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辰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输血不就输血,凶什么凶?”他平常不给老爷子好声气是真,但黎震霆好歹是他亲生父亲,从小到大也没缺了他什么东西,难道他还见死不救吗?谁料他才往回走了两步,衣袖一紧,有人拉住了他,他一回头,“妈,你拉我干什么?”

薛冰芙的脸也在迅速失血,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你不用去。”

“为什么?”我不去,黎子阳去啊?黎子辰讶异地看着她,又看了站在原地不动的黎子阳,突然嘲笑道,“妈,你太看得起黎子阳了吧,他——”

“总之你不能去!”薛冰芙突然失控地大叫,死死抓紧了他,“你哪都不用去!这么大一家医院,难道会缺一点点血吗?就算这家没有,我们还可以转去别家,不用你去,不用你去!”

这么多年来,薛冰芙在所有人面前都是冰冷而淡漠的,对每个人说的话也不会超过十句八句,更不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现在她这个样子,实在是太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除了湛清漪和杨雨萱多少想到些什么,因而处变不惊之外,就连黎子阳都因为心神大乱而没意识到不妥,更不用说什么都不知道的黎子辰了。

“妈?”黎子辰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去挠头,“你在说什么?医院没有某种血型的血,也是很正常的,我能输血给爸,为什么不去?你到底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薛冰芙一时语塞,感觉到余人看着她的异样眼光,她突然火了,恶狠狠地骂,“混帐!总之我说不行就不行,你老实呆在这里,我去给你爸办转院手续,我们马上就走!”

她扭身才要走,手术室的门无声地打开了,坐在轮椅上的黎震霆悄然出现在门口,冷声道,“不用了,我没事。”

啊?

所有人听到这一句话,都愣在了当地——当然,最先反应过来的黎子阳是喜大于惊的,几乎是“扑通”一下跪到了轮椅前,使力抓紧了黎震霆的手,“爸,真的是你吗?!”其实,他这句话有点儿辞不达意了,本来他是想问,“爸你真的没事吗”。

黎震霆看了他一眼,抽回了自己的手,“子阳,每临大事有静气,这话我对你说过很多次了,你总是记不住。”

黎子阳赧然,觉得老爷子教训他有点儿不是时候,何况他并不是在任何时候都沉不住气,只是乍一听到爸爸重伤,生命垂危,他整个人都乱了,哪里还顾得上静气不静气。尽管心里有点儿不服,可看到爸爸没事,他还是还高兴,连连点头,“是,是,爸,以后我一定记住。”

站在一边的湛清漪目光闪动,看一看老爷子的神情,再想一想先前的事,已经约略猜到是什么情况,暗里冷笑了一声,闭住了嘴。

黎子辰呆了一会儿,突然气道,“爸,你既然没事,干嘛吓我们?你年纪也不小了,还开这种玩笑——”

“子辰?!”一听他话说得不对味儿,黎子阳立刻沉声道,“你怎么对爸说话呢?”

“要你管?!”黎子辰不客气地骂回去,“爸,你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公司还有事。”瞧他那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不知情的还真以为他有多爱岗敬业呢。

黎震霆也不看他,冷冷道,“站住!你们哪都不许去,都跟我回家,我有话对你们说。”他看向杨雨萱,“我们走。”

杨雨萱脸色有点发白,这场戏是老爷子亲自导演的没错,而她是当中绝对的主角,说白了就是她在帮着老爷子骗大家伙儿呢,所以这会儿她都不敢抬头看他们脸上是什么表情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刚才她演得还真是像呢,把老爷子的伤情说的头头是道,不愧是特护,够专业。

趁着杨雨萱推着黎震霆经过身边的时候,湛清漪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朵边来了一句,“杨姨,有你的。”

杨雨萱的脸“唰”一下红到耳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解释什么,只好推着黎震霆匆匆离去。

黎子辰狠狠啐了一口,憋着气骂,“神经病吗,一个一个?妈,我爸到底怎么了,这什么意思啊?!”

从黎震霆从手术室出来直到他离开,薛冰芙都站在原地,维持着要去找大夫办转院手续的姿势没有动,不管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一声不出,只是脸色越来越白,眼神却有种类似解脱了,或者说破罐子破摔一样的嘲讽。“没什么意思,这些……什么意思都没有。”她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笑了笑,慢慢跟了上去,看她一直挺直的背有些弯,带着几分穷途末路的味道。

黎子辰又呆了呆,感觉今天这些人神经都不正常,难道是集体吃错药了不成?“妈的!”他狠狠骂了一句,追着他们出去。

直到没有人了,安静下来了,湛清漪才抻量着开口,“黎总,你的意思怎么样?”

“我?”黎子阳回头看她,眼底有着隐隐的慌乱,“我不知道,原来爸用这样的方式逼妈说实话,我觉得有点儿……”

“残忍?还是下作?或者说,幼稚?”湛清漪挑高了眉,心情很好的样子,“黎总,你是不是觉得,有些真相不一定非要被揭发出来,彼此心照不宣就好?”

黎子阳微低下头,其实他说不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也……不是这么说,我就是觉得……就算妈当年做了什么错事,也是有苦衷的,也许——”

“呵呵,”湛清漪笑着摇头,脸上有善意的讽刺意味,“黎总,这还真像你说过的话,不管是谁做了错事,你都相信他(她)是有苦衷的,是值得原谅的。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的想法是理所应当的,那么对那些因为他(她)们的过错而受到伤害的人,公平吗?”

黎子阳一愕,为之语塞,同时也有些汗颜: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我……我……”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越发窘迫得抬不起头,偏偏湛清漪一直不说话,好像非要等他一个说法似的。

“算了,”就在黎子阳窘得恨不得从烟囱里跑出去的时候,湛清漪总算放他一马,“黎总,我这么说没别的意思,也没想要改变你为人处世的准则,我只是相信老爷子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应该相信,他已经在努力把对所有人的伤害降到最低。”

身为黎震霆的儿子,在他身边二十多年,难道黎子阳还不如湛清漪对老爷子的理解来得透彻吗?还是说只是因为黎子阳心肠太软,不忍心破坏黎家的平静,所以在心底来说,他其实是在埋怨爸爸,不应该把当年的事再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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