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大家当然都没有睡好，黎子阳不知道爸爸和子辰有没有睡得安稳，反正他只要一闭上眼睛就做恶梦，梦到子辰被所有人追杀，然后又是一个面目模糊的女孩子掐着子辰的脖子，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吓得他不敢睡觉，折腾了大半夜，第二天早早就起床，顶着两个不太明显的黑眼圈，站在楼门口给湛清漪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又开始后悔，天还没有大亮，他只顾着自己睡不好，都忘了替清漪考虑一下！他才要懊悔不已地把电话挂断，湛清漪却接了起来，“就知道你睡不好，不过也不用这么早就扰人清梦吧？”听她声音里带着了然的笑意，估计早料到黎子阳会是这样子了。
黎子阳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啦，清漪，你既然知道我睡不好，就早一点来陪我说话好不好，我有点儿……害怕。”身为一个男人，堂堂星辰国际的总裁，一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几曾怕过谁来！现在他敢于把这个“怕”字说出来，足见对湛清漪有多信任，有多倚仗。
湛清漪笑笑，听筒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知道啦，我正出门呢，很快就到，等我。”说完她就挂了电话，末了传来一声“咣”的关门声，看来她早就已经起来了，不然哪能走得这么及时。
等我。最后两个字传进耳朵里，顿时让黎子阳无比心安，微笑着合上了电话。到现在他才慢慢体会到，等待有时候是一种幸福，而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无可等待。
半个小时后，湛清漪施施然走了过来，今天的温度不太低，她穿了一件长到脚踝的暗紫色风衣，脚上一双半长筒黑皮靴，这一身扮很适合她庄重神秘的个性，自然又引来无数人的侧目。
黎子阳一看见她这身扮，未语先笑：因为这件风衣和这双靴子是他替湛清漪看中了，并陪她一起买下来的，可惜湛清漪总说穿成这样没办法在有突发状况的时候，很好地保护黎子阳，所以一直没有穿。今天倒好，她主动穿了出来，还真是有心。
“笑什么笑，不好看？”湛清漪白他一眼，很潇洒地甩了一下风衣下摆，“那，黎总，你要说不好看，可就是自耳光哦！”因为这身衣服是他陪湛清漪去买的，人家本来不想要，因为于她的职业不符，但他好说歹说才劝得她买下来的，今天是第一次穿呢。
“很好看，”黎子阳颔首，满眼的赞赏之色，“我对自己的眼光一向不怀疑，我巴不得你天天这样穿，多养眼哪。”
“还知道说笑话，看来你没什么事，”湛清漪扬了扬下巴，“我进去开车。”
等她进去把车开出来，黎子阳脸上还是挂着满足的笑，似乎只要看到湛清漪每天有一点改变，而且多少是跟他有关，他就会非常高兴。
因为时间还早，他们也不急着赶路，车子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公路上，黎子阳好几次深吸一口气，却是欲言又止。
“黎家的事你不是非要告诉我，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湛清漪微一苦笑，她昨天之所以躲开，就是不想牵扯进当年的事去，。可黎子阳跟她天天在一起，遇到什么事都会告诉她，又怎么会独不提这一件。
黎子阳愣了愣，肩膀一下塌了下去，“清漪，到了这个时候，你就别再想置身事外了好不好？你不知道，昨晚爸爸问出妈的实话来之后，我简直——”
“实话就是，杨姨猜想得没错，黎夫人在老爷子眼皮底下自导自演了一出‘公主换太子’的恶俗戏码？”看黎子阳虽然着急伤心，但并不意外的样子，湛清漪就可以想到，事实必定跟杨雨萱所说没有多少出入。
黎子阳看着她的侧脸，点了点头，“就是杨姨猜的那样，妈和阿姨换了孩子——”
“对了！”他话还没说完，湛清漪突然像被烫着了一样大叫，“我就说嘛！子阳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黎夫人和你阿姨都太奇怪，放着自己的孩子不疼，去对方的孩子，原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她们两个—”
黎子阳的眼睛亮了亮，瞬间明白了什么，点头，“对，原来不是因为她们喜欢男孩女孩的问题，而是因为她们知道，对方的孩子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
所以，薛冰芙那么疼佟寒，为了她的幸福，不惜低头向黎子阳请求，让他跟佟寒在一起，而湛清漪仅见过薛冰蓉一面，她也在黎子阳面前猛夸黎子辰，还说星辰国际早晚是他的，现在看起来，她们这样做，一点都不奇怪。
“可惜了！”湛清漪摇头叹息，“子阳，枉你跟黎夫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多年，居然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吗？”她这话说得有点不讲理，她虽然在之前就这方面的疑问，但没经杨雨萱说出当年的事来之前，她又什么时候往这上面考虑过了？
黎子阳一时语塞，隔了好一会儿才突然一笑，硬找理由，“清漪，话也不是这么说，我和妈虽然在一家生活二十几年，但她大多数时候都住在小狂欢，有时候我一个月都见不上她一面，就算——”
他突然住了声，大概觉得拿这件事来开玩笑不是太合适。仔细想想也是，自黎子辰慢慢长大，薛冰芙看他的眼神反而不如他小时候来得亲切，再后来她看出黎子辰非可造之材之后，就应该是对他死了心，所以才全身心理小狂欢，目的就是为自己留一条退路吧。
其实，现在想想，湛清漪觉得薛冰芙一定早就在后悔当年用了这么愚蠢的法子换走了自己的亲生，而黎子辰又不是她所想像得那样，替她争取一些什么。现在事情败露了，在某个方面来说，也正好让她解脱了，不用再守着黎子辰这个假儿子，看他如何不争气了。
“其实，黎夫人真是拿得起，放得下。”湛清漪笑笑，这话说得很真诚，没有半点讽刺的意思。要换成别人，事情败露的这一天，不哭天抹泪，或者歇斯底里闹一番才怪，天底下有几个做了那么大的错事，却还能够如此冷静的女人——或许在她自己看来，她根本没有做错什么，活在这世的人，谁不是为自己算呢。
黎子阳呼出一口气，想了想，又深吸一口气，没话说。湛清漪可以肆无忌惮地说薛冰芙，是因为她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可薛冰芙好歹是他名义上的母亲，他怎么好随意评论她。
“对了，老爷子算怎么做？”无论什么时候，湛清漪不放心的还是黎震霆，尽管知道他一直很冷静，会把事情处理得很好，她还是会挂念着他，这感觉还真奇怪。
黎子阳摇摇头，“昨晚妈说等爸的决定，爸说大家都需要冷静，事情还没到明白处呢。”
是应该好好冷静冷静。湛清漪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星辰国际这么大的集团，动辄牵扯到成千上万人的利益，如果因为黎家内部的事而引起股市动荡的话，可不是好现象。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老爷子处理得再圆满也好，黎家这一番内乱，是肯定免不了就对了。光是想一想黎子辰在知道自己将一无所有之后会有的反应，也够所有人头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