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檐下,三人呈一个三角面对面的站着。

庭院外的阳光已经收敛,又余下阴沉的天色,恍若乌云罩顶,不过此景倒也映衬着屋内断断续续的哭声。

宋以歌不像谢景重他们身怀内力,听得清里面到底是在说什么,只隐约听见凌晴哭得肝肠寸断的。她好奇的想要扒着门框去偷听,谁知还没靠近,就被谢景初给隔开。

他警惕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你想做什么?”

“不怎么。”宋以歌摇头,倏然屋内的哭声加大,引得她耳尖动了动,谢景初二话不说将宋以歌的后衣领一提来,就将她拎到了石阶上。

就在身子悬空的刹那,宋以歌整个人都懵住了,她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呆呆的看着谢景初,似乎不太明白好端端的,他怎么弄了这么一出?就连她的身子被谢景初放下来,她也没有任何的感觉,依旧是那副吃惊的模样。

谢景重瞧着谢景初的动作时,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可不等他过来,就又看见谢景初不怕死的狠狠地在宋以歌的肩上拍了一下:“能不能回神?”

刹那,宋以歌的脸色顿然染上了绯红,一双眸子中充满了水雾,盈盈动人。

其实她不是羞的,而是被谢景初给气得!

她长这般大,还是第一次被人拎着后领子丢开!不管是作为林璎珞还是宋以歌。

见着情况不太对,谢景重立马从廊下跑下来,他先是对着谢景初的小腿狠狠地踹了一脚后,这才作揖向着宋以歌赔不是。

宋以歌沉着脸将被谢景初扯散的衣领子拉拢好,谢景初这时也发现了自己做得着实不大妥当,他歉疚的摸了摸鼻尖,学着谢景重的模样,对着她行了一礼:“七姑娘,此事是谢某人孟浪了,若是有损姑娘的清誉,谢某也愿意负责。”

“不必。”宋以歌压下口中几欲要脱口而出的嘲讽,冷淡道,“谢小侯爷日后还是多加注意些吧。”

听此,谢景初并未在多言,安静的退到一旁,等着里面的两兄妹叙旧完。

许是明白如今的情况如何,两人在里面并未耽误太久,便双双出来,将三人请了进去。

趁着凌晴同他哭诉的时候,凌初已经将大致的情况同他们说了一个清楚,所以接下来的事,他们便好说多了。

五人围着木桌而坐,桌子中央隔着的烛火不知何时被人给点亮,光芒微弱的在风中摇晃。宋以歌又将夜一几人也唤了进来。

他们先将寻找宋以墨范围在舆图上圈了一圈后,这才说起了宋以歌准备假扮宋以墨的事。

谢景重最先开口:“我倒是会一些粗浅的易容,将你扮成宋以墨的样子倒也并非什么难事,不过我还是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宋以墨出来了,那宋以歌该怎么办?”

“将她搁在这儿养着就好,不过此事需要摆脱几位,找一个与我身形相似的人。”宋以歌倒是还有几分明智,“虽说这是在我自个的府中,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般浅显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那你日后准备住在哪?”

宋以歌朝凌晴看了眼:“自然是住在清风院,毕竟我如今假扮兄长,总不可能在徽雪院中歇息吧,只是不知嫂嫂是否介意?”

凌晴摇头:“屋内有榻,我可以睡在那,不妨事。”

“府内的事倒是好解决,可是翰林院中,你又该如何?总不能称自己染了风寒后,什么都记不得了吧?”说到正事,谢景初倒也变得稳重起来,没了先前轻挑张狂的样。

这也是宋以歌担心的事。

她不过是个内宅中的姑娘,庙堂之上的事于她而言,十分遥远,她从不曾接触过。哪怕如今宋以墨所居的也不过是闲散的官职,可焉知不会被人给认出来。

届时,整个侯府都要因今日之事而付出不小的代价。

她们脚下两条路,一条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另一条则要轻松许多,就是这以后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就是了。

“我想要一份名单。”宋以歌琢磨再三后,才小心翼翼的开口,“兄长并非善于交际之人,如今他在翰林院中,想必认识的人也是寥寥几人,至于朝中的那些位大臣,想必兄长也只是打个照面罢了,只要能将翰林院的那些同僚应付过去,足以。”

谢景初倒也没有反驳,只是颔首,又问:“你能易容宋兄一时,可却不能易容一世,若是宋兄一直都不曾回来了?”

“难不成你还要替他守侯府一辈子?”

