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是微合的门缝里透着灯光。
距离他出去锻炼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那位大小姐莫非一直守在里面?
今晚是降温不少,杂物间里没有暖气,不知寒气袭来时,会不会直接给她冻病。
虽这样想着,他却没有丝毫要靠近的意思。
霍璟言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善良又有爱心的人。
今早也全是出于好奇才靠过去。
且何琴已经提醒过他,下班时间不要在别墅里多走动。
收回目光,抬腿正准备离开,杂物房的门突然开了。
她依旧是一身白色的毛绒睡裙,外面披着一件大衣,穿得不算厚实。
倒是有听劝戴上手套。
“你晚上也要夜跑吗?”
看着五米开外的少年,温礼主动打招呼。
这人的体魄可真好,作息也规律,听打扫房间的张姐姐说,他每天都会准时准点的起床去锻炼。
“嗯。”
少年声色淡然。
霍璟言所站的地方正巧是花园的路灯下。
灯光炽白,他垂着头,黑发搭在额前。
他似乎总是垂头看地,给人一种想要将自己隐藏起来的错觉。
温礼踩着柔软的棉花拖鞋朝着靠近。
她还未洗漱,身上沾了一股中药的味道。
不算难闻,但嗅进鼻腔里只觉得发苦。
“今天我让琴姨给你带药,你为什么不要呀?”
少女站在距离他半米的地方,仰着头看他。
“我有药酒。”
“可是,那应该是你学格斗时受的伤吧。”
家里无论司机保姆还是后厨的厨师,因公受伤都是可以向爸爸要求赔偿的。
如果只是一般生病受伤,她看到了也会将自己的药分出去。
反正因为她从小体弱爱生病,家里有一间房单独存放药品。
药品也是有保质期的,她又不可能全用个遍,碰上谁有需要的,温礼就会主动赠予。
“那是我的工作。”
霍璟言似乎有自己的固执和见解,仍拒绝她的好意。
突然一阵寒风吹过,温礼吸了吸发囔的鼻子,下意识的裹紧了大衣。
她半眯着眼,眼角有些发红,眼睛水亮亮的,像极了刚哭过似的。
霍璟言薄唇抿了抿,小声道:“小猫怎样了?”
温礼苦笑:“情况不太乐观。”
她按照百度上的方法,每隔三个小时就来给小猫喂一次奶。
不过情况越来越严重。
“太小了,养不活的。”
“我知道,好几家宠物医院的医生都是这样说的。”
即使在不缺钱的情况下,也仍旧不是能做到事事如意。
“只是看着它也没有了妈妈,就觉得好可怜。”
眼前的少女矮上自己许多。
她身影单薄,骨架纤瘦。
霍璟言沉默的合上唇,黑眸里蕴出几分深沉。
这位大小姐是七个月的早产儿,温夫人在生产她的时候大出血没抢救过来。
此后十几年里,温先生也没再娶妻交女朋友,所以在她的世界里,母亲这个角色的女性从未出席。
所以她才对一只失去妈妈的猫宝宝共情?
“格斗馆里养了一只猫最近也生了崽,大小姐能让我把它带过去试试吗?”
“真的吗?”
“真的。”
“那太好了,如果换作猫妈妈来照顾的话,说不定就有救了。”
温礼喜出望外,甚至眼角都溢出一丝泪花。
她将纸箱用衣服包裹好,随后交给霍璟言。
“麻烦你跑一趟了,我叫人帮你备车吧。”
“不用。”
他接过,抱着箱子就走。
附近的交通霍璟言已经摸透了,可以乘夜班的632环城公交去商业中心。
一线都市就是繁华,哪怕过了十点,宠物医院的门也开着。
虽然心里都清楚了,但霍璟言还是抱着箱子来了。
经过医生的检查之后,得到的结果如他所想那样。
“小猫都不怎么呼吸了,而且你箱子里虽然放了暖水袋,但是它身体在失温,没必要在继续折腾它。”
医生年龄不大,看着眼前这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自主的把他当成一个富有爱心的大学生。
“小帅哥,你要是喜欢猫狗,我这边有认识的宠物老板,再去挑一只得了。”
“我不喜欢。”
霍璟言将小猫重新放回箱子,头也不回的走出医院。
“不喜欢猫狗,鹦鹉乌龟啥的也有。”
医生推销的热情不减。
……
十二月末的海城,夜里气温冷。
刘奎穿着袄子,手指上转着钥匙正准备开门。
余光一瞥,就看到回廊里木凳子上坐着一个缩成团的人,旁边还放着一个纸箱。
这家格斗馆是一所带亭廊的古院子,廊前虽然有木雕挡着,但根本起不到御寒的作用。
“他妈的,那个流浪汉跑老子地盘上来找死?”
大冬天的,要在这里睡上一晚,不得死人?
刘奎四十多岁,身体壮实,又是一个脾气火爆的男人。
他嘴里骂骂咧咧,上去直接一脚踹那人的小腿肚子上。
“想死滚远点,我踏马这里是能睡觉的地方吗?”
霍璟言迷迷糊糊就觉得腿上一疼,掀下棉衣帽子,他强睁开眼,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师傅。”
“原来是你小子,我还以为是哪来的流浪汉呢,你不想活了,昨晚睡在这里?”
刘奎当下怒气已消,嘴里虽然骂着,但脸上已经出现笑容。
“怎么,不就是挨了一个月打吗,嫉恨老子,想死在老子武馆前败坏老子名誉?”
刘奎从小就习得格斗,平时还练拳,打过不少比赛,也是很有名气。
后来开了武馆教人家格斗搏击,但想要成他弟子的第一条规矩就是头一个月得天天挨打。
不能还手,除了躲就是挨打。
据说是因为他当年学武时也是被师傅这样调教的。
许多慕名前来的人最后都没坚持下去。BIquGe.biz
这年纪不大的小伙是一个老友介绍来的,最开始看他细皮嫩肉,刘奎还根本没放在眼里。
哪曾想这家伙骨头也硬,被打了也不吭疼,就这样撑过了一月。
“师傅,能把猫埋院子里吗?”
刘奎嫌弃的掀开纸箱:“你杀生了?”
这小伙子的冷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虽然不一定是坏人,但也绝对不是喜欢养这种毛绒玩意的主。
“没有。”霍璟言摇摇头,“可以埋吗?”
“要埋就埋严实点,别那天被什么野狗给刨出来犯了我的晦气,我可饶不了你。”
刘奎晃着手里的钥匙将门打开了。
馆内后院有个大草坪,里面种了许多植物。
霍璟言刨了个坑,将小猫放了进去,随后又把箱子里的衣服和热水袋也一并埋了进去。
土壤一捧一捧的往上堆,他内心平静得无波澜。
很少会有情感触碰到他的心,不过若做这事的人换了那位大小姐,说不定会哭着流泪吧。
他手里一顿,尘土从指缝里泄出。
撒完最后一把土,霍璟言转身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