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歌被青年的这个形容给逗得一笑。
傅宴山其实也是忍俊不禁的,只是碍于面子这才没有笑出来。只是他眼中流露出来的些许柔和,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
等着几人笑完,将心情给平复住了,宋以歌这才想起了最要紧的问题。傅宴山为何要关注朝中的事宜,而且还是早朝的动静。
他是想做什么?
宋以歌将这些问题想起时,瞬间整个人就开始戒备起来。
她整个人戒备起来的模样其实有几分可爱,就像小刺猬似的,恨不得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尖利全都露出来,对准所有的人。傅宴山将她的态度瞧得眼中,很想伸手去揉揉她的头。
可就在伸起的那一霎,又想起他们如今的身份不太合适不说,小姑娘脸皮子又薄,哪里还敢有多余的举动,只得将手指往里缩了又缩,将自个的小心思给掐断了。
风覃是个粗人,倒是没有注意到他家主子底下的小动作,可他没有注意到,不代表青年不曾注意到。
他倒是还挺满意这位淮阳候府的小姑娘的,见着两人这般小心翼翼的,倒是叫他想起了年少时一些还不错的回忆,不过也仅仅只是不错罢了。
大概傅宴山也瞧见了宋以歌的欲言又止,便干脆舍了两人,一心一意的转头看她:“你想问什么?”
宋以歌张了张嘴,敢想出声,可余光见着风覃和那位青年时,又摇摇头,乖巧的坐在一旁,像极了陈设屋内用的花瓶。
见着她不肯说,傅宴山倒也没有逼她,只又说道,“早朝上发生了何事?”
青年拱手:“如主子所料,太子和梁王对赈灾一事,都尤为关贴,争抢着要去赈灾,陛下决断不定,朝中的声音也是各有不同,最后是十一皇子出面献计,这才让两方冷静下来。”
这的确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一旁的宋以歌却有些无法平静。
她不太明白,今儿早朝一事傅宴山到底是在这中间起了什么作用,以及他为何要这般做。
傅宴山听见这些话,波澜不惊的点头之后,又问道:“然后又发生了什么?”
青年笑:“十一皇子提议,让太子和梁王一同去赈灾,又说此次受灾的地儿还挺多的,若是只派一人前往,恐怕是难以面面俱到,不若两位殿下一人治理一方,这样既快又省心省力。”
“还不错。”傅宴山说是。
可坐在一旁的宋以歌却越听越不是滋味,总觉得这些人说得这么个提议,怎么听起来这般耳熟,就好像自个亲自说出口一样。
青年越说越起劲,恨不得将他在朝中的所见一股脑的说出来,这下也用不着傅宴山开口问,这人的嘴就像是没把的门似的,全都透了个干净,就连那微末的细节都不曾放过——
下早朝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沈州攥了一把满是冷汗的手掌心,正要出宫回府的时候,太子沈君的声音倏然就从身后传来:“还请十一弟留步。”
他这声委实算不得多低调,不过也是方圆十几里的人都听了个一清二楚的。
同他们一同走出金銮殿的各位大臣,尽皆小心翼翼的回头去看他们。
这下沈州就算是想要装傻,恐怕也都来不及,他便也只能转身,毕恭毕敬的同沈君行了个礼:“皇兄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沈君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似乎想要就此将他的心思都全摸个透彻,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根本就猜不透眼前这人的心思,又或许是他不太愿意让自己知道。
他笑了下:“今儿十一总算是长大了,若是老七得知,九泉之下也算是能闭眼了。”
听见这人毫无愧疚之心的提起沈檀,沈州不由得恨得牙痒痒的。
他不显山不露水的满是平静:“七哥都去许久了,皇兄好端端的说起七哥做什么?”
“这不是突然想起老七了嘛。”沈君丝毫不介意沈州对他们的称呼,只是在说着,眼中带出一抹怀念来,“原先老七在时,就如你今儿一般,不过十一,你向来贪玩,怎么会突然想起,要孤与老五一同去赈灾的?”
沈州慢吞吞的看了沈君一眼,眉眼间是一派天真:“你不是与五皇兄都想去赈灾吗?今年受灾的地儿这般大,不管大皇兄还是五皇兄去,都忙不过来的,既如此你俩何不一起去?”