宋以歌漠然的摇头:“不会,兄长会没事的。”

“我是说如果。”谢景初嗤笑,却也是带着一种看好戏的眼神,将身子往后搭着看她。

谁知这丫头固执的很,不论他如何说,宋以歌永远都是一句:“兄长会回来的。”

听到最后,谢景初心底都不由得冒出了几分酸涩来,对着宋以墨那厮是又羡慕又嫉妒的。

几人将事情敲定后,便各自回府去准备事情。

宋以歌同凌晴换了身素净些的衣裳,一同去了荣福堂。

宋横波依旧坐在床跟前,神色有些放空,直到听见帘子响动的声音,这才急急忙忙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转头看向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人。

其实她已经有很久没有好生瞧过宋以歌的样子,原先的时候,她是总觉得宋以歌皮相不如她的,却忘了她的年岁如何,而今她快要及笄,眉眼也快要长开,一颦一笑间便流出几分勾人的味道来。

她说不清心中到底是酸涩还是妒意。

毕竟她已经霸占了一个嫡女的身份,如今就连这张皮囊也全要霸占了去吗?

宋横波死死地抿着嘴角,直到两人走进之后,这才不情不愿的喊了句:“大嫂,七妹妹。”

“四姐。”宋以歌喊了声后,便将眸子垂下,冷冷清清的,倒让宋横波心中升起了几分恐慌来。

宋横波却在这时一把就拉住了宋以歌的手:“七妹,我且问你,你打算将祖母在这儿摆上多久?还有兄长如今在哪?祖母亡故,这般重大的事,他也不出面吗?”

宋以歌过来前,特地扑了粉,如今脸色煞白的厉害,就像个瓷娃娃,轻轻一碰也就碎了。她半抬了眼,半张脸隐在阴影中:“如今兄长刚醒,还在吃药,等着他吃完药,自然也就过来了,此事四姐姐无需担忧。”

“还有祖母,我已经吩咐他们将棺椁抬来了。”宋以歌道,“还请四姐遣人告诉二姐一声,让她回来奔孝。”

宋横波听见她的话,倒是有了几分愣怔,她看着她,重复了一遍:“此刻吗?”

“嗯,此刻。”

淮阳候府老夫人亡故的消息一经传出,前来吊唁的人便络绎不绝。

宋以歌瞧着如今布满了白绸的府中,虽然宋家与她而言,也不过是短短的几年情分,可如今在一年之中送走了两人,她心中多多少少还是带了几分悲戚。

就好像,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安定的地方,本以为余生安定,却马上又被弃之敝履。

“姑娘。”夜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以歌低声应着,抬手用手背摸了摸眼角已经被冷风吹干的泪:“道士可都请来了?筵席可都备好了吗?”

“道士是属下从青云观从请来的,至于筵席,老夫人去的急,属下怕府中的那些厨子不成气候,便用姑娘的对牌去城中的一处酒楼请了些人来,不知姑娘以为如何?”

宋以歌点头:“嗯,宾客来了哪些?”

“唐府,凌府和谢府的,都来了。”夜一其实也没记全,便从中挑了几个重要的说,“如今他们都在灵堂,姑娘也该去瞧一瞧得。”

宋以歌叹了口气:“我怎么会不去了?今儿这局,可是专门为我设的。”

她又在原地站着,沉默了片刻之后,便带着夜一去了灵堂。

她过去的时候,宋横波和凌晴正跪在灵前,烛火香烟将整个灵堂熏得烟雾缭绕,她过去取了香,在蒲团上跪下。

谢景重便站在一旁瞧着,等着她起身后,这才走过去,轻声道:“节哀。”

宋以歌没应他的话,只道:“东西和人你可都准备好了?”

“你放心吧,我已经让人将她带去徽雪院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谢景重缓声在她的身侧说道,“如今时辰还早,你先去跪跪吧,总该做做样子。”

宋以歌敛了心神,过去顺从的跪在了凌晴的身侧,在她的身后跪着宋横波。

刚一跪下,宋横波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怎么现在才来?刚才去哪里了?”

“打点府上的内务。”宋以歌淡淡道,“四姐,别以为那件事摆平了,你就能放宽心的睡觉了,不管是徐家还是周家,明后日都会有人上门的,到时候该如何做,应当不需要我提点吧。”

一听这话,宋横波顿时就愣住了。

徐家她是知道,可这个周家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她不明所以的转头看向了跪在身侧的宋以歌,光影晕染在她的秀致的轮廓上,莹然如玉,仿佛一个细微的弧度,都是上天格外的厚爱。

她将心中的妒意压下,问道:“周家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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