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天空纯净的似不掺一丝杂质,大朵的流云看起来也分外的洁白,衬的天空更加高远、瓦蓝。

这或许是今年最后的一场雪了。

鱼蝶儿真是打心里觉得不舍。

冬就要过去,可很多事才即将要开始,许许多多要做的事儿就像春天要破土而出的嫩芽,疯狂而又执着。

“小东西又在发什么呆?”鹤泰走过来,语气轻柔。

她回望他一眼,“没有什么,就是,想想好吃的。”她脸上挂了俏皮的笑。

可鹤泰总觉得小蝶笑的那么遥远、疏离。

与之前不太一样。

“什么好吃的让你这么惦记,爷这就吩咐膳房做。”他宠溺的抚着她的青丝。

“我想吃宫外的。”

“膳房伺候的不好?”

“不是不好,只是,我想吃外面的了。”鱼蝶儿语气听起来竟有点哀怨,说完便不吭声了,双眸只盯着院子里出神。

“身子可好了?”他蹲下身,在她的摇椅边儿上,关切地问。

那天在四皇子的册封礼上,鱼蝶儿突然难受成那个模样,真是把鹤泰吓坏了,虽然她坚持要自己走回皓月斋,鹤泰还是强硬的把她给背了回来。

但自从那日起,她就似蔫了一样没了精气神,整日闷在房里发呆,让太医瞧了也没看出个名堂。

想出宫倒是好的,起码有想要做的事儿了,可是鹤泰却顾及她的身体,别再出什么乱子。

因她身上的奇毒消失的奇怪,鹤泰就怕是那毒在作怪。

以致他也是惶惶不可终日。

“这几日觉得好多了。”她眼中有了光亮,“所以想出宫去走走。”

“好,爷带你出宫去,不过若身子有不适可不要硬撑。”他虽答应了,可还是不放心。

这一日鱼蝶儿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

她穿梭在热闹的街市上,她与爹娘有说不尽的家常话……

直到日落西山,才恋恋不舍的回宫。

夜间,同榻而眠,他要搂她,她却借口身子不适躲开了。

鹤泰并未强求,近来她总是这样,他都习以为常了。而且体恤她身子不适,他本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只是想搂着她睡而已,她也不愿意。

她向来小心思多多,鹤泰也没细究,只仔细的给她掖好被角。

日子就像一尾滑溜的鱼,不经意就从指间溜走了。

转眼至三月,鹅黄泛青,柳叶吐绿,只要你一出门,春的气息便能迎面扑打在脸上,

四皇子越发风光无限,册封大典过后,皇上便下令为他张罗起大婚事宜,看起来不日即要完婚了。

他更是经常出宫去陪公主,宫内宫外的频繁出入,颇有马不停蹄的势头。

众人看到皇上为他安排这么多,便也都高看他一眼。

曾经的阶下囚一夕之间倒是成了炙手可热的人。

而那代表着地位、尊贵的储青宫因为住了个废太子,反倒门庭冷落。

除了太医偶尔出入,便不再有旁人。

虽然被禁之人不准探望,可众人心知肚明,即便能探望也不会有人去,谁闲的没事做去与一个废太子亲近?

听说是身子不适,可都这么久了,竟没有好转的迹象,或许还更重了,否则可能都不会为他传太医。

失去了太子的光环,即便你是皇子,也等于什么都不是。

鱼蝶儿还听说储青宫的奴才都被事务司调走了许多,只留几个粗使的。

春到天暖,和煦的春风细细微微的吹透入周边的一切。

鱼蝶儿似乎很喜爱这气候,不在闷在皓月斋,经常到皓月斋外走动。

但是无论是凉亭中、御花园里,不管在哪儿,都能听到奴才们低声的议论,散播着虚虚实实的消息。

有时都没见到人影,可那些闲话也不知打哪儿就能飘到她耳朵里,不想听都不行。

“事务司将储青宫的奴才都遣走了,这有点过分了吧,好歹是皇子呢。”

“受皇上重视的叫皇子,不受重视的连奴才都不如。”

“可谁也一眼望不到头,一杆子打不到地,那四皇子曾经还不如他,如今不也今非昔比了?”

