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若是拥有这样的能力,月僚也不会与他们成为宿敌。这一句问话,显然是带着戏弄的嘲讽。
月僚更是不掩饰,戏耍之意尽现于表。
平日里,若是收了这样的侮辱,蓝龙必然已经暴起发难,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不敢、也不能。他只一心希望自己的伤愈合得再快些。
月僚却不想再等他了,灵之还站在一旁等候,他可不能让她等太久。
月僚随手一挽自己银白色长发,重新对天上的蓝龙伸出手,像要把他捏在手心一般对准了他。
“虚无。”月僚堂堂正正地用了言灵,他有相当的自信,即便蓝龙知道自己用了什么言灵,也绝对无法从他手下逃出生天。
该死!蓝龙心中一声诅咒,迅速横飞出去。月僚的言灵完全不知会从哪里来,他唯一能做的,便是逃。边逃便观察他的破绽,或许还有机会……
“你不会有机会了。”月僚轻语,遥指天际,“虚无。”
天空像是露出了它的本性,张开了一张足以吞噬所有生命的巨口,连那身形如崇川的蓝龙在它面前都显得如同寻常蚺蟒一般。
“光。”月僚言灵接二连三,羽扇汇聚光芒,一把利剑重生,握在他的手上。
向前,是月僚的这把光剑,退后,则是绝对无法生还的虚无,月僚这是在逼自己,逼自己与他一战!蓝龙下定了决心,他本是主战一派,即使不敌,也不能死得没有颜面……不就是一战吗……尽管来吧!
蓝龙从口中吐出一只溢着幽幽蓝光的珠子,那是他此生法力所在,他祭出此物,欲与月僚决一死战。
“哦?”月僚觉得有趣,他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还是选择了与他正面相抗……也许这就是他身为龙族的尊严吧。高傲如龙族,即便是死,也要死得好看。
真是无聊。月僚越发不能理解他们,手中长剑举起,划过天地之间,直直向蓝龙劈去,蓝龙口中龙珠光芒愈盛,混杂了龙族生命之力的吐息一口喷出,与月僚的剑势撞在一处,白色蓝色,呈烟花状炸裂开来。
灵之站在一旁,担心得几乎跳了起来,那一白一蓝的两道法力不分上下,势均力敌,甚至蓝色隐隐还有反超之势。
月僚他真的能赢吗?
这边灵之忧愁着,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了,蓝龙这边如若持续使用这样的力量与月僚抗争,或许能压月僚一头,但蓝龙必然会耗尽生命能量而死。
自己一死若还不能伤他分毫,可太像话了……蓝龙知道月僚有读心之能,自己的计划必然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所以他拼命压住月僚一头,就是为了让他无暇顾及身边之事,即使读出自己的打算,也别无选择!
月僚的眼神微微颤了一瞬,这让蓝龙知晓,自己的思想全然被他窥探得透彻,他行动了,他不想给月僚反应的时间!
蓝龙留下那蓝色幽珠,持续着与月僚的拉锯战,自己转头就攻向站在一旁的灵之。
月僚都抵受不住的攻势,光凭她身上一层守护结界,决计不可能抵挡,月僚若不插手,她必死无疑!
若是旁人,蓝龙不敢肯定,可是这个女子,月僚一定会救,可是他能来得及吗?
答案是:可以!
灵之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一头巨龙从天而至,几乎像一座山压向她的头顶……她知道自己该逃的,如若自己能逃掉,月僚便不必费心救她……她知道自己该逃的,可是她动不了!
双腿像钉在地上一样动弹不得,本应因恐惧而颤抖的双手都停止了颤动,甚至连眼珠都不能转动,只能直直地看着死亡到来!她几乎都感受到蓝龙身上的寒气……
她要死了吗?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却听见月僚带着回响的声音:“别动,虚无!”
那句“别动”,不知是对她说话,还是给她下的言灵,灵之原本就动弹不得,也无法分别,她只知道,在那蓝龙的龙须都快触碰到自己的那一瞬间,一片虚无绽开在她眼前,离她的头顶不过分毫!
若是她颤动一下,便会被削去一块头皮。
这片虚无,虽然险些要了她的性命,可也同样拦住了杀向她的墨蓝巨龙,究竟哪一边会更危险,难以言说。
这片虚无出现得突兀,蓝龙却早有预料,及时调转方向——离了自己生命能量支撑的龙珠拖不了月僚太久,以他的能耐,必定能腾出空来截杀自己,他若不用全力,便救不了她,可若他用了全力……几番巨大的灵力消耗,他必然支撑不住。
蓝龙真正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月僚!
蓝龙龙尾一甩,卷住了月僚的身体,只听“咔嚓”一声,月僚周身的结界已然变形,隔着结界,他的身体扭曲成奇怪的形状,骨头似乎被拦腰折断,即使月僚已是如此模样,蓝龙也无丝毫放松,龙头调转,全力向他咬去……
这一咬,不止会咬下他的人头,也会咬断自己的龙尾……可是蓝龙不敢托大!
月僚,从不是平凡的人族!
“不要!”身后传来灵之的哭喊,她眼看着月僚几乎被折为两段,被卷在龙尾中,嘴角流出一丝如他发丝般的银白色血液……
这绝不是生灵能够摆出的模样……灵之刚刚死里逃生的窃喜全然消失,重新变为了恐惧,那时的她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恐惧与之前不同,起先,她的恐惧是因那从未见过的远古巨兽,是来自外界的压迫,而现在,她所怕的,是失去……
失去月僚这个人,比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更令她感到恐惧!
只是这时的她无暇顾及,满脑子想的都是,月僚死了怎么办……她能救得了他吗?身首异处、甚至没有头颅的人族,自己能救吗?山神,山神他一定知道,可是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他不会帮她救月僚的……怎么办?!冷静下来,灵之,冷静下来!
她从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可以转得那么快,几乎就是月僚被卷住的那个瞬间,她或清醒、或混乱地在脑海中过了十多个救他的方法。
只不过无论哪个方法,都是令他起死回生的方法,而不是救下活着的他——灵之真的以为他活不下来了……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的眼眶中滚落,她活的三万年来,从未流过眼泪,她不知道泪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正在流泪,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睛掉出来,令她的视线模糊……
在这迷蒙的视野中,她不甚清楚地看到月僚张口了,她听不见他的声音,却能看见他的口型。
他在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