他这话听起来多少带了些天真,沈君也听不出他话中的深意来,便只能认为他真的是这般想。
毕竟沈州自幼就被沈檀当成孩子养着,什么都不懂,对于这位弟弟,他们几个当皇兄的,倒是不介意多给几分好脸色。
“原是如此。”沈州颔首,安慰自己也算是弄清了来龙去脉。他回身望着快要耸入云霄的宫檐,又转头对着沈州绽开一抹称不上多和善的笑,“父皇还在书房等着孤,孤便先失陪了。”
沈州拱手:“大皇兄慢走。”
在沈君去御书房的路上,倒是同梁王遇了一个正着。
又或许可以说是梁王沈时在这儿守株待兔多时。
不过如今他们两方都带着人,倒是不怕起了什么冲突。
沈时站在长廊的拐角之后,见着沈君走进之后,这才不慌不忙的行了一个礼:“皇帝见过皇兄。”
“五弟有礼了。”沈君站在他不远处,隔着廊外的重重光影瞧着这个想从他手中分一杯羹的弟弟。
其实他们兄弟之间算不上有多亲近,除了年幼时曾在一起读书之外,倒是有许多年不曾好好地坐在一起说过话了。
“孤不是瞧见五弟早就去御书房见父皇了吗?”沈君说道。
沈时道:“五弟左右等都不见皇兄,于是便只好在这儿等着皇兄一同去。”
“这有什么好等的。”沈君走近,对着沈时谦让了一下,那人微微笑着,彬彬有礼的又让沈君先走,还说什么礼不可废。
沈君本就是谦虚谦虚,如今见着沈时这般知进退,当即微恼的眉心间也多了几分平和:“那五弟同孤一块走吧。”
沈时应承,走到了沈君的身旁:“刚才下朝,便想着与皇兄一同来的,可皇兄走的太快,皇弟追不上,便只好在这儿等着皇兄了。”
沈君心知自己去见沈州的事瞒不过他,便索性将此事说开:“刚才找小十一去了。你也知小十一这些年来,文不成武不就的,被老七给宠得什么样,若是放在宫外,指不定一个纨绔子弟的帽子就扣了下来,孤好奇他今儿怎么会有那般提议,就前去问了问。”
“哦,那大皇兄可有什么见解吗?”
“不就是小孩子过家家,能有什么见解。”沈君嗤笑,“就是歪打正着说出来的。”
“原是如此。”沈时盯着脚尖出的一团斑驳的光影,意味深长的一笑。
听青年将今儿早朝的事全都说完之后,宋以歌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那个提议好像也不过是自己同傅宴山说其那事之时,无心之言罢了,却不想竟然会成为他们离间太子和梁王的计谋。
不过如今太子和梁王也着实不需要谁来离间。
宋以歌想着,一时之间竟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都不曾注意到青年和风覃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等她反应过来时,傅宴山已经好以整暇的背靠着椅子,不知瞧了她多久。
同他四目相对时,纵然是没有瞧出他眼中有多余的神色,可宋以歌还是臊得慌。
“他们了?”沉默良久之后,宋以歌轻飘飘的开了口。
傅宴山说:“早就离开了,你先前想问我什么来着。”
“没。”宋以歌摇头,手指有些不安的攥着衣袖,她倒是没有骗他,她先前的确是有些想问的,可自打青年将早朝上的事全都说了一遍之后,她觉得有些事再清楚不过。
傅宴山这人同凌初一样,都是沈州的人。
只是不曾想,当年那个只会对着沈檀撒娇的少年郎,如今已经长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
傅宴山稍稍将身旁的窗扇推了一条小缝:“如今快到午时了,便在此用午膳吧。”
宋以歌正想拒绝时,便又听身旁的这男人又慢悠悠的说道:“你今儿过来是为了见你兄长吧,一会儿我遣人接你兄长过来用膳,还有,临安那边有傅家人要过来,我这儿抽不开身,也不如你们女子心细,还想请你帮忙打点一下。”
他的话已经说得如此直白,宋以歌眨眼,没太多想便应承下来。
她缩在那,抱着汤婆子又捂了好一会儿,外面便传来了小厮通禀的声音,说是午膳已经备好,请他们过去用膳。
傅宴山将手中的东西放下,从容起身:“走吧。”
在用膳的厅堂,宋以歌倒是见了宋以墨。
不知是不是傅府伙食太好的缘故,她总觉得宋以墨这些日子要圆润了些。
她坐在凳子上等着宋以墨走近后,这才起身行礼,乖巧的唤了句兄长。
宋以墨心情极好,他眯着眼笑:“我记得你,你是我的妹子。”
“对。”宋以歌顺着他的话,“兄长记性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