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山神结界里,一如往常的宁静,山上林中飞鸟走兽、草木花藤,皆徜徉在山神醇厚而温柔的妖气中,伸展着自己的身体。

一切都那么自然,结界之内的生灵万物,几乎要与这个天地融为一体。

唯有角落处的一个小黑点,与这个纯粹绿意的世界格格不入——正是逢生坐在山脚。

山神本想凝神入定,却因身边有逢生的陌生气息,而产生了隐隐约约的违和感觉,更不要说,逢生体内蓬勃着的凌冽法力。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干扰,虽无大碍,却像手指之中扎了根木刺一样,隐隐作痛。

山神对那扰他心神的源头,说道:“你躲在我这,已有五日了。”

“嗯。”逢生应了一声,没有下文。

自从那日被月人看出破绽后,这些天来,她总会有意无意地找个没人的时机,旁敲侧击地套话。

“逢生啊,最近我在血池里,感应到一股似有似无的气息,你有没有什么感觉?”月人在她身边绕着,突然停下,紧盯着她的神情说道。

逢生以往只是没有表情的面部,更是为了掩藏情绪,突然石化。

她镇定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是吗……”月人继续在逢生身边踱步,道,“你说那气息,会不会与血池的凶兽有关呢?也许,他就是把凶兽放入血池的幕后之人?”

逢生听了月人猜测,摇头。

她知道,那人与凶兽无关。

“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凶手?”

逢生点头。

月人看了,嗯了一声,接着以夸张的戏剧般的语气奇道:“你不是没有感应到那气息吗?怎么就知道他不是凶手?”

“……”

逢生不擅说谎,也不愿回答她的问题,长此以往,被闹得心神不宁,便带着小黑,一个神行就来投奔山神。

躲在结界中,至今为止,已过五日。

山神看着她与周身法力极为不符的呆滞神情,接着说道:“你躲在我这里,也不是办法,我结界中的五日时间,结界之外却不过半日而已,选择来我这里避世,未免太不聪明。”

逢生想了想,山神所说甚有道理。

“与人共处,好麻烦……”逢生面无表情,看着眼前的大山,通灵道。

“是啊。”被逢生盯着的山神同样感同身受。

逢生忧愁地垂下头,仿佛自己的脑袋有百斤重。

山神说道:“所以你为什么不愿告诉她,与那气息有关的事?”

逢生抬起头,看山道,“你是如何知道我与月人的谈话的?”

她五日前来这里,只说来躲些时日,未曾告诉他缘由。

“……”山神一如往常,拒不答话。

逢生已猜到了答案,再度目视前方:“你每日窥视外界,为何不出世一游?”

“在我身上生长的众生万物,都需要我守护。”山神回道。

“那你结界以外的生灵,你就可以听之任之?”逢生反问。

山神听了,轻轻一笑:“外界有你,足矣。”

“……”逢生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山神看她满脸复杂,懂她的思虑,他也曾陷入一样的困境。

“你可以不用硬挤出表情回应我。”山神说道。

这句话救逢生于水火,比起阴谋诡计,她更怕人情世故。

也许这就是她愿与山神相交的原因。

不仅是因为他可以通灵与她交谈,更是因为他很像自己,一样无法适应这个世间。

“所以你与那气息究竟有何渊源?”山神问道,算是他在好奇。

那气息来源何处,想来山神早已看出,逢生便不像顾忌月人一样顾忌山神,挑了个能让人理解的说法:“我从小,就与他相识了,虽然从未见过面。”

山神不语,心中却想:真是奇妙的缘分呢。

骤然间,山神停止了脑补,还未待他出声提醒,逢生已一脚踏出“神行”之阵,消失在了结界之中。

那幕后主使,向血池中送入凶兽的频率,加快了。

山神的神识探了出去,来到赶去结界边缘的逢生身边。

“怎么样?”山神问道。

“没抓到。”

逢生的语气中带了些许的怒气,一个“皆止”定住了向她扑来的凶兽。

山神能够理解,这个世间,竟能有人一再地从逢生手中脱逃,这对于逢生一族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只见逢生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阵符,攥在手里。

“你要做什么?”山神问道。

“我要在血池里,设一整圈‘神行’。”逢生说做便做,围着血池结界奔跑起来,每隔五步,脚底一个阵法设立,看架势,真是要把血池围个天衣无缝。

山神默默退回了自己的山体之中,看来逢生今日,有好些事要忙,无暇往他这结界中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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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古与月人正在血池一僻静之处,研习阵符,只听身后一阵风声,回头看去,只见逢生单手撑着一块石头,侧身翻了过去,小黑稳稳地扒在她的肩膀上,尾巴与逢生的头发一起,呼啦啦地摇晃。

逢生走过之处,皆留下一道光影。

在他们关注逢生的同时,逢生也看到了他们,一见月人在此,本就动作迅速的逢生更是用了全力,飞快离开了月人的视线。

“哇,这个丫头……”月人显然也看出了她避开自己的意图,看着逢生一骑绝尘的背影气道,“我难道能吃了她不成?”

“谁知道呢?”圣古在旁幸灾乐祸道,“月人你一直不肯说你的原身是什么,其实是只吃人的母老虎对不对?”

月人回过头,上下打量着圣古道:“翻天了翻天了,连个小小圣古都长胆子敢闹我了,你过来,我绝不打你。”

圣古也不逃,就站到月人面前,笑着道:“我来了,君子言而有信,绝不打我。”

月人眯着眼,皮笑肉不笑地道:“君子有信,我无信。”

圣古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了点头:“也是,只不过,即便你无信,我也跑不过你,还是站着任你打吧。”

月人看他坦然受死的模样,笑也不是,怒也不是,这个时候,她以为早已忘记的声音在记忆中回响:“想来我重伤在身,打不过你,便任你胡来吧。”

记忆中的那人笑着,一如圣古,眼角微挑,像只笑面狐狸。

圣古见月人走神,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月人不留痕迹地回神,拉过他的手道:“我们去找逢生,看看她那么大阵仗,到底想要做什么。”

待他们找到逢生时,她正笔直站在湖边,脚下“神行”之阵像萤火虫的光芒,忽隐忽现,站在她肩头的小黑兽也神情肃穆,一副备战的模样。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月人看着一大一小两尊石像,调侃道,“世界大乱了不成?”

逢生摇了摇头,不管月人,继续凝神。

月人聪颖,回想到她路过他们面前时,脚下闪现的阵法,前因后果便猜得七七八八。

“看来血池又来凶兽了。”月人道,“而且,逢生又没能抓到主谋。”

圣古不笨,在月人的提示下,也大概能了解事情的全貌,惊道:“所以你就在血池边缘布满‘神行’?!当真是大手笔,难道不能把血池之中设立的结界扩展到血池结界外,来先行感知敌人吗?”

无需逢生回答,月人摇头道:“能三番两次从逢生手中脱逃的,法力一定不浅,结界太过显眼,反而打草惊蛇。”

“可她这方法也不行啊。”圣古担心道,“一天两天可以,难道她就在这站上一月两月?她的精神怎么受得了。”

月人拍了拍圣古的肩膀,劝道:“别小看逢生啊,这对她来说算是小事,况且,你看她的表情。”

月人向逢生那一挑眉,圣古看去,逢生的脸上虽一如既往的冷清,眼神却不再放空,直视远方,透着一丝跃跃欲试。

“她这次,算是赌上她身为逢生的尊严了。”月人在圣古耳边轻声笑道。

只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再也没有其他凶兽被放入血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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