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将夜,外面天空飘起了雪。
南方城市的冬天常年以湿冷和阴雨连绵的的天气为主,今年却罕见的连着下了好几场小雪了。
雪中的空气冷冽刺激,带着冰气,没一会她的喉咙就开始发痒。
温礼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捂着嘴用力的咳嗽了几下。
一年里,她最惧怕的就是冬天,今年注定是格外的难熬
霍璟言站在三米外,薄唇叼着香烟,透过稀薄的烟气,他的眼神有几分阴晦不明。
侍者将车开了过来,他蜷曲了手指,烟头直接按熄在自己的掌心。
“大小姐,请上车。”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温礼睫毛上抬,看向了他。
男人站在车门边,发顶乌黑,不时有雪飘落覆在上面,随即便消融不见。
“谢谢霍总。”
车内已经提前开了暖气,但还是有几分凉意未曾退散。
“荷香别院?”
“不,我已经不住那里了。”
温家破产后,欠了一大趣÷阁债款,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银行给查收了。
“我用手机导航。”
导航定位在南阳区的郁金小区,是她大嫂的公寓。
温礼缩了缩脖子,将下半张脸直接藏进驼色的围巾里面,只露出直挺的鼻梁,和那双眼尾发红的眼睛。
余光突然瞥见身旁的人朝她靠了过来。
温热的气息洒在她冰凉的耳颊,像是触了一股电流钻进毛孔,延伸至平缓跳动的心脏上。
带着佛珠的手腕从她眼前掠过,骨节分明的手指抓过安全带‘咔嚓’一声插进卡槽里。
随后,温礼听到了霍璟言声音的低喃。
“大小姐,别忘系安全带。”
到小区时,已经过了十点,南阳区靠着山,这边的雪也下得更大些。
“谢谢霍总送我回家。”
温礼客气的道谢,取回手机正准备下车,却听到‘啪嗒’一声,车门被落了锁。
她按压住内心的不安,回头看向霍璟言。
“霍总,您是有话要交代我吗?”
“大小姐。”他齿间碾磨着这个称呼,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冷了,偏生出几丝缠绵。
一个称呼,从他口中咀嚼而出,多了几分暧昧。
“我已经不是什么大小姐了,霍总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
“温家规矩森严,下人如果直呼主子的名字,会被大少爷用龙齿鞭惩罚的。”
极少有人知道,霍璟言在七年前还未被霍家找回时,曾与其母在温家做过一年住家佣人。
“霍总,请您不要这样说,而且哥哥还在医院昏迷不醒。医生说他很有可能下半辈子再也醒不过来了。”
温礼紧了紧手,语气贴近恳求。
“霍总,我知道如今这一切都是因果报应,但是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留他一条性命。”
温煦的车祸并不是意外,那辆无牌照的肇事货车至今还未找到。
哥哥平日待人温和,交际圈也不大,能谈得上对温煦恨之入骨的人,也唯有眼前这位了。
“看来在大小姐眼里,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他指尖挽起温礼的一缕黑发,夹在指腹中摩擦,“不过没关系,只要是大小姐,怎样看我都可以。”
温礼脊骨一僵,侧了个身,才不留痕迹的将自己的头发从男人手中解救出来。
“霍总,您还是有话直说吧。”
看着空落落的掌心,霍璟言眸光一沉。
“大小姐,我知道你现在的困境,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
温礼秀眉轻蹙,似乎对方抛出的不是什么橄榄枝,而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
“那么霍总想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作为交换?”
“一个孩子,给我生个孩子。”
霍璟言的妄言吓得温礼瞳孔猛的一阵紧缩。
她颤着唇,试图想要从对方脸上找出羞辱的神情,可男人依旧面无表情,一副喜怒不形于色让人难以捉摸。
“霍总,请你不要开玩笑了,我有未婚夫的。”
“大小姐说的是温家一出事,就撇得干干净净的徐家,还是出差一个月都从没联系过你的徐恒?”
温礼难堪的垂下了头,脸上灼烧滚烫。
“大小姐不必着急拒绝我。”
他抬手解了车锁,又抽出一张名片放进温礼的外套口袋里。
“我会等你的电话。”
雪越发的大了。
温礼抱着画板上楼,公寓里的路线有些老旧,楼道里的灯忽明忽暗,营造出一种恐怖片里才有的氛围。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样死心眼呢,他温煦下半辈子就是一个活死人了,你年纪轻轻的就想要守活寡不成,趁着你肚子月份还不大,赶紧把这孽障引了,妈在给你找个好人家。”
温礼插钥匙的手猛的一顿。
门内嚷嚷的声音继续传来。
“什么对不对得起的?要不是你卖婚房的那五百万,他温以山想下葬都是件难事,出殡那天来了那么多讨债的,你看着真一点都不怕?”
“还有那个温礼,从小就是一个病秧子靠着那些名药温补着续命,现在温家倒台了,我看她今年这个冬都挨不过去。”
门的里面,争吵声不断。
“你再好好想想,如果你坚持要生下温煦的孩子,那以后我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
张兰怒气腾腾的开门走了出来,在看到屋外的温礼时,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随即很快就又恢复了不屑。
“阿姨好。”温礼礼貌的向她问好。
“我一点都不好,我也不是你阿姨,少来攀亲,晦气死了。”
“小礼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唐欣扶着腰,五个月的孕肚已经凸显了。
“刚才。”
温礼绕过神情紧张的唐欣,抱着画板进了屋。
张兰插着腰,冲着温礼的背影,大声嚷嚷:“我说温大小姐,你就放过我女儿吧,她连婚房都卖了就为给你温家还债,现在还怀着孩子,你和你哥能不能不要像个吸血虫一样贴着她?”
“你自己本来就是活不长的短命鬼,一定要拉着我女儿的后半辈子给你陪葬吗?”
“妈,你怎么能说这种过分的话。”
“我说的那句不是实话,她本来就是一短命鬼,没了温家那些名贵的补药,她都活不过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