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廷恩抱着堆到他头顶上三尺的案卷敲开南亦的殿门、跌跌撞撞找了个桌子放下手中文山、转头想找南亦汇报时,只见自家魔帝与天下第一的逢生像两个孩子一样盘腿在床上对坐。
注意到他的视线,南亦看了他一眼,征询他的意见道:“你觉得,人右‘佑’这个字怎么样?”
“额……不知陛下用作何处?”无缘由地被问了这个问题,廷恩有些不知所措。
“逢生一族,护佑苍生,我在给她取名,‘佑生’如何?”南亦对自己的名字很是满意,可是逢生却摇头,她理了理语言,费力开口,“我、也、佑、你。”
廷恩站在一旁倒吸一口冷气,他没听错吧,这世上有人想保护魔界帝主?
更要命的是,自家陛下一幅像被深深感动的模样,深以为是地点了点头。
廷恩斜开了眼……勿视勿视。
“佑……姬,如何?”南亦脸不红心不跳地又拎出一个提案,“‘姬’这个字,在我们魔界,是对一个女子的称赞,不论是才能、还是美貌,你都很符合。”
廷恩一脸不忍直视地看了南亦一眼:“姬”这个意思,是这个没错,但你怎么不对她说,这是魔帝长妃专属的称呼呢?
只见对此全然不知的姑娘娇羞着点了点头,定了她佑姬的名字,廷恩简直不知道该拿出什么表情对这两个人:上套了啊,完全上套了啊。他以前怎么不知道自家陛下那么能撩?
“佑姬?”
“嗯?”
“应一声。”
“嗯。”
乱七八糟的对话透着浓浓的甜腻气息,廷恩想走了,刚想偷溜,就听见南亦对自己的命中人柔声道:“我要去处理些事情,你可以一个人待一会吗?”
有什么不可以啊……好歹也一个人活了十几二十年了。廷恩心里天崩地裂,脸上面无表情地把迈出的那只脚收了回来,既然魔帝要处理正事,那他就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寝殿不仅有一张床榻,还有案几与书架,在南亦一如往常,与廷恩对着各处情形时,佑姬就从他身边的架上拿了本书,边翻边溜达,锻炼着她两年没动弹的双腿。
一向处理政务聚精会神的魔界帝主如今竟也学会了走神,在佑姬绕圈走过南亦面前时,不管他是在阅卷,还是在听廷恩奏报,总是分出些目光,看着她溜达,直到她离开自己的视线,才重新恢复了往常雷打不动的样子。
廷恩记得,有一次,他在处理事务时,一首鼠两端的侍从进殿,汇报是假,行刺是真,当时,那叛徒与南亦之间的距离极近,廷恩都慌了。
可他的陛下头都没抬,指尖微动,那刺客就在南亦的面前化为黑烟,再不见踪影。末了,南亦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对愣住的自己说了一句“继续”。
就是这样的他,分神了。
不仅分神,甚至还开始互动。南亦一次两次看过去,早已引起了佑姬的注意,有时,两个偷瞄的目光还会撞在一起,一个扬起绝世的笑,一个拿书挡住了脸。
站在一旁的廷恩活了这么些年,第一次产生想要去死一死的念头。
“你那是什么表情?”南亦出声问道,“出去巡查受伤了?”
显然,佑姬应该绕过去了,不然他哪来的心思搭理自己,廷恩沉默着摇摇头。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倒是想问问,南亦知不知道自己的脸上又是什么神情。
“刚刚说到……”廷恩想重复一遍刚刚他汇报的内容,南亦却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我听见了,十二州兵力不足。”
廷恩该夸奖南亦,刚刚分明眼神一刻不离她,最终还是听进了自己的汇报吗?
·“是,十二州今日阴间裂缝不绝,驻军抵御不及,已有阴间魔物入侵南界。只是宫中可用兵力都已派出,这件事,得您亲自出马了。”
“嗯,知道了。”南亦刚应了一声,一张白皙的脸蓦地出现在眼前,佑姬眨了眨眼,伸手指了指自己。
南亦故意不去猜,放下手里的事,还是那一句:“说话。”
佑姬无声地叹了口气,眼眉微微下垂,甚是为难,她勉勉强强地开口:“我、去。”
“佑佑,”不知何时,南亦已经给她起好了小名,叫得亲昵,“你这句话,很有歧义知不知道?”
佑姬转眼一想,也发现了问题,重新整理语言:“我、可以、去。”
“这回对了。”南亦夸奖似的摸了摸她的耳际,随即摇了摇头,“不过,我魔界可没有让自己的女人出战,自己却留在宫里的习俗。”
廷恩表面端庄,内心却已经爆炸:魔界也没有当着下属的面拼命秀恩爱的习俗。
“我今日去,明日就可回来,你在这殿里等我,不要出去乱跑,别让我找不到你,知道吗?”南亦双手按着桌案,把脸凑到站在桌案另一边的佑姬面前,似乎在等她的承诺。
她点了点头,应了。
南亦看她这反应,捏了捏她的耳朵:“我不在的时间里,你多练练说话,等我回来,你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对我说一句‘你回来了’,知道吗?”
无所不能的逢生一族佑姬,短短一天内已经露出不知多少次为难的表情。
明知她为难的南亦非但不退让,反而得寸进尺了起来,临行前,他像想起了什么,转头对跟着他给他送行的佑姬道:“啊,对了,再加一句,‘我想你了’。”
他说“我想你了”这一句时,语调丝毫不带玩笑,简直让人分不清,他是在提要求,还是借机想对她说出“我想你了”这句话。
他们此前,虽只见过一次,可彼此间的羁绊,已深过相伴一生的恋人。他时时刻刻都在思念,只是无奈天各一方,如今,她总算站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很想她。
突然被告白的佑姬红着脸停在原地,看着南亦走出殿门。
她听话地在殿里等他,可是,南亦并未按时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