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院子里,糟心的事情果然不曾消停。
李斗是绝足不来了。金琥非要与紫宛合zuò
唱这首歌,紫宛恼了,哪里买她的帐,一状告到妈妈那里,金琥反抽抽搭搭道:“本就是妈妈买过来的曲儿,又不是她亲手写的,为什么非看作是自己的东西,把人家排挤出去?别说我比她入行早几年,是做姐姐的——就不摆这前辈的谱儿,看她的横样也太欺负人了。”
紫宛气得咬牙。那边厢,宋家二老爷却来找妈妈说话,道:“昊光公他家里人找我说过话了,七小子实在有点不太像样,家里人意思叫他收收,到小郡爷、王太子那边都拜托过了。听说他前儿在这里还写了首歌?他们家里人意思,这些年他也写了不老少了,爱唱就唱吧,可听说那姑娘挺能闹腾的?让这么能闹腾的主儿唱这个,不太好吧?真传出不好听的来,到谁的面前能交代?你看哪,能安排就安排一下吧。”
他这么说话,是客气。妈妈能回答什么?就把紫宛撤了。
紫宛已经快要内伤,抱着她的琵琶,连条子都不想应。妈妈也体恤她,并不逼着。你眼见这形势已经到了风口Lang尖了,不敢纠缠,装聋作哑,只老老实实吹你的笛子。金琥与田菁大概看你已经不成气候,倒没再来特别的挑什么事,只是两个人情浓意浓的排练罢了。你穿着半旧云蓝衣裳在旁边中规中矩吹笛伴奏,多一点点亮彩都不敢表现出来,只是悄悄冷眼观察她们。
金琥很有些得yì
样子,田菁却依然沉和委婉。金琥亲亲热热搂着田菁脖子说:“妹妹,怎么有你这么个可人儿!姐姐真是谢谢你!”田菁会不着痕迹的退开一点,垂头笑答:“忙得昏了,瞧这一段工尺谱儿又背得有点错,不如姐姐吹得好。我惭愧死了呢!”
确实,她自己原本就有节目,再跑到这边来支应,还不愿放过日常的客人应酬,精力难免有些顾不过来。纹月曾端了个小磁罐子过来请“姑娘用汤”。你闻见有参味,正寻思间,金琥已经凑过头去道:“哟,怎么喝参呢,哪儿买的?”田菁应付道:“听人说这个补,随便喝喝。”金琥就笑:“这个公那个王都跟你好,你让他们送呀,比外头买的准保强些。——不过呀,不是我说,你小小年纪喝这个,怕反而伤了身子呢。”田菁恭顺答:“姐姐说得是。”让纹月端了下去。
你事后留了个心眼,有机会便到田菁院边转转,依然能闻见些参味,看来关起门后还是炖的,只是不在外面招幌子罢了。
说起来,田菁这阵子眼窝一周的黑圈儿是更加的重了,莫非心机用得太甚,精神不济,只能拿这东西提吊着?你在心中暗暗记下一笔。
紫宛没有你这样的隐忍,她老觉得心里像烧着团火,简直要光着脚跑到外间去,舀一瓢凉水,咕嘟咕嘟全喝下去,才略微舒坦些。
她甚至举着两手跟你说:“我想把这些指头一个一个全咬下来,吞到肚子里。你明白吗?我烦哪!有力qì
使不出来,多冤屈!——憋气!——我现在觉得嘉兰说的话有道理了。要比,有本事放在一个台面上,谁好谁差,真刀真枪拼一场,那才痛快。现在这样算什么?”
现在这样?……也不过就算一场人生罢了。你想。
她去找了客人,让他们带你们出去马场玩儿。马场惯例是不接待女客的,她换了男装,扮相是极俊俏的样子,挥着鞭就冲出去了,姿势娴熟。
“真是个淘气的孩子,是不是?”文爷看着她的背影对你说。
声音里有无可奈何的疼惜和宠爱,因为修养太好的缘故,藏得很深,像云底的日子,不经意间飘开来一点,瞥见了,原来真情藏得那么深。
这个爱着那个,那个爱着另一个。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少爱欲和情意,多半也都是真实的,可大家仍然觉得寂寞,只不过因为,总是得不到“对的那个”。
紫宛已经奔出很远了,文爷并没有跟上去,他身体不好,骑不得快马。你也没去。你只是个小丫头,不敢提出学习这种游戏,只是遥想:在风里面疾驰,经lì
那种粗糙的颠簸,像奔向死亡一般只管狂奔出去,大概是很快意的吧?不知今后有机会的话,能否体验一番?……到那时,不知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