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头狼崽。

一头纯黑,一头纯白。

它们还没能睁开眼睛,小狗似的,蜷缩在沈烈的衣服上,在那里本能的挣扎着,嘶吼着,无法想象这种没有威慑力的小动物,成长后会成为草原上最令人色变的动物……

沈烈这份心意,比什么也重yào

,刚刚在蒙古包那里,他已经亲眼看到了沈烈的做派了。现在沈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送上一份礼物给自己。

赤列坚当然觉得有面子。

哈哈一笑,双手接过了沈烈递给的狼崽子,这个时候赤列坚才看到纯色的黑白种,一下子,他惊叫了起来:“白狼?”

黑狼不算什么,白狼却是有点迷信色彩的“圣色”。

周围的人也欣喜的围观上来。

沈烈无聊的敲打着刀,上面还映着二头狼的血迹。乌列术在一边赞着:“二头狼啊。”

“亏了一匹好马嘛。”

沈烈笑眯眯的道:“回去吧,饿了。”

赤列坚点点头,周围轰然响应,二三十人齐齐的拨转了马头,向着营地奔去。

沈烈一马当先的狂奔着。

后面一群汉子不服气的催着胯下马,想追,却怎么也追不上。时不时的回头笑笑,模糊的,沈烈却仿佛看到了当年弯弓搭箭的蒙古骑兵,在追杀着汉人的场面。

连忙转了头去,压下来心里的不舒服。

把宋时那场大战的场面忘却。如今的蒙古人,和过去已经不一样了。

多少年过去了,他们和汉人,已经融为了一体。

过的,毕竟过去了。

假如生在那个年代,一定和他们杀个你死我活,可是现在是现在。

沈烈也知dào

,不是自己的武力,他们也不会这样的看重。草原上的一切很直接,很现实。有了强dà

的,别人不敢欺负的实力,才能够施展其他的手段。

在这里,要出人头地,必须要真zhèng

的“文武”双全。

还好自己是过客。

和他们没有过去的交集,可能也没有多少未来的交集,只有现在。那就痛快一场吧。

当晚篝火映红了天空。

这个时候,沈烈才知dào

,赤列坚是这个“部落”或者说这个“村”的村长。另外,兼村霸。手下如狼似虎的汉子不下百十条。

方圆二三百里,的确是一方豪强。

走过路过的商人,没有一个不看他脸色的。

能和这样的地头蛇接触,结交,沈烈觉得也不错。哪怕赤列坚在其他人面前凶悍残暴,可是他只要对自己坦荡,那就是自己的朋友。

就这么简单。

赤列坚看沈烈如此痛快,更是开心,直接和算真的走运了的乌列术开口,免了他在这片地上,今年下半年该给的费用。并且表示以后一定会照顾。

乌列术和老婆开心的连连敬酒。

“你们要敬他。”赤列坚不差这点钱,却享shòu

这份发自内心的感动。呵呵一笑,指着那边篝火边的沈烈。

沈烈正应邀和几个汉子玩摔跤。

穿了件乌列术的白衫,悠闲的站在那里,已经放倒了第五个了。

浑身上下居然一点斑点都没有。

信息爆zhà

时代,谁不知dào

点流行的文化?

乌列术张口结舌的看着沈烈轻轻摆手,然后一个粗壮的汉子跌跌撞撞的摔了出去,他惊骇的看着赤列坚:“赤列坚大哥,这,这是沾衣十八跌?”

“滚犊子!”

赤列坚笑骂了一句,居然端起了碗敬了乌列术一口:“乌列术,这样的朋友可遇不可求。不要在小事情上麻烦他。我以后会照顾你的。但是遇到大事,这样的人,一个消息,他就会不远万里,拔刀相助,你相信么?”

“红袍兄弟是个好人。”乌列术的女人,淳朴的很。

“给了你礼物,就是好人?我赤列坚照顾你们,就也是好人?”赤列坚不屑这种纯白纯黑的评价,哈哈一笑,扬声叫道:“红袍厉害,五个一起上!”

轰然响应着。

反正是嬉闹。

五个蒙古汉子当真扑了上去。

沈烈裂开了嘴。猛的前冲向他们。对方心理阴影之下,连忙戒备,这个家伙却转身就跑。五个人傻眼了。草原上没有这样的行为吧。

沈烈不仅仅跑,还转圈。

绕了人群转了一圈,自己回到了赤列坚身边,抢过他手里才拿起来的羊腿,端起了酒就喝。

啃了二口,吐了口气:“哈,群殴啊?不跑是白痴。”

赤列坚笑出了眼泪:“干。”

“干。”沈烈呵呵一笑。

“红袍,你一身功夫怎么练的?”赤列坚赞着,沈烈挽起的袖口露出了胳膊,虽然骨节不大,但是覆在上的肌肉却线条分明。

赤列坚当过兵。

见过不少强人,却没见过沈烈这样的。

刚刚沈烈几乎没怎么动,借力打力的,轻易就摔倒了几个好手。

在战场上的话,这样的场面一出,就是算死了。

沈烈却心知肚明。

之前纵马之后,沈烈不仅仅能了解自己身体,似乎也隐约能感觉对方的身体力量变化了。加上快捷的反应速度和本身的力量。

判断准了对方出力的方向,他的确只要在“射”来的“箭头”上拨打一下,对方就歪斜了身形。

这样还和他怎么打?

