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令他意外的,是南亦真的把她的灵魂找回来了……他还从未听说,进入阴间的灵魂能被找回,更为讶异的,是他的陛下竟然能为这个女孩做到这个地步。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这个疑问,从当日,一直延续到现在。

南亦抚了抚逢生睫毛下的阴影……人族真是脆弱,连睡不好觉,都会在身体上体现得一清二楚,就连逢生都不能幸免。

难怪在他怀里就这么睡着了……这么说来,他是能让她安然入睡的存在?

想到此处,南亦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一个忍不住的笑,这一下,又惊到了廷恩,他默默地低下头:勿视勿视。

正是他认真盯着自己鞋子的时候,南亦终于舍得从床榻边离开,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跟自己来。

廷恩了解,转身跟了出去。

他们刚刚所在的殿落,是南亦百年用不到一次的寝宫。待他们回到南亦常待的理事殿,他才开口对廷恩道:“你一定有问题想问吧。”

“属下不敢……”廷恩礼仪性地回道,心里的好奇心让他这句话显得没什么底气。

“有何不敢。”南亦却不在意,随意地找了个台阶坐下,看向殿外的一片漆黑,“这个魔界,除了我,就属你最了解她了,我准你问……不过想来,你也是想问,她与我,到底有什么关系吧。”

“……正是。”廷恩决定不要压抑自己的好奇了,这个问题憋了十多年,实在是闹得他心痒痒,既然陛下主动提起,他还是趁机问清楚得好,他也盘腿席地而坐,与他的陛下面对着面,“属下记得,陛下与她,应当并无交集才是。”

“并无交集……”南亦喃喃重复了这四个字,轻笑一声,对他道,“我和她的交集,从出生前便开始了……”

事情,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逢生还未出生那会。那个时候,南亦刚满百岁。虽是百岁,可在魔族中,算是很年轻的一辈了。

他是当任魔帝——南宿力量最为强大的孩子。

魔族寿命长久,妖族万年五代称王,而魔族至今,不过才两代而已。算起来,南亦是魔界帝族的第三代。

南宿活了这么些年,妃子众多,孩子没有上百,也有几十,可南亦像是吸收了所有兄弟姐妹的能力诞生的一样,武力一骑绝尘。

所有魔族都在议论纷纷,他应该就是下一任魔帝了。

果真不错,在南亦的百岁生辰宴上,南宿正式宣布,他就是下一任魔界之主。

这个消息,一点都不出乎意料,南亦欣然接受了。魔族的未来不交给他,难道要交到那群废物手里?

没错,那群废物,说的就是他的兄弟姐妹们。

当时的南亦,目中无人,恣意妄为,对那些不如自己、空流着帝家血脉的他们一向毫不留情地大加鄙夷,恐怕,也只有对与他一母同胞出来的弟妹们才些微留些情面,其他的,谁都被他嘲讽过。

但是他们都不敢多说什么,因为南亦的确强得过分,又深受魔帝喜爱,只能半退让半讨好,对他虚情假意地阿谀奉承。

直到那一日……他们正在校场上比试,谁能更快地关上阴间的漏洞——这是他们日常的任务,做久了,一群孩子索性把这当成不定时的比试,渐渐也从中找到了乐趣。

正是他们较劲时,南亦从旁路过,看着他们废了死力才勉为其难让洞口变小一圈的样子,他不屑地笑了一声,扬起手,对着一排大开的漆黑洞口,挥手抹去,大大小小的洞口瞬间闭合,不留一丝痕迹。

他一如既往地站在高处,冷眼看着他们,评论道:“一群废物。”

以往,他们应该分为两派,一派恨恨地甩袖就走,一派假笑着迎上来,真真假假地夸他:“阿亦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然后他会记得那些不服他的,打压到他们彻彻底底服他为止。

他已经准备好记住他们的脸了,却发现,事情全然没有向他想象的方向发展。

他们看到他,众多脸庞,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样的神情:八成的幸灾乐祸中,带着两分的同情怜悯……这是给他的目光?他南亦,什么时候需要别人的同情?!

“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南亦冷冷发问,他的问题,之前,从没有人敢不回,这次却不同了,他们三两成群地面面相觑着摇了摇头,转身便走,纷杂脚步声中,还夹杂着“他都那样了,别跟他计较”这种言论。

这简直像割断了南亦心里某根名为自尊心的弦一般,他彻底炸了,他本没想动杀心,毕竟大家都是兄弟,可是这群不知好歹的东西,竟然背着他嘀嘀咕咕,真是找死……

南亦只勾了勾手,黑色法力像伏地而走的蛇,遇到猎物拔地而起般卷住了两个带头的,拉到自己面前。

“大哥,二哥。”南亦晃荡着脑袋,一点儿不正经地叫道。

“你……你想干什么?!我们可是你哥!”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很是赞同,可说出的话却全然不是如此:“上次那个被我打断腿的,也是我哥,是排第几的哥来着?”

他假作思考,好像想不起来似的,眯着眼睛看了动弹不得的两个兄长一眼,摇头道:“算了,不想了……但是这次,我会记得,被我打残的,是我排行第一第二的两个哥哥,我对你们好不好?”

说罢,抬起手就要勾动手指,吓得他们嗷嗷直叫——有多少魔族在他这一个勾指间生死不能的?

“阿亦……你,不要乱来!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们沉不住气了,慌忙妥协。

“阿亦能干什么?”南亦要下杀手的手指随着他的话音一转,勾了勾自己的鬓发,义正言辞道,“无非是觉得,哥哥们说悄悄话,不告诉阿亦,所以阿亦难过而已。”

难过……他那哪里是难过的样子,分明是一只慵懒雄狮,看到了自己猎物的眼神:“你们,究竟在说什么?”

“……”两只猎物对视了一眼,似乎还在犹豫究竟要不要说,只见其中一个身上的烟云状法力骤然变得如同荆棘,深深刺进他的身体,引得一阵哀嚎。

南亦完全不管那吵死人的声音,探着身体问另外一个浑身冒了冷汗的哥哥道:“你们,在说什么?”

这句话就像是最后通牒,如果他敢说一句废话,那他的下场,就会像那个被刺穿的兄弟一样。

他咽了口口水,摆出了如同以往一样的假笑,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是,是我母妃不让我说……是有关于,帝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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