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弈颔首,凄惨一笑,“好,原是朕辜负她在先,众叛亲离也是朕活该。”
太后茫然地看着两人,情绪瞬间崩溃,隐忍已久的泪水,像断了线的水珠一样往下掉。
“你们——有没有为哀家想过?”
“你的心里只有璃长乐,为了璃长乐不惜抛去自己的亲哥哥从边境回来,哀家呢?哀家到底做错了什么?璃九卿这个狗贼害的我们家破人亡,害的我们母子相见却不敢认,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偏向璃长乐。”
楚弈强扯出一抹苦笑,苦涩就这么一直渗入喉咙。“母后,您受的苦和我们楚家的仇已经报了,现在是璃长乐回来找我报仇。我欠她三百多条人命,我欠她一个江山,你对涵儿和长乐,一切都让我来偿还吧!”
“兄长,长乐心地善良,你和母后回江南吧!这里交给我,她不会杀了我,等到她气消了我在回江南找你们。”楚南天吸了吸气,长叹一声。
太后她用力拭去眼泪,挤出一抹坚强的笑容,不甘心地道:“为什么要退让?我们为了这个江山付出了多少?弈儿,你从十三岁上战场,到二十八岁,受过多少伤,还有南天,你从九岁就跟在哥哥后面,别人家的孩子九岁在父母的怀抱里,可你们弟兄呢?从小被人追杀,什么样的苦没有受过,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为什么我们要白白将这大好江山让给别人?”
“还有你,若不是哀家,你会有机会娶璃长乐?若不是哀家你会有机会做皇帝?而你又是怎么报答哀家的!狼心狗肺,早知dào
哀家扶持楚南天也不会扶持你做皇帝,愿意曲璃长乐那个贱婢的人多的很。”
楚弈无言地握紧双拳,脸色很不好kàn。
“母后,现在兵临城下,我们粮草不多,还有人质在长乐手上。若是一味反抗只怕是适得其反,不如先蔽开锋芒,到时候东山再起也不迟啊!”楚南天苦苦劝告。
疾风过,宫灯摇曳,烛火也熄灭了不少,守在灯下的宫女畏畏缩缩地走过去点亮。宫女表情木讷,动作呆滞,仿佛是一个毫无灵魂的木头人。
走过的守夜太监也同样是面无表情,动作刻板,宛如梦游。
楚南天指着外头的宫女太监,“她们在这云端城也呆了数年,母后您问问她们,谁愿意还留在这里?”
“哀家和这些奴才不一样。”太后愠怒道,“哀家从二十四岁进宫,虽然上面有皇后,但她也得给哀家三分颜面。璃长乐是皇太女见了哀家也得叫一声母妃,哀家虽然没有母仪天下,可哀家比后宫任何一个女人都要尊贵!她们也配和哀家相提并论?”
“要走你们走,哀家不走,哪怕是死哀家都不会离开这儿!”太后索性坐在凤座上闭目不语。
两兄弟对视一眼,只得悄悄离开。
合上宫门,楚南天长叹一声,对楚弈道:“兄长,看来要说动母后是不太可能啊!”
“你打算怎么做?”楚弈目光炯炯,凝注着楚南天,道:“璃长乐是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可上官敏愉却狠毒的很。浔儿和她情同母子,还有对付傅氏一族的手段,利用傅相如的死让我名声扫地。”
他叹了气口接着道:“也不能全怪她,是我对不起她先,我不知dào
母后对璃氏的恨那么深。”
楚南天沉默了半晌,喃喃道:“母后她的确受了很多苦,当年的事情对她伤害太大,恨也是理所当然的。兄长也不能全怪母后。”
后园中百花仍开的十分灿烂,仿佛比十年前开得更盛了,但园中的人呢?花开花谢周而复始的循环,但人呢?人的青春逝去后,还有谁能再追回?
楚弈静静地站在那里,凝望着远处楼头的一点灯火,那年,这楼是他唯一的牵挂,这楼中的人也是最牵挂他的。
但现在,这一切也都随着青春而去,是永远再也无法追回的了,现在他所剩下的,只有相思,只有寂寞,只有无尽的悔恨。
“唉!”
