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时的我不懂,现在的我,虽作了百般猜测,却还是无法触及真相。”山神通灵的语调,听起来无奈又苍凉。
他为自己不能为月人做些、他为无法阻止月人走向死亡而叹息吗。或者是因无法为友人之子答疑解惑而自责?
别说逢生不懂,山神自己都看不透。
圣古到他这儿后,只是问了他几个问题,而他也只是把他所见到的转述给他而已,没有加上自己的猜测与情感。
月僚已不在,没有人能知道他当时究竟在想什么。
而圣古,并不像是好奇,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听完了他的讲述,然后行个礼,就离开了。
他在血池中待了一阵,像是在追忆月人,随后,他就隐了身形,不知去往何方。
“按灵之的个性,她那么闲不住,月僚更是个惹事精,他们的孩子,应该也很闹腾吧。”山神猜测道,不禁轻笑。
闹腾吗?在逢生的记忆里,圣古一直是很安静的,即使偶尔与他们一起闹起来,最终也是扮演了结束闹剧的角色。
“也可能,负负得正……”逢生通灵道。
也许就是因为父母都不老实,圣古才能那么成熟吧。
她忽地想到了暗武场出现的与圣古很像的那个身影,或许,那真的是他。
只是她不敢抱着侥幸,她宁愿一直相信,圣古没有原谅她、圣古恨她,也不愿意抱着一丝希望,然后看到他对自己满是憎恶的表情。
她本以为,她能一直护着他们的……她本以为自己身为逢生传人,护得住天下,自然也护得住他。可是终究算不过命。
“对了……”逢生突然想到了之前在要与山神说的事,“仙族,好像在抓妖与人族的孩子。”
“孩子?”山神陷入了沉默,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几百年前,仙族好像出过一个首领,为了改变仙族寿命愈短的情况,他曾私下做过试验——用仙族孩童的身体。”
“用同族的身体?!”
“没错,这是一个很残忍的试验,即使在仙境,也没有公之于众,但是纸包不住火,在消息走漏之后,那个东君遭到了几乎整个仙族的攻击,最终卸任,试验也随之终止。”
“那他现在还活着吗?”
“应该死了。”山神粗略算道,“仙族的生命,远没有那么长,听说他在卸任不久后就遭到暗杀身亡。”
逢生心中轻叹,若是这么说,那他也是为自己的先祖所害,若是没有月僚窃取仙族的计划,他便不会为了仙族的寿命兵行险着……可若是没有月僚,仙族这个族群就不会现身于世吧。
逢生突然有了一个想法,虽然这个想法说起来很残忍……也许月僚设计与人族女子相爱,继而创造仙族,仅仅是为了供给妖族气运罢了,就像……就像他与灵之相爱,最终只是为了救活自己而已。
这万年之后的一个人、甚至一个种族,都是他棋盘上的棋子,而他在万年前,就下完了这盘棋。他种完了所有的因,只等最后的那一个果。
逢生突然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立了起来,月僚,这对于她而言本只是个飘渺虚无的祖先,可是随着事情渐渐展开,她忽然意识到了他的可怕之处。难怪连山神都无奈他何……
这边逢生正在浮想联翩,却忽地感觉到妖都方向有些异样,山神也同时看向那处方向,看来气息虽然淡薄,终归不是她的错觉。
“去吧。”山神懂她。
逢生对他点了点头,转瞬回到暗武场的寝室中。
房间空空荡荡,他们都在外面。
原来,逢生刚离开不久,血刃就找上了门来,而在他找过来后,一个陌生却强大的气息突兀地出现在他们的房门外。
这个气息,风垚他们陌生,墨麟却曾见过一次,虽然他并不知道那气息的主人究竟是什么,可是他知道,逢生在意他。
这整个武场,战力最为顶尖的三位就在此处,哪能轻易让他离开,风垚、墨麟、血刃三个没有商量,同时攻出门外,围住了那道气息。
只见一个若有若无的身形飘忽着站在屋外,被他们发现还有些意外,他先行遮挡住自己的面孔,而后十分镇定地观察他们的站位,似乎在找寻破绽,意图逃脱。
风垚冷笑一声,想从他这儿找破绽,想都别想。
他还准备多说些什么,血刃却直接攻了上去,手里提着他们一起出去寻的替代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进他的身体。
这一下,又快又猛,风垚自觉,如果不用妖王之力,自己决计躲不开。
墨麟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他心头一凛,万一他就此被血刃杀了,他怎么和逢生交代?
不过,如果他真的那么弱,又凭什么和逢生在一起?
想到此处,墨麟便没有插手,静看血刃攻击的结果。甚至他的内心还有一丝卑劣的想法:他希望血刃能够一击斩杀了他。
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血刃的刀口扑了空,他实实在在地往他身上招呼了,却像什么都没砍到一般。好像他没有实体,只是一道幻影……
身处战场之外的风垚看得更是清楚,他的妖王之力隐隐散开,尽量不影响其他妖怪的情况下,针对那不速之客蔓延过去……没有反应!
那道身影一动未动,丝毫没有被压制的感觉,他不是妖族……不知道他与逢生关系的风垚认定了他就是暗武场隐藏的祸根,迅速地分析了起来。
虽然血刃的攻击对他而言如同无物,可是他到底不曾离开……说明他是忌惮他们的,那便有机可乘。
正当血刃与风垚打算联手出击时,逢生从屋中杀将出来,一把无锋架住了血刃从侧方攻过来的双刀,一手阵符挡住了风垚从正面来的火焰。
“走。”逢生转头轻声道,那身影对她点了点头,原地化作一缕黑烟,带着气息消失在他们眼前。
“逢……”风垚气得险些叫出她的名字,像连着一肚子的气与她的名字一起咽回去般,他组织语言重新开口,“你为什么放他走?他有可能就是我们在找的那个……”
有血刃在,风垚不好说得太清楚,他含糊不清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逢生也懂了。
她只摇了摇头,努力开口:“不、是。”
第二次了……能让平日里根本不想开口说话的逢生为他争辩,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墨麟看着坚定维护他的逢生,双手握拳说不出话,在风垚不停逼问的间歇,他发问了:“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