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看着人多,但女客这边倒并没有人满为患的感觉。

进入拜殿之后,人就更是少了许多。

冉秋念正准备寻一处空余的蒲团过去上香,结果一眼就扫见了大殿中央,正在那里虔诚祈愿的冉茵茵。

“奇了,竟在这里看到了她。三房这次并未听说有哪位堂兄下场科考,也没听谁有考取功名的打算,冉茵茵跑来拜文曲星作什么?真是怪。”

冉秋念新奇的看着冉茵茵的背影,虽然她戴了面纱,但冉秋念认得出她旁边的贴身丫鬟。

“那小姐要过去打声招呼吗?”

清溪在冉秋念耳边小声问着,她知道冉秋念一向和三房几个姐妹玩不到一处,但冉茵茵到底年岁长些,不像冉素素那般蛮不讲理,和冉秋念虽不亲厚,却也从没有过明面上的冲突。

“管她作什么,当没看见吧。”

冉秋念摇了摇头,对冉茵茵,她相处起来总觉得有几分发怵,还是少打交道为好。

主仆二人找了个离冉茵茵远些的蒲团跪下,诚心诚意给萧殷祈愿起来:“望文曲星保佑我大哥哥蟾宫折桂,前途似锦。”

冉秋念上完香,再去看冉茵茵跪着的地方时,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她也没在意,让清溪去功德箱里捐些银子,自己在殿前等着。

四下看着,从大殿的石阶上看下去,文庙前人流如织,香火鼎盛,贩夫走卒各司其职,让长居府中的冉秋念看着新奇,脸上也不由得带了几分笑。

眼睛扫过,忽然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侧影往拜殿后面的林子走去,冉秋念眼皮子一跳,下意识地追了几步,想看清楚那人是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反应过来之前,冉秋念已经离开了拜殿,站到了后面的林子入口处,看着林子里偷偷见面的两个人,惊讶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人果然是柳瑜飞,他居然也来了文庙。”

冉秋念暗自盘算,再仔细看了看与柳瑜飞站在一处的那个蓝裙带着面纱的窈窕身影,不正是先前拜殿里惊鸿一见的冉茵茵吗?

这两个人什么时候私下里关系这样好了?冉秋念下意识地抓紧手里的帕子,忍不住去听林子里相会的两人都说了些什么。

“瑜飞哥哥,以你的才学,这次秋闱科举,必能一举及第。这是茵茵特意为你求来的护身符,有文曲星护佑,瑜飞哥哥必能前途似锦,大放光彩。”

冉茵茵面纱下的脸上有些微红,一双美目顾盼生辉,虽然大着胆子和柳瑜飞在林子里私会,却依然表现出一副落落大方的做派,教养得体的递出了手里的护身符。

“茵堂妹厚爱,瑜飞愧不敢当。”

冉茵茵虽然只是冉家三房的嫡女,但在锦绣城所有的千金小姐之间,品貌才学也是出类拔萃的。

被这样的女子倾慕,纵使柳瑜飞对冉茵茵没什么感觉,却也绝不会产生恶感。但真正吸引他的,还是冉茵茵背后能给他带来的价值。

冉茵茵见柳瑜飞接过了她送过去的护身符,心中欣喜,面上也带了几分。

“只等明日放榜,瑜飞哥哥在冉家也算扬眉吐气了。”冉茵茵漂亮的眼睛里含着盈盈的情意。

“届时,瑜飞哥哥是想做官还是接手家里的生意,都可施展抱负。若想接手生意,茵茵还能在父亲跟前说上几句话,为瑜飞哥哥略尽绵薄之力。”

冉茵茵这样的女人,最是懂得利用自己已有的优势,为自己谋取想要的东西。

她不怕柳瑜飞利用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一步步让柳瑜飞和她形成不可分离的利益共同体,长长久久的维系住感情。

果然,听了冉茵茵的话,柳瑜飞虽然神色未变,但对着冉茵茵的态度却更温和了。

“茵堂妹还是想的单纯了些,冉家还有一个冉秋白,听说放榜之后不久就要回来,有他在,冉家怎会任由我施展抱负?我这一点功名,能让母亲和妹妹在冉府过的好些,也就足够了。”

柳瑜飞的忧郁无奈,让冉茵茵心疼极了,连连安慰:

“瑜飞哥哥放心,二堂兄这人玩心重,最是受不得拘束,在府里待不久的。”

“若瑜飞哥哥介意,茵茵愿意出手,为瑜飞哥哥分忧。”

柳瑜飞不动声色的勾唇,对冉茵茵的知情识趣却很是满意。

冉秋念在一旁只听到个隐约大概,什么“冉秋白”、“分忧”之类的,让她心里一紧。见那两人似乎要结束谈话,怕被发现,赶紧提前一步反身回了前面的拜殿。

“您去哪儿了,小姐,可吓死奴婢了。再找不着您,奴婢就要去找大少爷请罪去了。”