“如果当年,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楚弈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忧郁。
楚南天大笑几声,“谁知dào
呢!也许我就没有大哥这么好的命,也许我会是在这后宫中苦苦挣扎等待帝王宠幸的男妃。也许她看不上我这样的男人。”
楚弈也跟着大笑几声,大喝道:“来人,拿酒来!拿两坛大坛酒来伺候。”
两个太监抱了酒来,楚南天接过一坛递给楚弈,微笑道:“从来没有单独陪兄长喝过酒,这次权当兄弟敬你了。”
楚弈接过酒,一仰头往咽喉里灌了不少,大笑道:“好,好酒!好兄弟,哥哥错怪你了。”
楚南天动作稍稍温柔了点,不过也喝了不少,衣襟前也撒了不少。
“没有什么错不错怪的,谁能想到死了两年多的人能活生生地站在我们面前呢?以她对我们兄弟的了解,我们会被利用也在情理之中。”楚南天冲楚弈回敬,自顾自的喝起来。
“从前是我对不起她,明知dào
她是仇人的女儿还要爱上她,明知dào
那么做会伤害她,还是要那么做。只是没想到,她会把你也牵扯进去,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了你。”
楚弈又叹了口气接道:“她好狠,对我的孩子和朋友都赶尽杀绝,分明是要断我楚氏一脉,她究竟有多恨我。”说着又赌气似的大口喝酒,烈酒像一团团火焰在咽喉和胸口燃烧,仿佛要将他的五脏六腑燃烧的干干净净才肯罢休。
楚南天背对着楚弈,抬起眼帘看着天空半残的孤月,却似根本未听到楚弈在说什么,目中又露出了异样的光芒,嘴里喃喃自语道:“她的确变了,以前她不会这么做的,长乐会把一切的悲痛一个人背负起来,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人。现在的她,恨不得杀了全天下的人!”
楚弈自然也有很多感慨,却忽地又笑道:“其实她原本的性情就这样的,是我们习惯她处处为我们着想的一面了。当初她也是英勇善战的巾帼将军,你忘了她带着自己的亲卫上战场杀敌的模样了?那股狠劲只怕你也赶不上的。”
两人的脸上露出了愉悦的表情,似乎都想起了关于她那美好的一幕。
“兄长,我一直以为是你杀了长乐和涵儿,所以对你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去勾引你最宠爱的上官敏愉,你明明知dào
我冤枉了你为什么不说?”
楚弈微笑不语,但心里却不禁泛起一阵凄凉之意:“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长乐不嫁给我,她会是最英明的帝王,母后也没有机会对她下手,冤孽,一切都是造化弄人。长乐爱上了自己的仇人,我也爱上了一个处心积虑要我家破人亡的女人。”
现在的上官敏愉也正如同当年的楚弈,就算是不忍心,也不得不那么做。
她要为她的族人和自己报仇,除了将楚氏一族赶尽杀绝决无它法!
“来,为我们弟兄俩同时爱上仇人干了!”楚弈大笑着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述说起少年时候的事情来,从沙场到朝廷,再到女人,最后在花坛中倒下,酒坛也砸地满地都是。
月当空,周围乌云散去,看似皎洁,却觉高处不胜寒。
月如此,帝王何尝又不是如此?
他对璃长乐百般猜测,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个女人的心。他对上官敏愉掏心掏肺,她却视若无睹,甚至加以利用,害他名声扫地,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他恨她,恨不得食其肉,一旦见了她,却只想静静地将她搂在怀里。
“来人。”楚弈突然坐起身来,刚才还醉的不省人事的模样,现在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四个黑衣内卫从暗中出来,单膝跪地听从调遣。
“将楚南天送回江南,他的武功在你等之上,用药将他迷晕务必将人送走,等到这里的事情结束了,再给他自由。”
一个黑衣人拿出一个小玉瓶,拧开瓶盖,扶起楚南天,将药倒进了他的口中。
几个人抬起楚南天,用轻功朝外飞去。
楚弈眼看着几个人走远,这才转身问身后的内卫,“公主如何了?”
“暂时还没有威胁,皇上所料不错,华贵妃现在已经是四藩之首。上官敏愉昨日命人在各地贴告示,辱骂我王,打算在万寿节那天自立为帝,正式与我朝为敌。”
楚弈面上虽还带着微笑,目中却露出痛苦之色,在他的生日那天动手吗?还是打算让这天成为他楚氏一族的忌日?
“好,让弟兄们保护好公主,若是有任何异常,不惜一切代价带回公主。”
“是!”
却说,那日,上官敏愉从后宫出来便命魏玉郎恢复了她璃长乐的面貌。
到了军营中才知dào
魏玉郎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华贵妃手上的圣旨也是他的人仿照了楚弈的字迹所写,华贵妃用计骗过太后等人将饶安大摇大摆地带了过来作为威胁楚弈就范的人质。
上官敏愉知dào
楚弈对这个女儿比皇储都好,不过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打算利用饶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