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白狐小飞掴他这一巴掌,猛然将齐御风打醒。

他自立下了“抄袭借鉴”借以创立武功的宏伟志向,每日无不痴痴呆呆,幻想能从山水风光,自然人情,鸟飞鱼走中悟出点武功道理来。

那日在江中大战胖和尚,俯仰流水之间便有所领悟,豁然贯通,领悟了长白剑经中“抹字诀”和“洗字诀”的奥妙,更是他人生中一大精彩转折,得意之笔。

是以他自那天之后,他这一路走来,每日都是逢水必观,逢山必瞻,企图再度领会点什么武功中的至理,成为一位承先启后、继往开来的大宗师,中国武学史上不世出的奇人。

他都想得好了,一旦要是领悟了上层武学,咱也学张君宝改个名字,他改叫张三丰,咱就改叫齐彻仁!

只可惜一连几天的胡思乱想,直想得他脑子纷乱,却也没悟出什么道理来。

路途中,他吃碗牛肉面的时候都在想:看这牛肉脉络分明,沟壑纵横,从中隐隐约约,似乎能创出一十二路古朴雄浑的拳法出来?继而又想这面条绵延悠长,劲力不断,是否剑法也应当如此?最后扒两瓣大蒜,一口咬下,不禁又心生感慨,这剑法必当如大蒜一般,老辣犀利,后味无穷!

他这般疯疯癫癫已有数日,可惜剑法尚未参透,倒是因为不好好吃饭,人反而憔悴了不少。

此时见小飞那般认真的比划,脑中灵光一闪,登时便想找个轮椅,一头撞死。

身边放着小飞这般天下无敌的高明师傅,每天琢磨什么牛肉、面条、大蒜啊,莫非自己有病不成?

心有所悟,当下抽出长剑,模仿着小飞方才那一扑,向前刺去。

小飞微微点头,向旁一侧身,单爪又是一挥,齐御风在一旁细细琢磨了一阵,当下模仿他摇头摆尾时的动作神态,也劈出一剑。

小飞见了,吱吱叫了两声,看情形甚是不满,又耐心给他重新演示了一遍。

齐御风看完之后,又在心中回想了半天,尽量心静体松,姿态舒展,重新挥了一剑,这一次小飞点了点头,用大尾巴“扑拉”“扑拉”拍拍他的小腿,以示嘉许。

就这样一人一兽,一个教一个学,齐御风依照自己可怜的仿生学常识,将小飞所传授的扑、击、抓、咬、挠一一化在剑法当中。

虽夜已深,小飞却毫无怠意,督责甚严,齐御风一个动作做不周全,便上前连踢带踹,齐御风学武畅快之余,也是苦不堪言。

他心中却又是感激,又是惭愧,暗想:“我若练不成这剑法,如何对得住小飞一番美意?而这番旷世难逢的奇缘,又怎能任他白白错过?”因此竭力思索如何避招出招,如何学小飞那般昂然挺拔,悠然自得。

一个晚上过去,直到天色大白,小飞才满意点点头,放过了他,转身离开。

齐御风早已疲惫不堪,便在瀑布下接水洗了把脸,准备回转无尘子所在树林。

未及走开,便看到瀑布大石之上,放了几颗干枯的野果,想是小飞所赠,便随口吃下,只觉得入口甘甜,汁液馨美,当下走了一路,居然不困不累,更加神采奕奕。

回转到那山下树林之中,发现无尘子道长酣睡未醒,他静坐了半天,只觉得浑身燥热,体力激荡,不吐不快,便又拾起长剑,在树林中练了起来。

过不到半个时辰,无尘子悠然转醒,看他剑法轻灵矫捷,不觉大吃一惊道:“你这啥子剑术?”

齐御风急忙回身,将小飞传艺之事讲诉了一遍。无尘子不由得悠然向往道:“这真是旷世难逢的奇缘了。”

随即又问道:“小娃,你学的啥子内功?”

齐御风仔细心想,自己所学的胡家内功,尽是些粗浅功夫,自己所学的也不精,远不如武当派所传授的无极玄功精妙,便道:“承蒙武当掌门无青子道长所授,学了无极玄功拳的一些皮毛。”

无尘子点点头,沉吟半晌道:“是我道家一脉的武功,如此正好,娃儿,你想不想当我崆峒派的掌派人?”

齐御风吓了一跳,当即摆手道:“小子才疏学浅,哪有能耐执掌崆峒。”

无尘子不以为然道:“你这个娃好滴很,我很喜欢,我现在老咯,掌派之位非让出去不可,这‘无相神功’向来非崆峒掌派不传,你若是不当,我可教不了你撒。”

齐御风道:“崆峒派高手如云,我一个年轻人那能执掌崆峒,这消息传出去,岂不是辱没了崆峒派。”

无尘子“嗤”一声笑道:“你是苗人凤的徒孙,谁敢说算辱没了崆峒。少废话,想不想当?”