清溪在拜殿门口东张西望,急得团团转,看到冉秋念回来,赶紧迎上去,紧紧跟着人,再不敢跟她分开了。

“好了好了,好清溪,我错了还不成,下回再去哪儿一定和你说一声,可别告诉大哥哥这件事啊,不然你家小姐以后就再也别想出门了。”

冉秋念拉着清溪的胳膊摇了又摇,软下声音哄着人,才算把清溪哄好了。

在去找萧殷会合的路上,冉秋念忍不住想起之前在林子里听到的那些话,对柳瑜飞和冉茵茵的警惕再拔高几度。

冉秋念有些不安,想起清溪是管家的侄女,平时跟府里下人们的关系也不错,能打听到不少消息,连忙转头问她:

“管家有没有提过秋白哥哥什么时候回府?近几日我好像看有人在收拾他的院子的。”

清溪连忙回:“没几日了,放榜之后,最多三五天就到了,这次商队走得远,还带了不少新奇东西回来,听说赚了不少呢。”

冉秋念点点头,心里又是期盼,又难掩担忧。

回来就免不了要搅和进这趟浑水里,这些后宅之中的勾心斗角,以秋白哥哥的性子,她还真不知道他能不能应付的了。

因为柳瑜飞和冉茵茵这段小插曲,冉秋念出来玩的兴致淡了很多,和萧殷会合之后,对他下令直接打道回府的决定也难得的没有异议。

马车上,冉秋念想着柳瑜飞和冉茵茵可能会对冉秋白下手,便有些心不在焉,失手打翻了清溪给她准备的茶水,被萧殷询问,这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去掏自己的帕子。

一伸手,却摸了个空。

“小姐,可是您又把帕子给弄丢了?”

清溪看着冉秋念楞住的样子,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您这帕子随用随丢的习惯也不知是怎么养出来的,好在奴婢怕您乱丢,给您换的都是没有任何标识记号的素帕,不然可不敢这么随便丢在外面。”

冉秋念讪讪的摸摸鼻子,也是习以为常了,就没在意弄丢的手帕。

此时此刻,在文庙小道的出口处,蒙着面纱的冉茵茵也被贴身丫鬟扶上了自家的马车。

坐在马车里,冉茵茵冷冷的看着手心里的一方沾着些尘土的素帕。

这上好的素纱,用来做帕子,可真是奢侈。

冉茵茵冷笑了一声,用十分温柔的口吻吩咐婢女:“过两日,递帖子到主家,我要去看望一番祖母。在顺道看看念儿堂妹,也不知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冉秋念那边还不知冉茵茵捡到了她的手帕,更不知单只凭借着手帕的材质,冉茵茵就推断出是自己撞见了她和柳瑜飞的私会。

她满心都是明日放榜的事,哪怕拜过文曲星后心里踏实了点,晚上还是失眠了。

看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数着时辰,清溪失笑,打趣两句后安慰道:

“小姐只管安心睡,老夫人早就安排了传报的人,明日一早就提前去榜下守着,保准第一个把大少爷的消息传回来。奴婢为您留意着,不会让您错过给大少爷贺喜的。”

清溪被冉秋念耳濡目染之下,说起萧殷放榜的结果,就像是已经笃定了他一定能中举。

冉秋念也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她担心的是萧殷能不能拿头名。

若是让其他惴惴不安的士子听见这主仆二人这番“大言不惭”的对话,得气个倒仰。

虽然翻到半夜才睡着,但因为心里存着事,天色刚破晓,冉秋念就醒了,还把睡得迷迷糊糊的清溪也闹了起来,催着她给自己洗漱更衣。

为了缓解紧张情绪,她决定去萧殷的院子里蹭一顿早膳。

没想到她食不下咽,来回踱步,萧殷倒是很镇定,安静的坐在那里看书,还一边翻页,一边随手记录,那叫一个气定神闲,把冉秋念看得更躁动了!

“大哥哥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知道榜上的结果?念儿恨不得插了翅膀,立马飞到那榜下查看结果,大哥哥倒好,这个时候还看得进书。”

看冉秋念急得团团乱转,恨不得能把脖子伸长,直接看到衙前告示上有没有自己的可爱模样,萧殷哭笑不得的安抚:

“急有何用?我已尽人事,结果已定,又变不得。”

道理她都懂,但冉秋念忍不住啊,被清溪好说歹说劝着坐了一会儿后,又忍不住起身向门外张望,还把又想上前的清溪打发去前院:

“清溪,替我去前面看看,报信的人到了就来通知我。”

说着又忍不住在书房门框上捶了捶:“早知道就去祖母那里一起等了,人是祖母派出去的,肯定第一个去祖母那儿报信,哎呀,真是让我给想岔了!”

冉秋念一敲手心,后悔不奕。

萧殷好笑的看着她在那里自言自语:“你这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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