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大皇子、泷文的大哥,泷启,身着皇袍,站在殿门前,寻人似的,细细打量整个大殿。

空荡得很,没有一点可藏人的地方。可是那股气息仍在。泷启嘴角不屑的挑起,一步一步走进殿中。

泷文努力地不向是非看去,以免暴露是非的行踪。

泷文时能看见是非的,是非施法,从未把泷文排除在外,相识十年,一贯如此。

泷文自然清楚,那个与他一同长大的大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可他确确实实是个没有法术的凡人。

但是这次……泷启直直地向本应在他看去一片空旷的是非走去。

泷文惊呆了,控制不住地向是非瞄去,是非的额角,也见了冷汗,显然也是没有料到。

泷启站定在是非身前,带着笑容,伸出手,试图触碰他的脸庞。

“大……大哥……”泷文连忙叫出声,试图制造能够让是非逃离的契机,只见泷启转过头,挑着眉,在唇上竖起一根手指,示意他不要出声。

陌生的手势、陌生的表情,不过两年未曾见到,泷文觉得,他的大哥,已经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泷启回过头,专注的盯着是非,缓缓的接近,那只手,好像要撕碎是非的术法般,带着不可侵犯的气势。

泷文想要阻止他大哥,一个翻身,滚下了床,抬头却见,原本紧张的是非,现在却带着较他大哥还要嚣张些的笑,手掌翻动,换了结印,更为充沛的法力自是非身体迸出,一瞬间,泷文也看不到他了。

本带着自信微笑的泷启表情突然凝固,手也愣在了原地,他现在,完全无法感应到是非的气息。

徒劳搜寻了整个屋子,也未找到。泷启甩手,离开了泷文的寝殿,没有留给他的小皇弟一个目光。

待泷启出去后好一会,泷文才敢开口。

“是非?”他小声叫着,生怕隔墙有耳。

“是非……你还在吗?”他的声音低到接近气音,忽然耳边传来是非的声音。

“几日后,逢生会来找你,你,再委屈些时日……”

泷文伸出手,想拉住是非,却扑了个空,再怎么叫他,都没有回应。

是非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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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这两年,一直在调查这个大陆各地的异样,半月前,到了人间至西山脉,在山下的村子中,听闻一个传言。

两年前,一人间富商意图炸开至西山脉,开山取矿,但这至西山脉,承载了人间西侧的结界,若是炸毁,恐怕结界不保。原本,结界周边应有人间军队看守,可不知为何,前些日子,大军都被召回皇城。于是山下的村民便集合起来,一同反对,谈判无用,到最后,甚至产生了暴力冲突,富商人手众多,且心狠手辣,那一战,他杀了参与暴乱的所有人,囚禁了未参战的女眷孩童,执意开矿。

这件事,甚至惊扰了妖族大军,于是一队妖军,日日黄昏从人间结界穿行而过,威慑富商,令他不敢妄动。本以为这件事会就此结束,万万没想到,那人的执念过于深重,不知从哪,找来一个黑衣术士,那术士法力了得,设了个阵,待到妖军摄入人间时,发动了杀阵。

那一战啊……业火冲天,妖的哀嚎可传四野,尸体焦黑,堆得像一座山。

可当那个术士知道自己被骗了之后,一切都不可挽回,富商也炸开了山,摧毁了结界。那术士没说一句话,挥动巨尺,斩杀了富商与他的几百名手下,修补山体,恢复了人间结界,转身遁入血池,再也没有出来。

仅仅过了两年,许多人都知道这件事,围着是非说得那叫一个绘声绘色。还带他看土色截然不同的一段山脉,与他们埋葬那队妖军的巨大坟墓。

是非听着,心中想法甚多。

那队妖军,途经此处,应是要向远野战场输送妖力,势必都是强大的大妖怪,能一招让他们全灭的,不可能是人间散仙,仙族……也不能这样大张旗鼓的干预人族。

此时是非的脑中,只有那支传说中的血脉——逢生。

这传说中的一族,非人非仙,非妖非魔,万年来一脉单传,无人知道他们身处何处,只知他们出现于世间大祸之时。有人说,逢生值灾难出世,为的是救天下苍生。但每每可在史书上抹上一笔的大难都有逢生的身影,逢生救世,渐渐的演变成了逢生祸世,避不可及。

