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以歌和躲在禅房后,小心翼翼的探出一个头。凌初就站在她的身后,提着她的衣领子:“别瞧了,人都走远了。”

的确,人走了。

她也来晚了些。

先前的他们说了些什么,宋以歌倒是没怎么听见,只是与凌初一同去后山的时候,隐隐约的听见了宋横波扭扭捏捏说出了一句词。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凌初的一只手搭在了一旁的木柱上:“倒是没有想到,你这位四姐姐还是有些学问的,也没我想的这般糟。”

宋以歌也不是有意拆她的台,迷糊的就答了句:“那是你没有听见她上次将傅宴山拦下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凌初顺着她的话问,十分有兴致的模样。

宋以歌却在这个当口突然回神,她扭头看着身后高大的男子,皮笑肉不笑的仰头瞧他:“这事和五表哥有什么关系吗?”

凌初点头,直言不讳:“当然没关系,随口问问而已。”

宋以歌的眉梢微微挑着:“那五表哥便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好了。”

其实他能看出,他的这位小表妹可不算一个什么好性子,只是不知为何,能克制住,而且克制的叫别人瞧不出来,就连他初见的时候,也被她给瞒了过去,后来知道,也不过是机缘巧合。

凌初将她的身子扶正:“可还要去后山折梅吗?”

“不去了。”宋以歌恹恹的说着,可双手还是抱在面前的柱子上,没有半分规矩,“万一又碰着,这多不好啊,后山可没有藏人的地儿。”

说实话,凌初也不太希望她去,自然她都这般说了,凌初自然是赶紧顺着杆子往下爬:“既然不去,那便与我去后厢房吃杯茶吧。”

“日日在家吃茶,怎么来了此处,还是吃茶。”宋以歌道,“不去。”

凌初对付她办法多得是,当即便道:“或者,你想让我将这些话,登门去给姑父提提。”

宋以歌立马仰头瞪他,可没一会儿,还是败阵下来,被凌初牵着鼻子走了。

后山,厢房。

佛门清净,就连禅房中熏得香也格外的好闻。

小沙弥端了一壶香茗上来,宣了一声佛号之后,便又退下。

宋以歌不太习惯这样的安静,也不习惯与陌生的男子独处一室,她有些别扭的动了动,手指扣着茶盏:“五表哥,你找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凌初笑:“其实也不算多要紧的事。”

宋以歌听他说完这一句,有些愉悦的一挑眉,提着裙摆刚准备从罗汉床上下去的时候,就被凌初一把拉住了手:“我还不曾和你说完,急什么。”

是以,宋以歌不得不将刚刚伸出去的脚给收了回来,继续用手肘子撑在小几上:“五表哥,有什么你尽管说便是了。”

凌初琢磨了一会儿,挑了个比较委婉的方式开了口:“五表妹,你还有一两年便及笄了,如今可有什么打算?”

凌初的弦外之音也太过明显,宋以歌的那小心思在肚子里来去绕了几回,才道:“五表哥,我上头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了,怎么着也得先将她们顾了,再说我的事,若是五表哥相中了二姐姐或者四姐姐,说一声便是,我祖母还是挺看好五表哥你的。”

不等凌初开口,宋以歌急忙又堵住了他的嘴:“祖母并不看重门第,况且五表哥今年秋闱,凭借着五表哥的才学,想必那解元的名号,也不过是囊中取物罢了,前程似锦,五表哥,你说是吧?”

“宋以歌,你确定要和我玩这文字游戏?”

宋以歌笑:“五表哥又想多了不是,我这是在夸赞五表哥了。”

其实他也不见得自己有多喜欢宋以歌,想要求娶她,所看重也不过是她背后淮阳候,只是既然人家小姑娘不愿意,凌初也干不出强娶的事情来,他在小姑娘紧张兮兮的眼神中,慢悠悠的喝了一盏茶下去,说道:“行了,我也并非非你不可,不用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

“只是,如今我也不算着急。”凌初道,“我等你到及笄那年,如果你还不……”

不等凌初话说完,就听见对面的小姑娘急忙喊道:“我祖母和父亲已经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

凌初并不愿意相信,他挑着眉瞧她,嗤笑:“是哪家的公子?说来听听?正巧,我也来把把关。”

其实他是料定了这个小姑娘是在骗他的,因为他先前早就将人的底细给摸一清二楚,甭说什么未婚夫,就连个青梅竹马都没有。

宋以歌眼珠子一转:“你见过他的,就是傅宴山。”

这下,凌初倒是有些意外:“他?”

