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他当初选择了信任她,没有将那东西转移走,结果今天,她却用御玺来威胁他。

韩子矶眯了眯眼。

“我只是将它换了个地方放。”千秋垂着眸子道:“若是你肯放我爹一命,那么我就告诉你在哪儿,反正我要那东西也没什么用。”

加密的折子和圣旨上都要用到御玺,不过那还不算重要,最重要的是那东西若是落在他人手里,那可就不妙了。

沉默许久,千秋的膝盖都快要跪疼了的时候,才听见那人幽幽地应了一声:“好。”

千秋大大地松了口气,跪坐在地上,仰头看着韩石头道:“你可要说话算话。”

韩子矶嗤笑一声,站起来就往外走。他不打算告诉她,就算她不威胁他,他也是在想办法救姬老爹出来了。只是不能说,一旦泄露,姬四行必死。

但是她不相信他,也辜负了他的相信。他猜到她是卧底,都没有防备她,而千秋,她偷走了御玺,为的就是有一天拿来救自己爹的性命。

她哪有看起来那么大大咧咧,其实,很聪明呢。

帝王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口,千秋在地上跪坐了一会儿,便慢慢站起来,看着自己的肚子,轻轻叹息:“来得真不是时候,若是在安稳的时候怀上,我还能喂你吃许多好吃的。可是现在,当真是半点胃口也没有。”

尚且平坦的小腹没有动静,千秋摸了摸,却像是感觉得到里面有个小生命似的,喃喃地说着话。

日子过去几天,韩石头没有再来,也没有要接她回宫的意思。千秋也乐得自在,同百合上街去逛。

大战过后的洛阳依旧繁华,恢复得甚好,连街上卖烧饼的大婶都没换过。千秋买了一些小玩意儿,带着百合就去福满楼吃点心。

“客官,咱们这儿有新出的黄金酥,要不要来一份?”小二殷勤地上来招呼。

“黄金酥?”千秋眼睛亮了亮:“是黄金做的?”

店小二干咳一声,道:“您有所不知,是面团子抽了丝炸出来的点心,可好吃了。宫中最近最得宠的惠妃娘娘就爱这一味,故而流传出来,许多家的夫人小姐都爱吃呢!”

惠妃?千秋愣了愣,看向旁边的百合。

百合心虚地转开视线,宫中发生什么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主子有身孕,这样明显不会让她开心的消息,当然不能给她知道。

“我不爱吃黄金酥,来份烤番薯吧。”千秋抿唇。

店小二奇怪地看她一眼,却还是弯腰应了,转身嘀咕道:“看穿着这么富贵,竟然爱吃烤番薯……”

“主子。”百合扛不住千秋平静的视线,硬着头皮开口道:“宫里那位主子的事,奴婢们不该多嘴。只是那惠妃娘娘据说是在叛军进宫之时,唯一陪在皇上身边的人,所以皇上…恩宠有加。”

千秋点了点头,患难与共,自然是会增进感情。未晚也说,她皇兄是个念恩的人,有人这么待他,他也该对那人好。

只是她心里跟蚂蚁咬似的难受。

她的石头,如今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帝王,身边有其他人陪着,已经不需要她了。

这种感觉太糟糕,千秋起身,喃喃道:“不想吃东西了,我们回去吧。”

百合沉默地跟着走。

刚回到院子,就看见楚越一身戎装,坐在院子里笑得得意洋洋:“娘娘,臣回来了。”

楚越带伏兵救驾,诛杀贼人数千,余下关押流放,或斩首示众,立功甚多。帝王赐其骠骑将军之位,官拜二品。

对于从后宫护卫一瞬间跃升成为骠骑将军的楚越,群臣颇有微词。帝王便让他带领士兵,继续去灭贼立功。

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千秋摸摸自己的肚子,心想石头应该也是在生她的气吧,所以将她放在这里,跟打入冷宫没什么区别。

“你好歹意思意思欢迎我一下行不行?”楚越见面前的人半天没有反应,沮丧地道:“亏我还没去宫里报到,就先来了你这里看你,你就给我这样的反应?”

千秋勉强笑了笑,伸出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

楚越嘴角微抽,这应该是皇帝该说的,你抢个什么劲儿。

“听说你有了身子,怎么还这样不开心?”楚越伸手给她倒了杯茶,啧啧道:“那主儿又欺负你了?听说立了个美人儿当惠妃。”

“嗯。”千秋点点头:“比我美多了。”

她这张脸啊,至多算是清秀,跟韩子矶站一起,那就是牡丹花与烂菜叶的区别,一点都不搭。

楚越瞥她一眼:“你就因为人家比美,而沮丧成这个样子么?”

