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满脸虬髯的汉子拿了蛇胆,转头看向齐御风。

齐御风这几日与田树言交往密切,渐渐的也觉得与这些古人交往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于是急忙赶过去,拱手施礼,一番客套。

大汉看了看他,觉得他方才举动虽然略有些鲁莽,却也仗义,于是笑道:“相逢便是有缘,小兄弟,你信不信我?”

齐御风抬头看那大汉,虽然衣物有些邋遢,颇有风霜之色,却是身材魁伟,高鼻阔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明亮锐利。顾盼之间,满面虬髯,更添威仪,

心中不由得敬仰,当即道:“我怎么不信?”

大汉一笑,抬手提过一坛白酒,将泥封去掉,把带血的蛇胆丢进酒坛,稍微晃动,然后递给齐御风道:“来,全都喝掉。”

齐御风嗔目结舌,自他上要上大学的时候,就听说东北之地,酒风甚猛,远胜关内,只因此地苦寒,人人皆需要饮酒取暖,时间长了,养成习惯,直到几百年之后也未能更改。

但无论如何,他却也没想到,到了这里以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田树言带着个酒葫芦,喝得醉醺醺,就已经够夸张的了。而这位的功力更是划破天际,居然随着带着酒坛子!

齐御风面有难色,不由得踌躇起来。

大汉见他不爽利,便想激他一激,遂双手一举,问道:“敢不敢?”

齐御风这人典型的山东性子,最是倔强,耳听此言,当即道:“有什么不敢的!”取过酒坛,咕嘟嘟喝了下去。

这一坛酒按现代计量,足有两三升,齐御风一口接着一口,喝了足有五六分钟。他存着赌气心思,也不像后世电视里面古人喝酒,都是喝一碗撒两碗那样糟蹋衣襟,而是将每一滴酒都喝到了肚子里。

酒坛一落,那大汉笑道:“好,胡某果然没有看错人!”他托住齐御风双手,轻轻抖落两下,将他一股酒嗝化解。

齐御风强忍着肚子撑爆的剧痛,趁着自己神智还算清明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为啥要喝就喝一坛吖?”

那大汉笑道:“这血胆酒第一次冲泡,最是增壮力气,疏通经络,像这样大蛇的蛇胆,却也是第一次碰到,我看足以抵得上你苦练三五年之功。今日若无小飞相助,即令杀了大蛇,它附近毒雾弥漫,也取不到这新鲜蛇胆……哎,小兄弟!”

最后一句,却是发现齐御风摇摇晃晃,已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齐御风缓缓睁眼,却发现已经回到自己茅屋之中。

翻身起床,却发现那大汉正坐在院中,摆弄着烧烤架子上的肉条。

见他醒来,不由得转头一笑:“此地住的可还习惯?”

齐御风油然生出一股亲切感,登时大倒口水:“除了肉和野菜也没别的可吃,这山里面还有野兽,偶尔过来,我这是担惊受怕的,还有蚊虫叮咬,当真苦不堪言。”

那汉子又看了他半天,才拱手问道:“但不知小兄弟何方人士?穿着为何……如此怪异?”

齐御风见他站起,急忙做个“请”字姿势,请那人坐下,他自己也坐在木桩上,齐御风才道:“我乃山东人士,现在全家唯余我一人,小弟在外吃了官司,又遭人陷害,弄的如此怪模怪样,小弟侥幸逃出,无奈只能在此躲一躲。”

那汉子“哦”一声,道:“我这几日常到贵处拜访,见小兄弟练剑,武功家数堪称一绝,不知何人所授?”

齐御风苦笑道:“小弟家门不旺,此剑法早已断绝,我也是最近从家传剑谱中逐渐揣摩而得。”

那汉子闻言不由得低低叹了一声:“也是个命苦的人。”惆怅之意,仿佛在自怜自艾一般。他沉吟半响,说道:“我观兄弟人品,应似不坏,谈吐更与常人不同,在下有一段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等齐御风搭话,汉子便续道:“你这剑法乃我平生仅见,想必练到二十年后,当可横行天下,无往不利,兄弟今日内心愤懑,以至深藏于这深山老林之中,他日出头之时,切记不可妄开杀戒,以泄今日之恨。”

齐御风一笑:“但求平安度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心道,这个不犯我的,最好再加上猪,熊,蛇等生物。

汉子闻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兄弟这话说得很好,我观你侍花弄草,围栏筑舍,日日做这些杂事也能兴致盎然,原也应是个恬淡的性子。适才言语冒昧,还请原恕则个。”

齐御风心道,这人胡子根根似铁,头发乱蓬蓬的一堆,说话倒斯斯文文,也算奇迹一桩了。

口中答道:“我这人也贪玩好耍,怎么也专心不下来,所以才去侍弄那些东西,倒叫兄台笑话了。”

