉头蹙了一下:刚才自己害得他下不来台,如今他可反击了。这人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亏得自己还后悔了那么一会儿。
既然他这样说,她就偏不愿意让他如愿。她恭敬朝梁逸说道:“下官感谢二位王爷照顾。既然宣王有令,下官就却之不恭了。”说着,她故意朝梁逍深深一揖,道:“那下官赴任途中,就有劳王爷费心了!”
知道她是故意气他,他却撇了撇嘴,扭过脸去不再说话。
既然白送上门的免费旅行,她干嘛要拒绝?要知道,这数月来的俸禄,不是用来赠给揭不开锅盖的穷人,就是拿去了收容流浪汉。如今她可是一枚比恐龙蛋更大的穷光蛋,只是空有一个知县的头衔,恐怕连觉茗的私己钱也要比她口袋里的钱要多。
现在可好,宣王开了口,她就大条道理可以跟着梁逍,一路好吃好住地来一次豪华旅行了。虽说要和他面对面总是让人有点恶心,可爱吃的觉茗可能会兴奋到连觉也睡不着。一想到这,她忍不住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这明艳如三月之花的笑颜,早已在二人眼里微微沉淀。
“既如此,那苏大人就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即刻启程吧。”梁逍清亮的声音依旧慵懒,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邪魅。
听到他这样说,她感到一阵轻松。且不说她站了这老半天,腿都有点酸,最重要的是面对这兄弟俩实在让人倍感压力。一个平时已经无甚好感,另一个虽然看起来爽朗亲切,却总让人感到无所遁形。这半天下来,她早已巴不得立刻回去。于是,匆匆起来告退,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衙门。
看着那瘦得甚至纤细的背影,梁逸心中不觉沉了一些,眼中也不禁带了几分沉吟。
回过头,却不其然地与梁逍戏谑的眸子撞上了。
只见梁逍懒洋洋地坐在椅上,一味笑着看他,也不说话。
梁逸淡淡笑开,说:“九弟,如今东南三省中能人越来越多,为兄可替你高兴啊!”
梁逍耸一耸肩,无所谓地说:“东南三省向来是富庶之地。这两年老天爷关照,收成不错。这人嘛,都是看天吃饭,所以搬来的人越发多了。不过六哥也知道,我一向不管这些。人活一辈子,那么累干嘛,该玩的玩,该吃的吃,就是了。”
话是对梁逸说的,可是那双晶光闪亮的点漆黑眸却在屋内漫不经心地扫来扫去,最后不经意地轻轻掠过在大门外的某处。
梁逸随意一瞥,却看见平日苏清雨办公的大木头桌子早已年代久远,上面的雕花图案也都模糊不清,连朱红色的漆都掉得仅剩几片。
他笑了笑,对梁逍说:“九弟虽然不爱管,但是却生得好时辰,偏就那么多有能之士在身旁相助。即使一个小小知县,也比其他各郡的要强。为了这个,皇兄们都羡慕着呢!”
梁逍叹气道:“别提这人了。我本来以为年纪相仿,总能在这无聊的小地方做个玩伴。谁知道这人天生一个闷蛋。这次我搬去兴州,原也为从此不见这闷蛋,没想到圣旨一下,他居然还是跟着来了!”
梁逸爽朗笑道:“可见我说得没错,九弟就是好命,到哪里都有能人相助。你可别忘了,他虽不懂陪你玩乐,但这明县还是靠他帮你撑起的!”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正色道:“我早已听说,此次下圣旨前,三哥、五哥和八弟都面过圣,为的就是要他。你若不抓牢,想要他的人可是大有人在!”
“哦?”梁逍挑了挑眉毛,一脸惊奇,“难不成他还真的这么抢手?”
梁逸淡然笑了,微微颔首:“他在明县的政绩天下皆知。难道你不知道,如今他都被天下人称作是‘倾国知县’了?跳出了这明县,也许往后不可估量。也难怪让他们个个都念念不忘。九弟,还是想想办法把他抓牢一点的好啊!”
梁逍往后靠了靠,慵懒地将手臂搭在椅背上,不以为然地说:“我不管这些。反正,我做我的逍遥王爷,他能有多大的本事,就自个儿折腾去。”
梁逸眼中忽然腾起一丝狠戾,却又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见怪不怪地说:“为兄也只是做个提醒罢了。九弟用人不疑是好事,可也要当心,人心难测啊!”
梁逍脸上的不耐却越发深了:“如此,倒谢谢六哥提醒了。六哥常年经战,果然比我们这些井底之蛙看得要深远。”
梁逸神情自若,站起身说:“天也不早了。我还要赶回去向父皇复命。九弟多保重!”说着,便转身朝门外走去。
梁逍也跟着站起,拱手说道:“皇兄可一路小心为是。”
梁逸点点头,抬脚便跨出门槛。颀长的身子矫健上马,他高高扬起马鞭策马而去。几百个侍卫紧随其后,整齐的步伐踏在地面,雄亮、整齐,令人闻之生畏。
梁逍目送队伍一路离去。扬起的尘土朦胧了梁逸远去的身影,只余了那鲜红的斗篷和明黄的军旗在远处肆意飞扬,渐渐地也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