“就是他,我们的婚事是自幼就定下的。”宋以歌终于来了些底气,一双流光潋滟的眸子睁得浑圆,里面全是防备,“只不过是因为他最近才来金陵,你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凌初眯起了眼:“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的这个心可真大啊,还是说,你想效仿一下娥皇女英。”

宋以歌找不到可以辩驳的话,只能瞪他。

“再言……”凌初叹了一口气,“你跟着他,还不如跟着我了。”

“他那个性子,不知道薄凉……”话说了一半,凌初自知失言,是以也不再提及,只匆匆道,“若你未来的夫婿真的是那谁,劝你一句,趁早收心,免得跌得太惨。”

宋以歌开始她最擅长的装傻:“五表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凌初冷笑:“以歌,你这般聪慧,还需要我说破吗?”

宋以歌觉得自己要是在和凌初聊下去,自己大概不傻也得疯,便随意寻了一个借口从厢房中出来,估摸着这时候,大概后山也没什么人了,便带着绿珠兴致勃勃的往后山去了。

可真的当她到了那里的时候,却恨不得自己从未出现过。

后山梅林成片。

唐衫披着红艳艳的斗篷,站在一片梅花中,也不知是这个景衬了人,还是人衬了景,反正宋以歌就是觉得好看极了。

她倚着梅花像她招手,几瓣梅花随风落在她的眉心上,颜色皎皎自然是不必说的。

宋以歌走过去:“唐家姐姐。”

本以为唐衫会不冷不热的应一声,谁知道她竟然很热切的抓住了她的手:“若是以歌不嫌弃,便唤我衫姐姐吧。”

宋以歌有些意外的看她,虽然上次见面,唐衫对她的态度还不错,可没有今儿的热切,特别是她望着你的时候,那双眼睛都在发亮。

宋以歌有些绝望的想,大概没有人能拒绝唐衫这般目光,是以她便从善如流的唤了声:“衫姐姐,你为何一人在此?妙姐姐没与你一起吗?”

唐衫打了一个呵欠,美人倚树,眉梢间都是风情:“她啊,和她的庄宴哥哥去逛梅花林去了。”

“上次你走得急,还不曾问你。”唐衫捉住了宋以歌的手,趁着她不备,一把拉过,将她身子压着抵在了梅树上。唐衫的力气有些大,一时之间,宋以歌根本就挣脱不开。

只能任由自己被唐衫压在梅树上,因为她们这一番动作,头顶的树枝哗啦啦的作响,梅花瞬间就落了她们一脸。

宋以歌因为被唐衫这番动作给惊得还吃下了一瓣梅花,梅花带香,吃进嘴里的感觉意外的还不错,是以她还又嚼了几下,咽进了肚子里。

唐衫瞧着她这一番动作,忍不住轻笑起来,伸手去扯了扯她的脸颊:“小丫头,梅花你都吃,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贪吃?”

听见了唐衫的话,宋以歌才发现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蠢事,她咀嚼的动作一顿,嘴角慢慢抿着,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细腻如雪的脸颊上,浮出了一抹红晕:“衫姐姐莫要取笑我,先前衫姐姐说,有事要找以歌,也不知是何事?”

“小丫头转移话题的功力倒是不错。”唐衫哪里肯放过她,伸出手指戳着她的脸颊,“不过,这事倒也先放了你。”

话音刚落定,宋以歌就瞧见唐衫的身子又往前倾了倾,与她紧紧地挨着,宋以歌不太自在的动了顶,下一刻乱动的肩膀就被唐衫钳制住:“我且问你,璎珞那丫头的坟在哪?”

宋以歌顿时愣住,她原本以为唐衫这般做,会问她什么辛秘的事,谁知道竟然是问,她的坟在哪?

原先的时候,她们俩互掐的是全金陵都知道,可没想到死了,这丫头竟然还惦记着她。

宋以歌警惕起来,抿了抿嘴角:“璎珞和你没多大的仇吧?难道你还想去挖坟鞭尸?”

唐衫娇嗔的瞧着她一眼:“难道在以歌心中,我便是这般人吗?”

宋以歌睁眼看她,虽然很想点头,不过还是克制住了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谁知道此时,唐衫却是叹了一口气,神色间难免带上了几分落寞:“其实我挺想璎珞的,整个金陵城,能这般对我的,也只有那个丫头了,如今她死了,我想去瞧瞧她,看看她的衣冠和尸骨,可有人替她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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