汉子摇摇头:“如此才好,如此才好。”心底似乎在琢磨着什么,也不抬头看向齐御风。只见他一身土匪的打扮装束,嘴里却文绉绉的客气,齐御风有点说不出来的别扭感觉。

那汉子呆立半晌,续道:“我生平自负刀剑双绝,不敢说天下无敌,直到今日,天下人能胜过我的,只怕寥寥,那日见小兄弟的剑法,一时称奇,偶尔路过时便看了几眼,兄弟莫怪。”

齐御风笑道:“兄台说哪里话来,我这剑法浅陋,一直还望大家指点,你能来此,不胜荣幸。”

汉子笑道:“我其实倒不是为你,我居所离此只有一日的路程,但有人来访,我总要探个究竟才是。”

齐御风听得这人刀剑双绝,几近于天下无敌,心潮澎湃,于是拱手求道:“小弟家门不幸,衰微至此,只余下一门剑术,小弟愚钝不堪,求大侠指点秘境。”

那汉子摇头道:“你家传武学,得来不易,我那日只是看了几眼,绝无窥测之意,你尽可放心,你剑术成就,他日应远在我之上。切不可妄自菲薄,以免自怜自艾,泄了一股锐气。”

齐御风哪能舍得这机会,连忙道:“我这武功,都刻在那边石壁上了,演练一番也是无妨,但求高人指点,感激不尽。”

那汉子摇头道:“那日只看了你三招剑法,回去一试,已觉得妙用无穷,如此不如我将我刀法,剑法要诀讲与你,大家互相认证,你也不算吃亏太大。”

齐御风听闻登时大喜,连忙点头道:“甚好,甚好。”

那汉子犹豫了半天,才下定决心道:“好,如此你先演练一番,叫我也开开眼界。”

齐御风抽出宝剑,犹如一点寒星,上下元转,一趟剑法便练了起来。

演练完毕,齐御风收剑看向那汉子。那汉子却颦着眉头,苦苦思索起来。

如是半响,那汉子才沉吟说道:“其实你这剑法,我原也应该是看过的。只不过缘去匆匆,只看了个大概罢了。

齐御风奇道:“兄台在哪里看见。”

那汉子道:“约十余年前,我在这长白山主峰的天池之畔练习刀法……。”

“当时只听一声长啸,便看见远远岸边有人舞剑,可惜雾气弥漫,人又隔的太远,是以只看了个大概样子。那人见了我过去,便先走掉了。不过这剑法有个名目,我却是知道的。”

齐御风大惊道:“什么名目?”

“长白剑经。”那汉子缓缓吐出三字,语气郑重,“此地传闻,这长白山上,有个地方名唤长春谷,其中四季如春,常年花开不败,里面居住着不老不死的仙人,从不出世,而那仙人,却又不甘寂寞,在这长白山上,偶尔挑选有缘人传授剑法,其名便唤做《长白剑经》,千百年每逢剑经出世,天下便又多一个英雄豪杰。”

齐御风听得大惊,不由得站起来大叫道:“长春……长春谷!不错,正是这里。”

那汉子见他神色大异,心道:“这少年的先人定是得了这长春谷的恩惠,传下了这门剑法,而他也定然是在家传秘籍里看到了长春谷字样,是以来到这长白山,习武学艺。亦或他可能就是近日来到长白山,见到了那仙人,学了剑经,才赖着不走。”

齐御风万分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穿越了二百年多年,却居然真跑到了一处名叫长春谷的剑经埋藏地,一时不由得心乱如麻,感慨万千。

那汉子又说道:”仙人之说,终属飘渺。我在这山上居住了二十年,却始终不知道那长春谷的所在,况且这东北苦寒之地,真是否能有四季如春的地方,我看传说之中,大多均为虚妄之言。”

齐御风闻听,立刻鞠身行礼道:“不错,小弟所学剑法,应该是与这长春谷有些渊源,是以前来寻访,先前有所隐瞒,望请见谅。”

那汉子摇摇头:“不过我看着你这剑法,当沉凝时稍有轻佻,该轻灵时却有有些沉滞。譬如这一劈和这一格。你内心有犹豫之意,是以剑法不能圆转自如,任意挥洒,以剑术而言,你的根基还远不够稳固。”

齐御风脸红道:“我也是最近才学这剑法,功力尚浅。又无名师指点。”

“不过假以时日,这些东西倒也无妨。”汉子一边说一边沉吟道:“书读百遍,其意自见。等你练得熟了,这些应该都不是问题,但有些剑招,你感悟不深,如果日积月累的练下去,难免步入歧途,届时剑势定了型,可就悔之晚矣了。譬如你这搅剑式和压剑式,我倒有一些心得可以传你。

齐御风急忙点头,期盼的目光看着这汉子,不知怎地,他看这粗莽的大汉,越看越觉得敬重,十分相信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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