“性格使然吧,大皇子自小地位尊贵,或许受不得这落差,听说都一病不起了,莫说没有机会翻身,即便是有,恐怕都等不到。”

“这几日太医去的都勤了,怕是不行了。”

鱼蝶儿四处望了望,没看到说话的人,但是不远处的草木微微晃动,枝杈缝隙里似乎还有衣裾闪动,应该是修剪花木的奴才。

……

“王爷还没回来吗?”鱼蝶儿回到皓月斋就问道。

一旁侍候的太监见王妃脸色不太好,闷闷不乐的样子,回话便也小心谨慎,“还没呢,不过去上朝的时候王爷说了今儿回来的迟些,下了朝以后要去集市上买您爱吃的煎包带回来呢,说王妃您爱吃。”

“嗯。”鱼蝶儿抬脚进了殿。

“都退下吧。”她将跟在身后的奴才都支使了出去。

王妃有命,奴才们便都到廊下候着了。

心中都暗自奇怪,王妃这些日子以来,这性子怎么突然变冷淡了?喜怒也不在脸上了。

王爷如此厚爱,换一个女人不得欢喜疯了,如果是之前,王妃即便是不说什么,那脸色肯定是乐滋滋的,如今却显得无动于衷一样。

不过对奴才们依然宽和,这一点倒是没变。

鹤泰回来时果然带着她爱吃的煎包,还有其他几样在市井小街上买的小吃。

“爷见你这几日膳食吃的很少,没什么胃口似乎,便给你带了这个,尝尝看,应该还热乎着。爷可是紧赶慢赶的回来,生怕久了味道就不对了。”他献宝一样的把吃食递到她手上,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鱼蝶儿接过来,却又放到了一旁。

“你们都出去。”她屏退了所有奴才。

然后看着鹤泰,神情在一瞬的犹豫过后,便又十分坚定,“我想见一见大皇子,王爷能帮我吗?”

“怎想起去见他?”鹤泰语气有些冷,温柔和笑意也在刹那凝在脸上。

“只是想去看看,听说他病的重。”

鹤泰沉默,大皇子不是才病,很早就传他病了,但是小蝶却没提过要看他,现在突然要去看他,还有她近段日子的变化,鹤泰不由得生疑。

“你,想起来他了?”他试探的问。

鱼蝶儿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想起来什么?”

“过去。”鹤泰竭力让自己平静。

“没有。”她又觉得仅凭两字不足以令他相信,又道,“只是听他的母妃说起过一点而已。”

“说起过什么?”鹤泰语气凌厉,生气她对他的城府。或许她早就想见鹤炎了,只是一直忍着不说,如今听说其病重,才无所顾忌。

见他生气,鱼蝶儿才觉得似乎是说错了话,好在没说是去冷宫里见的。

“她说,她说我曾经想高攀,所以一直缠着大皇子,她想治我的罪,是大皇子为我求情,我才有今天,飞上枝头变了凤凰。”鱼蝶儿不敢说实话,只是乱编。

因为柔妃说的是大皇子对她有意,还想娶她,如今她是鹤泰的王妃,若是这样说了,鹤泰恐怕更会大发雷霆,更不会让她去见大皇子。

鹤泰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她说你缠着大皇子?你如何想。”

“我一定没有,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鱼蝶儿自然不觉得她会缠着别人,“只是,我毕竟曾在储青宫呆过,又是大皇子带我入的宫,他落到如今这情形,不去看一看,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有一点她倒是没说错。”鹤泰敛起了不悦。

鱼蝶儿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便仰首期待他的下文。

“说你如今飞上枝头变凤凰啊。”

“原来你也觉得我高攀。”鱼蝶儿顿时不高兴。

鹤泰伸手将她揽入怀里,“不,你会错了意,本王的意思是,你就是凤凰。而且是本王一个人的凤凰。”

鱼蝶儿脸一红,“说话便说话,大白天的也不知道庄重些。”

“本王搂自己的王妃,不行吗?怎么就不庄重了?你倒是说说看。”

她没接话,却开始挣扎。

“而且本王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近些日子都不让碰了?嗯?”鹤泰搂的更紧,问的却很认真。

他一直想问了,只是没找到机会。

倒不是因为他多么渴望,渴望可以忍耐,但是他受不了小蝶的躲闪和对他疏远的态度。

今儿,她突然提起要见大皇子,他再也忍不住想问个明白。

只要不是因为她心里有别人才拒绝他,别的他都可以接受。

鱼蝶儿身子一滞,“我只是……身子不适,若是王爷要……今晚,今晚臣妾便侍寝。”

她不再挣扎,可是身子却僵硬的厉害,是打从心里的抗拒。

鹤泰一恼,松开了她,“今晚,侍寝?是为了尽你王妃的义务,还是为了让本王答应帮你的忙,去见他?”

鱼蝶儿无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今晚,爷等着。”鹤泰转身大步流星出了殿,她看不见他眼中受伤的神色。

他不知道心里为何那般难受,不过是见一下而已,也没什么了不得。

她也没说什么别的,他如此又是何必呢?

是他危机感太重,太患得患失了吗?

可是这些日子她都婉拒他的接触,他心里实在不安,总觉得她有什么事儿瞒着他,或者是不喜欢他了。

若是换一个人,她想见便见,可偏偏是鹤炎,偏偏是鹤炎。

鹤泰到现在都不确定,小蝶若是没有失忆,会不会嫁给他。

若是抛开身份地位一切因素,在他与鹤炎之间,小蝶会选择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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