千秋挠挠头:“也许吧,他都不搭理我了。”

楚越严肃地摇头:“这样想就是你的不对了,陛下绝对不会因为美色而看重谁。”

“为啥?”

“你觉得后宫里哪个女人比他美?”楚越伸出手指摇了摇:“他不会对比自己还丑的女人有兴趣。”

“噗――”千秋一口茶奉献给了大地。

她也比他丑好吗!真把韩子矶那张脸拿出来比,后宫的女人都得羞愧而死。

“而你看,陛下对你很好吧?很在乎你,这就更是无关容貌了。”楚越好死不死地补上了一刀。

千秋呲牙,变着法儿说她丑呢?找死!

挥拳就要打过去,楚越连忙跳开,笑嘻嘻地道:“娘娘饶命,臣可是您这边的,说好的兄弟要互帮互助,臣这是给您雪中送炭来了。”

挥到一半的拳头收了回来,千秋狐疑地看着他:“送什么炭?”

“自己丈夫都被人抢了,娘娘难道不想回宫去抢回来?”楚越挑眉:“有点山贼的骨气好么?”

千秋愣了愣,随即垂了眸子,叹息一声:“你不懂。”

“别扯那么高深莫测的,喜欢就抢回来,不喜欢就算了,多简单的事情。”楚越摆摆手,潇洒十足地道:“臣有办法帮您,重新回到皇上身边。”

千秋用狐疑的目光将楚越上上下下扫了个遍:“无事献殷勤,你想干什么?”

楚越捂着心口,受伤地道:“娘娘您太伤人心了,臣是真心实意地想帮您,不求回报。”

信他就是笨蛋!千秋撇了撇嘴,可是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要用什么办法送我回去?”

“山人自有妙计。”楚越嘿嘿一笑,拿起桌上的头盔道:“娘娘只要等着进宫就行了。”

骠骑将军班师回朝,人却在洛阳街上不见了,再回来的时候,却是一个人进宫去见了皇上。

帝王坐在华容宫里,惠妃在一旁优雅地抚琴,螓首微颔,楚楚动人。

“臣楚越,拜见皇上。”楚越大步走进华容宫,一点也没有被琴声打动,反而板着脸跪在地上,大声请安。

皇帝睁开眼睛,抬手示意惠妃回避,朝外面道:“你嗓门倒是大了不少。”

宫人将帘子掀开,楚越走进去,一脸愤怒与心疼地道:“臣是心中不平,所以行为冒失,还请皇上见谅。”

他半路失踪去了哪里,帝王自然是有消息的,望着地上跪着的人,韩子矶淡淡地道:“起来说话吧。”

惠妃已经退去了寝殿,前殿里宫人也都出去了,就只留下君臣二人。

“你去看她了?”

“是。”楚越抬头,皱眉道:“娘娘身怀六甲,也是凤骨龙胎,皇上为何让娘娘一个人住在那凄冷的院落里,郁郁寡欢?”

韩子矶轻哼一声:“你怎么不问问,她做了什么?”

楚越抿唇:“无论娘娘做了什么,她都是皇上您的妃子,怀着您的孩子,只要没有背叛您,何以来得这样的下场?”

“你怎知,她没有背叛朕?”韩子矶冷笑。她可是偷了他的御玺呢。

楚越奇怪地抬头看了帝王一眼:“娘娘要是当真背叛了您,怎么还会安然活着。既然还安然活着,皇上又何必那样冷着她。”

这厮口齿伶俐,韩子矶抿唇道:“朕的想法,轮不到你来猜。况且后宫之事,朝臣是无权干涉的,骠骑将军。”

殿内有一阵沉默,楚越抬头,眼里一瞬间闪过痛苦、挣扎、无奈、悲伤等一系列情绪,隐忍都表达得恰到好处,看得帝王怔愣。

“臣……是无权过问。”他低声呢喃:“臣只是不想看见娘娘那样受苦,皇上也曾允臣带走娘娘,是臣迟疑了,臣现在…后悔了。”

帝王危险地挑眉:“你说什么?”

“臣斗胆与皇上说心里话。”演技极好的楚大人一掐大腿,眼里波然有光:“臣一生,爱过两个女人,偏生都是不能得,不能娶。一位是青楼妓子,楚家家规甚严,臣不能与她厮守。另一位……”

他停了停,有些决绝地望着帝王的眼:“臣知道不该爱上她,只是机会是皇上给的,臣至今守着规矩,也是有些顾念皇上。臣觉得您是有些喜欢她的。”

“但是如今,似乎并不是臣想的那样,臣还可以反悔么?”楚越认真地问。

帝王之诺,一诺千金。而韩子矶这辈子许过最蠢的诺言,就是同意让楚越去娶了姬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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