齐御风摇了摇头,无尘子一脸失望,就此不提。

当下两人休息了半晌,吃了些干粮,便准备上路进山。

谁知走到半路,小飞居然又冒了出来,径直咬住齐御风裤脚不放,要赶赴那大瀑布之畔。

这一次无尘子看得清楚,小飞肚腹微鼓,显然是有了身孕,他见多识广,知道这珍禽异兽有孕之时,为保护腹中胎儿,性格往往残暴易怒,而此时母性萌发,却又往往喜爱帮助熟人。

当下他不由心道,说不定就是因为它怀了孩子,才一怒杀了昨晚那些人,也早就了齐御风这番机缘。

齐御风推辞不过,只能邀无尘子同去,可无尘子哪有那种胆量,当下推辞,问明路径,自己径往长白山而去。

当下一人一兽到了瀑布之前的水潭边,齐御风便坐在石头上,等着小飞传艺。

他先前所练剑法刀法,都是讲究以慢打快,后发制人,虽然以前他也涉猎过无尘道长的七十二路追魂剑,但小飞的路数却完全不同,所传却都是快逾闪电,以他人意想不到之姿发起攻击。

当下他一边回想昨日所得,一边看着小飞。谁知小飞突然跃起,一爪向他扫来,齐御风没加防备,险些被扫中,当即纵身跃起相避,只感觉头上一凉,额头已被它爪子碰了一碰。

两人一追一逃,闹了半天,齐御风知小飞无伤害之意,登时便停了下来,只见小飞不再进击,却吱吱低鸣,神色间竟有些不屑之意。

齐御风心想:“你进退若神,爪尖齿利,若是与你抗衡,只能侧避闪跃,乘隙还击。”当下寻了一根木棍,当成长剑,又主动和小飞斗了起来。小飞左闪右避,并不进攻,见他剑术之中,领悟了昨天所学,点头称许,过了半个时辰,便放过了他,又摘些野果给他充饥。

一连三日,小飞都不许他上山,只在这瀑布之畔,习武练剑,与他比斗。

齐御风纵在睡梦之中,也在思索如何避招出招,与小飞相抗。这三日过去,只觉得力气大了许多,体格日壮,身手更见灵活,当是小飞教导和那野果的功劳。

到了第四日,齐御风思念胡斐,便欲告别,谁知无论他如何作揖打拱,小飞咬住他衣衫,总是不放,无奈之下,只能依着他继续在此习武。所幸此时天色变暖,在外露宿也不是太过辛苦了。

当夜,小飞再来时,却领来了一位朋友。

齐御风一看,不觉有些好笑,他在这山上住了大半年,从未见过小飞领过别的动物,而此时小飞却领着一只肥硕无比的山猫,看两人磨磨擦擦,显然感情已然极好。

这小飞领着山猫看完齐御风舞剑,山猫大模大样,站在齐御风面前,猛然一个翻身,在空中横着翻了一个筋斗,然后挑衅式的仰头看着齐御风。

齐御风不禁咂舌心道:“常说猫走狸行,若人的翻腾跳跃,能练到猫这般势如闪电,矫夭灵活,便是不练任何武功,也能天下无敌了。”当下恭恭敬敬,向山猫行了一礼。

那山猫颇通人性,当下对这谦恭的齐御风甚是满意。

于是便一抓一挠,一扑一咬的将自己的招数使了出来。

齐御风顺着这山猫行动的路径,一点一点的模仿,那山猫一抓一咬之间,与白狐小飞颇有相仿之处,却又有些细微的不同,齐御风辨认其中微妙之处,与其中理解便更深了一层。

过不多时,小飞跑出去抓了一只麻雀归来,交给那山猫,山猫将麻雀放出,任那麻雀东飞西扑,只要它纵身跃起,便立刻能抓回,如此反复,身法各异,令齐御风大开眼界,当下凝神观看,暗暗记忆那山猫窜高扑低、挥抓拿捏的法门,那山猫虽动作极快,但它也有意炫耀,一招一式,都使得清清楚楚,齐御风虽有时不明其中道理,但也囫囵吞枣的硬记了下来,暗暗融合在自己的剑法之中。

如此数日,在好为人师的一狐一猫强行教学之下,齐御风只觉得自己力气大增,腰脚灵活,精神健旺,周身内息绵绵流转,绝无阻滞。

剑术的境界更是一日千里,渐渐登堂入室,击刺挥掠,渐感得心应手。一根木棒挥舞开去,有时那山猫也不得不躲避开来。

又过得数日,齐御风竟勉强已可与小飞相抗十几招而不至于落败,发剑击刺,呼呼风响,不自禁的大感欣慰。武功到此地步,便似登泰山而小天下,回想昔日所学,颇有渺不足道之感。转念又想,若无先前胡苗二人教导,今日纵有奇遇,也决不能达此境地,小飞和加菲(齐御风给山猫起的名字)都是通灵神兽,指教点拨一些进退扑击的招式则可,运劲出剑的法门可教不会,当下便要辞别小飞,上山而去。

小飞见他执意离开,颇有些不悦,但见他武功已成,自己也教不了什么东西,便不理不睬任他去了。

齐御风上山行至半山腰时,见加菲飞跑入林,矫夭灵巧,仿佛樊鸟出笼,得意非凡,当下不由得目瞪口呆,原来它也是被捉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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