“玩过枪么?”赤列坚问道。

沈烈不吱声,只是笑。说啥呢?说没玩过,也不是,说玩过,也不是。

不过这个表情落了赤列坚的眼底,更多了沈烈几分神mì

,和压力。他想想也放开了:“就喝酒。这次北上,有需yào

我帮忙的么?”

“我就是游山玩水。万里独行,当成修liàn

而已。”沈烈继xù

忽悠。

那副圣洁的表情,落了周围人的眼里,简直就是个高人。

“恩。长征?”赤列坚道。

沈烈乐了:“算是吧。路上遇到不开眼的,就用刀说话。遇到赤列坚兄长这样的,就端起酒碗。这样还不快活?”

“那是。那把弯刀也送给你吧。你的那把刀不行。小了点。”

“谢谢。不过有更大的么?”沈烈忽然神经发作了。

“更大的?倒是有。走,我带你去看。”赤列坚刚刚要站起来却又摆手:“去把我帐内,那个重刀拿来。”

一个汉子答yīng

了声去了。

沈烈好奇道:“什么样子的?”

“还是我父亲那辈,一个叔叔在草原上挖到的,不过已经锈了。我父亲也好武,年轻的时候,一般的人可不是他对手。他照着模样打了一把。长柄,有点像关爷的家伙。不过直了点。我父亲说那叫斩马刀。”

斩马刀?

陌刀后来演化出的。长了把柄,直了刃口,大部分是用来重装步兵作战的。

沈烈心痒了。

回头看到一个汉子提了把二米长短的家伙来了。

沉甸甸的。

沈烈一眼就看出,正是斩马刀。

他欣喜的站了起来。

走上去接过。

羊腿骨粗细,正好一握的柄,尾部是枪尖。一米三上下的柄开外,一个挡月吞口,上面是半米长的寒霜。

尖锐的头,刀背直平,一指半厚度,然后倾斜向下。

刀头从刀背这里,立即四十五度角向下,到了刀刃直接拉平。

刀面宽半尺有余。

刀刃处,锋锐无比,白森森的,在暗亮的钢面衬托下,格外的渗人。

“这是切割器上卸下的刀片,然后打磨的。然后焊上了钢管和枪尖。吞口是请老铁匠,学着年画上的神灵,手里的长刀吞口打的。”赤列坚介shào

着:“七八十年代,草原上照样有事情发生。我家老爷子拿这家伙冲锋陷阵的,那砍的可真是连人带马啊。”

“这家伙实在。”

不久之前,才见识了宋时重刀的沈烈,掂量了下。

三十多斤。

刃口森森。

抓在手里,沈烈感觉了下,觉得步战马战都合适。

“会玩?”赤列坚笑着问道。

沈烈不客气的点点头:“略懂。”

看他说的这么自信。

赤列坚鼓掌了:“红袍,玩一圈我看看?我家老爷子玩这个可是高手。我也会耍几下。不过那时候不肯吃苦,不然,哎。”

沈烈没注意他最后一点遗憾。

他只是把精神聚集在这把的确饮过人血的刀上。

想了想。

他倒着拖刀,走到了旷地上。

手腕猛的发力,一挑。三十斤的长刀刷的一下,带起了道光,一条宽背大鲤鱼似的,窜出了河流。

噗噜噜的,横着一闪。

沈烈已经错身上前,追上了刀,二手一交错,呼的一声,带出了道圈子,盘绕了全身一周,猛的又斜斜扫出,脚下步步跟进。

招式有模有样。

一如刀山火海里,跃下力竭的战马,步行鏖战的李将军。

劈,斩,拖,扫。

翻身回砍。

一刀一刀,越来越快,带出了一片风声,在篝火下,反射出的光,如同萤火似的渐渐成了窜,刀面上那团火焰流星似的越来越快。

快到贴着地面的草丛,被刀头带出了一道道的碎痕,然后被风刮走。

露出了一条条的“沟”来。

沈烈嘴里呼喝有声。

吐气铿锵。

热流随着全身上下流转着,刀越发的舞动的彪悍,一股凌厉的沙场之气直冲云霄。十米之内,就连蚊虫也逃之夭夭。

在周围看着的赤列坚已经看呆了。

整个集场,在篝火边喧哗的人们也安静了下来。

沈烈却浑然不觉。

完全的沉浸在了自己“过去”的世界里。

敌人的枪来,劈掉,刀尖旋转着,反削而上。顺势而下,如行云流水一般的砍去右侧敌人的手臂,脚下错步,横刀在手,枪尾戳出。人已回身,跃起当头又是一刀。

刀枪的丛林里,千军辟易。无可阻挡!

