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儿,不要走,等等姑姑啊!”她纵情大哭起来。
一念知错,终身错付,全族惨死!
怎能不痛?怎能不恨?
“康儿,我的康儿!”地上又潮又冷,却抵不过心里的冷。
“主子,您怎么到外面来了?”闻声而来的青钿和安公公赶来,见上官敏愉赤着脚,倒在地上大哭着。
安公公和青钿两人一左一右将上官敏愉架了起来,月光下,她的脸惨白如纸,泪珠不断的滚落在手上,直叫人心酸。
两人误以为上官敏愉是因为被贬,白天强撑着,到了晚上才一个人偷偷的哭起来。
青钿点燃烛火,这才看到上官敏愉的脸上、脚上都被撞伤了,好些个地方都渗出血渍来,衣服上也被污水染透,浑身狼狈不堪。
“主子也太不小心了,这脸上怎么被伤成这个样子了?”青钿忙拿了手帕轻轻替上官敏愉将脸上的污泥擦干净,又对安公公道:“你且到门口等着。”
安公公答yīng
一声,转身退到门外将门拉上。
青钿从包袱里找了一套干净的衣服,道:“主子也太不小心了,先换了衣服,不然得了风寒可不得了,这里又每个太医。”
上官敏愉仍旧恍恍惚惚,双眼空洞,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pà
的缘故。她双手抱胸,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
浑身像是被火烧一样的难受,身体一半在熊熊大火中,一半却如在冰窖。
“贱人,都是你!如果不是你太过亲信小人,我又怎么会惨死?你不配做我璃氏一族的族长!”
“长乐,过来,把你的江山交给我。你们璃氏这样禽兽不如的东西不配天下之主”
“女人,你真单纯可爱,以为我真的爱你吗?我只想要你手上的江山而已!你不过是我的踏脚石而已”
谁?谁在说话?好丑陋的脸,好邪恶诡异的声音。
她想要问,咽喉却像是被什么掐着了一般;想要睁眼,却怎么也睁不开;想要伸手去抓,却无力抬起手臂,耳畔只有一声声凄厉的哀叫和痛骂!
千古罪人!她是千古罪人!
“主子还没醒呢?”青钿端着一碗浅黄色的姜汤进来,看到床上的人一动不动,眉头不由的皱了起来。
冷宫的人没有允许是不可以出去的,外头的人也不能随便进来。
昨晚,上官敏愉回来后就晕倒了,到了早晨发起高烧来。冷宫是关押皇上厌弃的废妃和犯错女官的地方,这些人靠的不过是仅能维持生命的食物存活下去罢了,太医自然不会来这里的。
所有上官敏愉就算病了也不会有药来医治,她只得拿了银子找那管事嬷嬷讨要了几块生姜片煮了水,给上官敏愉灌了下去。
安公公看着上官敏愉脸烧的通红,叹口气道:“这样也不是办法,再烧下去只怕主子就危险了。”
青钿摸了摸上官敏愉的额头,愁眉苦脸的道:“那有什么办法,你我又出不去,也没办法为主子去请太医。”
安公公敲了敲脑袋,急的在屋里转来转去,嘴里嘟嘟嚷嚷的说些什么。
青钿将上官敏愉额头上的毛巾拿下来放在冰水里打湿又放在上官敏愉的额头上,她二人满面愁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上官敏愉这样烧下去。
却说,昨夜楚南天听到消息知dào
上官敏愉被贬冷宫,半喜半忧,喜的是上官敏愉总算离开后宫那个是非之地,忧的是,冷宫的日子苦不堪言,怕上官敏愉吃不了那苦。
思来想去,等到天黑便悄悄进了宫,他找遍了冷宫所有的房间,找到她时,却看着她哭的痛不欲生从屋里跑出来。
“康儿,我的康儿,姑姑对不起你啊”她的哭声凄楚哀婉,让听的人也忍不住心酸起来。
康儿?楚南天心头一震,她不是傅府一个小丫鬟吗?
这个康儿是谁?本来是想要去扶起女人,却不知为何,楚南天的脚怎么也抬不起来。
“康儿,别怕,姑姑会为你报仇的!别怕,姑姑在这儿,谁也不能伤害你。”她被石头绊倒,跌倒在泥坑里,却不知痛,一双手不断的在空中乱抓。
心如针扎,痛的让他有些呼吸困难起来。
康儿,他想起来了,那个女子身边跟着一个美目冷清的女子,康宁郡主!
“康儿,你和族人们一定要保佑姑姑,姑姑会拿他们的人头祭奠你们,用他们的血为我璃氏一族铺路!”
听到这里,楚南天只觉胸口一阵热血往上涌。
她竟然是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子——长乐!难怪,每次见到她都会有错觉。
难怪,她会在两兄弟之间纠缠!
