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事情就演变成了如今这样。
万年前万年后，一样的事情，不过角色互换。
风垚变成了万年前的他，而他，变成了万年前的月僚。
离开或留下，全凭那个女孩的心意。
可是结果，可能与万年前没有区别，他无法说服灵芝，风垚也无法说服他的女儿。
结界中的时间，是缓慢的，外界一日，结界中已过十天。
这些天里，她只是跟着他，不说话，也不干扰他，只有一双闪闪有神的狐狸眼中无时不刻看过来的目光，会像一根根羽毛，粘在他的身上，。
这些时间中，他问过，她为什么选择跟着自己，可是她说不出什么理由来，只说一句：我喜欢你。
这根本不算是答案，反而是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
她的回答诚挚，明明是风家万般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身上却没有灵芝那种骄纵性子……说来，还是自己把她宠得太过了。
山神每日里，像平日一样，要么四处走走，要么化形山中静思。他出来时，风花意就安静在他身后跟着；他隐身山中时，她就找一处磐石坐着。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日，终于等来了风垚的叫门声。
也该把这连自己感情都说不清楚的小狐狸物归原主了。
见到那位年轻妖王被自己下属数落着，为什么要把人间戏文本子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以至于孩子们还没两岁就学坏了。
他笑着微微摇头，谁知这一幕，又印在了小狐狸的眼中，衣摆被扯得更紧了。
“那个……”佑姬打断了墨麟与风垚无关紧要的争论，把话题重新带回正轨上，“其实，如果花意喜欢，山神也还不错。”
“嗯，大了几十万岁，是还不错。”风垚放下墨麟，讥讽道。
“但是，外表很年轻。”佑姬伸出手，对着山神从上到下比划了一下，这得到了风花意的认可，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风垚见了作势要打，小丫头迅速把脑袋缩了回去。
“你一个不知道多大岁数的老妖怪化形那么年轻是想干嘛？！”风垚向着山神就是一声吼。
山神不答。
墨麟扯了扯他的衣袖，悄声道：“那可是山神……”
要说风垚的妖王之力对这世上哪个妖怪不起作用，那恐怕就是山神了。三四万年妖龄的月人他只能堪堪压过，那这位甚至有三四十万、三四百万年岁的大妖，再有一倍的妖王之力也无奈他何。
墨麟想要风垚收敛点，可会收敛他就不是风垚了。
佑姬却丝毫不担心，她深知山神的个性，能把他惹怒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因为他唯一在乎的妖怪已然离去，又有什么能触到他逆鳞的呢。
想到这里，佑姬不禁觉得，山神伫立在他们之中的身形看起来格外落寞，好像孑然独立，没有归途。
她想了想，移了两步，站到山神身边，山神目光微动，看了她一眼。
佑姬想替这个什么都不愿说的大妖争辩一下，就像从前圣古与月人为她做的一样。
“山妖嘛，没有年岁限制，再活多久，可能都一个模样，他也不算刻意……”
风垚的目光从她站到山神身边之后就开始往暴戾的方向发展，还配合着墨麟一缕若有若无的伤感神情，佑姬的话音越来越轻，最后闭上了嘴。
完了，火上浇油这个词她现在总算懂了。
“逢生，你到底站在哪一边的？！我把这两个孩子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带的？！”
风垚果不其然炸了，可能是因为她背叛了他们几番并肩而战的友谊吧。
她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偷偷回了山神一个眼神：我尽力了，我做不到。
耳边却听风垚叫嚣道：“你过来，老子跟你单挑！”
她一时嘴快，想都没想，陈述事实道：“我现在言灵傍身，恐怕你打不过我。”
“逢生你……”
剩下的话都被墨麟捂回去了，佑姬见缝插针道：“妖族不是崇尚自由吗？花意跟着山神也没多大事，他老大不小了还能对她怎么样？可能就是老年多孤寂，找个可以聊天的活物罢了，没关系的。”
佑姬自觉自己说得有条有理，可是一个“崇尚自由”的妖王，一个“老年多孤寂”的山神，一个“可以聊天的活物”，纷纷给了她一个不算友好的目光。
佑姬默默地退到一旁，决定封住自己这张嘴。
“好生热闹啊。”南亦的声音毫无征兆，在一群闹哄哄的人们身边响起，他像踏着黑色烟雾，从虚空走来。
他身上毫不收敛的凌冽法力让在场除了佑姬与山神的生灵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作出了防御姿态。
直到佑姬像飞鸟还巢般扑进他的怀里，他们的防备之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说不出的不适。
好像，逢生一族立世，就该一个人形单影只。
之前，她身边有圣古、月人、半妖一群，可他们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对，因为她在他们之中仍像一人，完完全全没有融进他们的世界中。
她还是那个逢生一族，遗世独立。
突然这样一个清清冷冷的人，开始谈情说爱、扑进另一个人的怀里了……
风垚突然觉得自家女儿跟了个老妖怪都不是什么事情了，眼前的才是大事。
“你就是那个拐走逢生的臭小子？”
被风垚称为“臭小子”的南亦愣了一下，看起来比被风垚吼过的山神还要不可置信，他低头看着怀里幸灾乐祸憋笑的人：“他是在叫我？”
“嗯。”佑姬回头看了眼隐隐爆炸的风垚，又扭回头。
南亦也不因为风垚对他的称呼生气：“是我。”
风垚本已经想好要怎么应对他对“臭小子”那一句的反驳，没想到他就这么认了，刚要出口的话全部被憋了回去，风垚觉得自己久违地受了内伤。
只听密林中一阵声响，一个完全不属于血池的气息渗透出来，众人一致往那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白色人影露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