夜战八方似的。

沈烈的眼睛赤红着。钢刀在手,猛的绕身一圈,从右手低处跳起,划过了一个长长的弧度。

狠狠的,仿佛要把面前的“敌人”人马具裂。

扑!

一声斩草入土的钝声。

被沈烈再次崩起在手,然后单手甩出十米开外的钢刀,扎在了那片草丛中,还在微微的颤抖着。

沈烈抹了下手心的汗。

回头哈哈一笑:“如何?”

“怪物。”赤列坚评价道。

能把冷兵器耍的这样,还不是那种表演的套路,赤列坚不觉得奇怪才是真怪呢。

周围鸦雀无声的。

沈烈走了回头,坐到了赤列坚的身边:“喝酒,喝酒。爽啊。”

“这就是红袍?”

赤列坚连忙站了起来:“是的,红袍,这是我父亲。”

沈烈吓一跳,连忙站了起来问好。

面前的老人头发微白,双目有神,和赤列坚一个模子里刻出的脸膛,和身板,让沈烈不觉得他是个老人。

“年纪大了,就早点休息了。听了赤列坚说,要拿我这把刀。我好奇,就来看看的。”老头笑着,看着沈烈然后坐下了。

随口问道:“你在哪里学的真功夫。”

“没有,自己胡乱打的。”

“哈哈,年轻人不老实。这样的功夫没有人教,我才不相信。要不就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要不,只能是前辈教的。历练还要不浅才使的出啊。”

沈烈不知dào

说什么好了,只好尴尬的笑笑:“就是想走万里路。”

“然后会会天下英雄?”老头诙谐的接道。

赤列坚乐了:“爸,别拿红袍开心了,人家有些事情不方便说就不问了。我们只管喝酒才是。”

“倒是我落了俗套了。恩,喝酒。刚刚远远的看到那窜刀光。还有最后一掷,我的老师和我比划过,说古代大将落马后,乱军中要取人头。脱手就会把重刀掷出。”

“然后亲卫递刀再战。不过,不是万不得已,十全把握,不会这么干的。”沈烈接道。

老人含笑着:“我哪里知dào

,是我的老师,实jì

上是师父,给我说起过。还说会发力的人,刀光到处无可阻挡,不过全是借力借势,不是用的死力。所以古时候武人冲阵,手拿数十斤的重家伙,几进几出,脸不红心不跳。”

“那也要借马力呀。没有好马,全是步战,再凶悍,也吃不消。也要有亲卫伴随,乱军里,枪刀乱来,哪里能照顾得了背后?”

“红袍马术不简单。骑我那匹黑马,一眨眼就去了老远,单干了二头狼呢,爸,你看看。”赤列坚像个孩子似的,把身后喂了奶已经睡去的二头狼崽放了自己父亲面前。

“白狼?”老人惊呼道。

“红袍送的。”

“好,好,只是时间早了点。赤列坚,今天开始,不要多喂。让他们打,只有最后活下来的,才算头狼,才值得养。”

沈烈看着老头,他有点头大。知dào

这是规矩。

但是城市宠物可没这个残酷养育法。

“草原上,就是这样,这是现在光景好了。早几十年,解放前,草原上乱哄哄的,老毛子,日本人,蒙奸,汉人,乱七八糟的势力,没人问生活。吃不到怎么办,抢啊。”

“怪不得赤列坚兄长像个土匪。”沈烈突然道。

一句话逗的老头哈哈大笑起来,不以为杵,拍着沈烈的肩膀:“要在草原上得到人的尊敬,害pà

,那就要有力量。”

“是啊。”沈烈点点头。

“好了,喝酒吧。欢迎来到草原,我的儿子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的荣幸。”

“是我们彼此的荣幸。”沈烈笑道。

说着沈烈忽然奇怪了:“赤列坚,你娶了老婆没有?”

赤列坚一愣,脸色突然变的古怪。

沈烈奇怪的看看他。

老头微微一笑,站了起来。先回去了。

送走了他,沈烈看着赤列坚:“还没有啊?”

“我喜欢的,不喜欢我,我不喜欢的,喜欢我。”

沈烈喷了。

这个绕口而富有哲理的话从赤列坚的嘴里说出,实在太搞。

赤列坚却继xù

刺激人,在那里哀叹着:“更重yào

的是,语言还不通。”

“啊?”

“俄罗斯人。哥萨克族的姑娘。哎。”赤列坚长叹了一声:“去年帮朋友运一批钢材回头。遇到了她,从此……”

沈烈躺了那里:“哪天帮你去抢来吧。”

“强扭的瓜不甜。”

“那你想不想抢?”

“想。”

“那我回头的时候,来找你,然后我们去把她抢来好了。”

“好吧。”

赤列坚越发的看沈烈顺眼,好兄弟啊!人生观还一样,茫茫人海中,能这样遇到,真是长生天的恩赐!

继xù

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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