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楚弈回云端殿,却被殿内的情形惊呆了。
满地都是废弃的纸团,龙座上的小宝贝也是一脸的墨水,连小嘴都染的乌黑乌黑的。
“来人,研磨!今儿本公主写不好圣旨你们都不许吃饭。”饶安举起纸看了又看,不满yì
的摇摇头,“虽然意思到了,可这字却摸花了一个,传出去会贻笑大方的。再来,本公主就不信了,写不好圣旨。”
说着,将纸揉成一团扔了出去,又拿了张出来,冲旁边研磨的小太监道:“这次应该差不多了,去拿朱砂来。”
奶娘见饶安还不肯休息,便道:“殿下,您都写几个时辰了,不如吃点东西,没力qì
写不好字的。”
说着,命旁边的小宫女端上银盆和面巾,就要上去给饶安净面。
饶安止住了奶娘,道:“哪有这等事,许多穷苦书生不也饿着肚子读书识字?他们能,为何本公主不能?再说,不过百十来字的事,也不是什么难事,你们退下,本公主不写好圣旨不吃饭。”
“好个勤勉的公主!”楚弈随手捡起一张废弃的纸,打开看了看,满yì
的点点头,“虽然算不上好,倒也算工整。你这般年纪也算不错了,不愧是朕的女儿。”
饶安从龙椅上下来,跑到楚弈身旁,抱着楚弈的腿,仰着脸道:“父皇,儿臣比哥哥如何?”
楚弈一挑眉,反问道:“为何红线要和哥哥比?不和父皇比?”
饶安不假思索的道:“父皇是天子,天子自然无以伦比,但哥哥和儿臣一同启蒙,自然要将哥哥比下去才是儿臣的本事。”
楚弈笑容满面,弯下腰抱起饶安,从宫女手上接过面巾,将饶安脸上的墨迹擦干净,拿给饶安看,道:“小花猫,你在学你母妃化妆呢!”
饶安从背后伸出一只沾满墨汁的手在楚弈鼻尖上轻轻的点了一下,顿时楚弈鼻尖被点了一个黑色的印子。
饶安大笑着,指着楚弈道:“大花猫,你学你的爱妃化妆呢!”
楚弈脸上的笑容更灿烂,将饶安高高的举着在屋里转圈,道:“大花猫带小花猫去接母花猫咯!”
“好!我们去接敏母妃回来。”饶安兴奋的大叫。
楚弈脸上的笑容突然黯淡了下去,她看见了吗?这个孩子多像她。
饶安见楚弈不高兴,忙道:“父皇放心,圣旨马上就写好了。日落之前儿臣就能将敏母妃接回来,父皇只管等儿臣的好消息。”
楚弈颔首,眼中不知为何泛起了泪光,道:“好,红线,我们先去用膳。吃饱了再写,晚上咱们让你敏母妃做好吃的。”
“好!带上哥哥,一起吃好吃的。”
父女俩一起去偏殿用膳,下午果然饶安拿着写好的圣旨坐着暖轿去了冷宫。
秦王府,楚南天穿着高脚木屐,左手拿着小金剪,右手拿了青花瓷,宽大的袍子从花枝上扫过,他俯下腰身,放下青花瓷。
右手扶着花枝,干脆而利落的将一整枝盛开的海棠从树枝上修断。
他的表情无比认真,动作也十分细致。他认真地从剪下来的花朵中将残花剔去,轻轻的放入花瓶之中。
“皇宫里的海棠用温室培养着,一年四季都有,而我这里却只有这个时候才有。”
魏玉郎冷哼一声,眼里的讽刺意味分明,冷声道:“你们俩兄弟还真是虚伪,一面害死她,一面却在世人面前惺惺作态!”
楚南天不理会魏玉郎的冷嘲热讽,突然笑道:“这次,我让我的人在京都转了一圈,让楚弈误以为是我灭了傅氏的满门。你和阿愉都没有暴露,连她身边的暗卫也一并算在我的头上,你大可安心了。”
魏玉郎心中忽然涌出一种厌恶之意,冷冷说道:“在下既然敢做,就不怕被人知dào。你无需为在下包庇,况且你我注定了只能是敌人不会是朋友,楚南天,别痴心妄想了。”
楚南天沉默了半晌,笑得已有些苦涩,缓缓道:“阁下来我府上,是告sù
我这个?不管她是璃长乐,还是上官敏愉,我尊重她的选择。如果她选择的是你,或者别人,我都无怨言,但为她,我甘愿!”
“疯子!”魏玉郎的的脸沉了下来:“别再靠近她,楚南天你应该知dào
她有多恨你!”