虽如此说,可这个人,是唯一能救泷文的人了。

是非决定,进入血池,寻找逢生的踪迹。

血池,是人间与妖都的交界处,一道狭长的谷地。这里是被四国弃置的地方,千百年来无人问津,只有妖都和人间用这峡谷来流放罪大恶极的犯人。妖杀恶人,恶人屠妖,妖妖相残,人人相害,本还算清新秀丽的峡谷,渐渐被鲜血吞没,被后人称为血池。

当是非离开人间结界,迈入血池峡谷时,却发现,此时的峡谷已不能称为血池了——血河荡然无存,苟延残喘的罪犯们不复存在,唯有溪水淙淙,茅屋幽兰。

一束月光透过结界,罩在茅屋周边。除了这束朦胧光亮,其他都沉进黑暗,只闪着隐隐萤光。

有一人,坐在屋前石桌旁,坐在细细看来,不过是个未满二十的女孩。黑色长发,墨色衣衫,一人高的玄色石尺靠在桌旁,手里抱着一只毛发中长有鳞甲的不知名黑色小兽。

是非迎到了她的目光,眸子漆黑,没有一丝杂色。她的脸庞虽然年轻,眼神却像历经万年。

黑衣术士,手持巨尺,此人,想必便是逢生了。

逢生像是早就知道他会来一样,不惊讶,也不问话。是非还未开口表明来意,只见她身后,闪出一双青色的瞳孔,在黑夜中熠熠生辉。

天空云层渐渐散开,月光照亮了整个小屋。

那青色瞳孔的主人坐在磐石之上,怀抱发光的玉石,上面印出了是非有些讶异的面容。未着衣衫的上半身布满了煞白的纹路,自背后向胸前伸展,像是一只雪白巨兽的爪,从背后握住了他的躯体。

屋顶上,一个黑衣男子屈膝坐在其上,身有双翼,他对是非一笑,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一条巨蟒自是非身后接近,短发女子站在巨大的蛇头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这个血池的入侵者。

溪水边,站着一个女子,牵着一个小孩子,远远地看着他,水流随着她的指尖,浮在空中。

是非环顾四周,很快明白了,他们,是半妖。

这个人与妖混杂的血池峡谷中,诞生的灰色生物。

不知何时,一把剑已经架在了是非的脖颈上,一个身着长袍的女子,双眼未露,满身杀气。

是非不管他人,也不问随时会要了自己性命的长剑,只看着坐在桌前的逢生,摊开了双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我知逢生一族,因救世而生,难道现在的人间,不值得逢生你出世一帮吗?”

逢生看着是非,不说话,只看了看他身后的持剑半妖,那半妖领会到逢生的意思,撤了长剑,安静的站在巨蛇身旁,是非身边笼罩的杀意也渐渐退却。

“原来是人间来使,真是失礼,还请坐吧。”两个人影从是非背后走出,站到逢生身边,对着空位伸出手,说话那人琥珀色的发丝与双瞳,在月光下显得十分温和。

是非应邀,走近坐下,却随着接近而渐渐觉察,这个琥珀色的男性生物,似乎妖力全无,好似人族,可他的身边却跟着一个实实在在的女妖怪,毫不忌讳的散发着浓浓妖气。

“逢生两年前便在血池,无暇出世,尚不知道人间发生了什么?还请你,细细说来。”他为是非倒了一杯茶水,抬眼对他道,“我唤圣古,圣人的圣,远古的古。”

“真是好名字。”是非一品手中茶水,是他这个好茶之人,也从未尝过的味道,想来血池并非如外人所想的荒芜,竟是个丰沃之地。

放下茶杯,是非对着逢生道:“我想请你出世相帮的,是人间的二皇子,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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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皇此生挚爱,唯皇后一人,皇后生二子泷文,难产而死,尚在中年的北皇一夜白头。十岁的大皇子泷启也在一夜间长大,脱去了黄口小儿的稚嫩,扛起长子的责任。十几年来,辅佐北皇料理朝事,照顾皇弟,十五岁文辩朝臣,二十岁武平动乱,是最适合继任北皇的人选。

而泷文,自幼无母,便要多得些宠爱。在北皇的溺爱下,泷文活得如凡间一般纨绔子弟一般,不从政,不练武,冬日来围裘赏雪,夏日里游船戏水。泷启也是对他这个小弟百般放纵,治灾还是平乱,再多辛苦劳累,也给小弟带些当地特色的物件,作为礼物。

没有权利争斗,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兄友弟恭,二人之间无一丝嫌隙。

可这样的泷启,却在一日之间,性情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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