原来,他以为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和补偿,却是一场早有预谋的美人计!
泪从脸颊滑过,此刻,楚南天已经忘却了呼吸,女人的痛哭声像把凌迟他的刀一般。
说不出是该喜,还是该恨。喜,她的眼终于能看到他楚南天了,忧,她是回来报仇的!她恨他和他的兄长,她对他只是利用而已。
看着她在那里嘶声痛哭,看着她倒在污水里,却没有勇气走过去将她拦在怀里。
她痛,他的心仿佛被刀绞一般的痛。
长乐,长乐,这个让他爱了一辈子,想叫了一辈子的名字此刻却叫不出口了。
“主子,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楚南天看着她的宫女将她扶进屋里,看着她浑身狼藉,满身戾气,带着凶狠的目光,浑身打了个激灵。
不,这不是长乐!
头像是被什么重重的打了一拳似的,痛不可挡!楚南天双手抱着头疯狂的往冷宫之外奔去。
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明艳的敏愉,高贵温婉的长乐,两个人不管的在脑海里盘旋。
好残忍!他站在摘星楼看着远处城墙上挂着那三百多颗人头。
那个冬天,他永远也忘不了。
从远疆回来,他兴奋的跑回来报喜,却不想,城墙上挂着一个个滴血的人头。
这些人都是他认识的,也是天下最高贵的一族。
看着这些人头,他先想到了她,那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她此刻是不是也在里面?
围着每一个人头他仔细的看了又看,她们的血滴到他的脸上,身上。
确定没有她之后,楚南天松了口气一挥马鞭冲进云端城。
她的族人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一定要安慰她,保护她!楚南天满心满眼就只有这一个念头。
却不料,她看着他满身鲜血,当场就疯狂起来!
她没有了往日高贵的姿容,没有了嫡仙般的面容,没有了一国之君的骄傲,没有了属于她的沉静。
璃长乐被关在西苑一个阁楼之中,那个阁楼中全是璃氏一族的尸体,鲜血成河。
她疯了一般朝他扑来,凄厉的喊道:“凶手,我要杀了你为我璃氏一族报仇!楚弈,我定要食其骨,饮其血,寝其皮!”
如此怨毒的诅咒让楚南天不寒而栗!
他任由女人在他身上如野兽般撕咬,却不敢带她走。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明知dào
,楚弈对长乐是打的什么主意,他却无能去阻止,眼睁睁看她惨死,看着璃氏一族惨死!
她回来了,可是他又有何颜面去见她?
她的族人是他的兄长杀死,她和涵儿也是兄长害死。
一切都是他楚氏作下的孽!她要回来报仇也是应该的,是时候还给她,还给涵儿了。
打定主意,楚南天这才回了府,却不知为何心里始终不安,于是,到了夜间,楚南天再次偷溜进宫。
再次回到冷宫,却不见上官敏愉的身影。楚南天着了慌,刚要进去探个究竟,却见安公公站在门口来回走着还时不时摇头叹息。
一声声无奈的叹息让男人不由的心下慌乱,她竟病了。
不过,他却不好现身,只好躲在窗外,等候里面那二人离去再救上官敏愉。
“不行,青姐姐,我想办法出去为主子找些驱寒退烧的药来,在这样主子就麻烦了。”安公公推门进去。
青钿看了看床上的上官敏愉,已经一天了上官敏愉烧的更厉害了,浑身滚烫,人也一直昏迷不醒。
犹豫片刻,青钿问道:“这四处都是高墙,外头又有侍卫把守,出去就是个死,怎么请的来太医?”
安公公长长的叹息一声,恨声道:“真是没有的东西,也不知dào
学学武功,这不就可以出去救主子了,现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受苦。”
青钿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就是你有武功又能怎样?哪个太医愿意来冷宫为主子看病?”
“那可怎么好?就这样看着她么?”安公公急的道。
青钿黯淡的眼突然明亮起来,她一拍手,道:“我有办法了!”
“快说,快说只要能救主子,我小安子什么都肯做。”
青钿颔首,道:“我以前是冷宫的管事姑姑,记得以前有位刚刚发落来的才人闹着要出去,在她的屋子里挖了个洞,虽然暴露了但那个洞却还在。那个洞口通到了冷宫外,你从那里爬出去就能去太医院了。”说着,她的声音却有几分犹豫:“只是冷宫罪人私自出宫是要车裂的,你——真要去?”
安公公冷然一笑,道:“我活着为的就是主子,如果主子不在了,我还活着有意思吗?”
说着,他噗通一声跪下对青钿磕了三个响头,口里道:“青姐姐,小安子此去也不是还能不能回来,如果不能回来请姐姐好好照顾主子。”
不等青钿说话,起身决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