楚南天眼痴痴的看着盛开的海棠,仿佛花朵中有那绝美的梦中情人一般。
突然狂风急作,将手上的海棠吹散,只剩下半多残花。楚南天长叹一声,弯下腰,怜惜的将花瓣拾起,放在身侧的花篮之中。
连魏玉郎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dào。
“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长乐,我楚南天不敢求你原谅,只愿你能平安。”楚南天喃喃自语道。
黄昏,万丈晚霞将天染得好似一块彩色的织布。
浩浩荡荡的凤仪朝冷宫的方向去,道路两旁跪着无数宫女、太监。
轿子中,饶安双手捧着明黄色的圣旨,神色肃清,端端正正的坐着。她年不过七岁,身上穿着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因为头发尚短,只梳着双丫髻,带着两个小金玲。
稚嫩的小脸上藏不住兴奋的笑意,她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珠帘外,心里虽然焦急,面上却丝毫不显。
“动作快点,父皇可等着敏贵妃做膳食呢!耽误了父皇用膳你们担待的起吗?”
太监们虽然不是用跑的,但步伐也算得上快了,跟轿子的嬷嬷、宫女们走的满头大汗,奶娘走到轿子旁边一般喘着粗气,一面道:“殿下,已经很快了,您别急啊!”
这个小祖宗,想起什么来就一跟藤儿的拧着。
才去信阳宫几天不知怎么的,就被人收买了。嫡亲的母妃还好好的在宫里呢!巴巴的要去救不相干的敏贵妃。
“奶嬷嬷,你看天都快黑了,晚上路可不好走。”
饶安伸着脖子盯着远处,直到看到那残破的牌匾,还有戒备森严的侍卫就知dào
是冷宫了。
“公主殿下到——”
轿子在冷宫门口停下,冷宫的大门被一把漆黑的大锁锁着,虽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但偶尔顺着风飘出来那股令人作呕的腐烂之气,足以证明里面有多残破。
侍卫等齐齐跪下,三呼千岁。
饶安扶着奶娘的手从轿子中出来,目不斜视,道:“免礼平身。”
说着,她高举手中的圣旨,喝道:“打开宫门,本公主奉皇上之命迎贵妃上官氏回宫。”
声音虽然不大,却透着威严。
守门的太监面面相觑,跪下磕头道:“是,奴才遵旨。”
奶娘见冷宫门就要打开,连忙上前护着饶安,道:“殿下,这里面脏,小心您的身子。”
饶安仰着面,冷声道:“退下,本公主奉皇帝之命宣读圣旨,见圣旨如见君,不管什么脏物岂敢近身!”
许多大人到了冷宫门口都会吓的小腿打颤,饶安却能面不改色,周围的人不禁佩服起来。
不多时,冷宫门大开,里面的管事嬷嬷、伺候的宫女们都跪在们内,对着饶安磕头。
上官敏愉扶着青钿的手缓缓而至,站在门内。
饶安摊开圣旨,念道:“贵妃上官氏接旨——”
上官敏愉这才跪下,三拜九扣之后方道:“臣妾上官氏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尔上官氏,入宫一载有余,丕昭淑惠,持躬淑慎,秉性安和。虽偶犯君颜,贬入冷宫你,但念及其并无大错,特赦其罪,免其刑”
上官敏愉叩头谢恩,接了圣旨才起身,饶安扑了过去抱着上官敏愉,喊道:“敏母妃,儿臣好想你。”
上官敏愉忙抱了饶安,亲了亲饶安的脸颊,亲切地道:“敏母妃也想红线,敏母妃不在这几天,你可好?有没有乖乖吃饭,好好写字?”
饶安点点头,调皮的吐了吐舌头,道:“母妃不知dào
,这个圣旨还是红线写的呢!”
上官敏愉忙摊开圣旨,见上面的字虽然不是歪歪扭扭,也可见是小儿之笔,如此严肃的事却出自小儿之手,上官敏愉掩口轻笑。
饶安嘟着粉唇,不高兴的道:“母妃可是笑话儿臣字不好?”
父皇明明说她写的比哥哥好,为何母妃却看着她写的圣旨发笑?难道是父皇骗自己?
上官敏愉伸出手指轻轻的戳饶安的额头,忍着笑道:“母妃是高兴,红线真了不起都会发圣旨了,若非红装,只怕连哥哥都嫉妒你了。”
如果涵儿在的话,应该也会写圣旨了。
“恭贺贵妃娘娘。”跟着饶安来的太监、宫女们齐齐跪下恭贺上官敏愉。
上官敏愉抱着饶安跨过冷宫的门,道:“本宫今日出冷宫,尔等每人赏月银三个月。”
青钿和安公公对视一眼,对饶安跪下磕头道:“奴才(奴婢)多谢公主救命之恩。”
饶安将头埋在上官敏愉的怀里,小声的道:“敏母妃快些回宫吧!有个人惦记着您,好多天都没有睡好吃好呢!儿臣见他可怜这才帮他的。”
上官敏愉情知饶安说的是楚弈,故yì
反问道:“原来不是红线想我呢!我会错意了。”说着一副伤心的样子。
饶安忙道:“儿臣也想母妃。”
“小顽皮!走罢。”说着抱着饶安朝轿子走了过去,奶娘见状连忙打起轿帘。
上官敏愉这一出宫,后宫多少人咬碎了银牙,摔破了多少花瓶,此是后话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