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小喜子才选择不计后果,行告密之举。就算因为告密要受到惩罚,他也毫不后悔。
有时候表面安然无恙,但是内心却要接受良心的煎熬,那种滋味更不好受。他虽然是个宦官,可他也想做个有情有义的人。不想做个不知恩图报,贪生怕死,苟且偷生的阴暗之人。
残破的躯体已经够了,若是连心也不亮堂了,人生更是灰暗难明。
所以听到鱼蝶儿出了事,他就想帮她,可他是个奴才又没本事。但他看的出来,太子爷对鱼蝶儿还是不错的,或许太子爷知道了以后会去帮忙找找,也或许能救出她。
“你只是不想爷被蒙在鼓里,所以告密,就这么简单?”鹤炎凤眸一眯,似乎看穿了小喜子的心思。
“不敢欺瞒太子爷,奴才心里也希望太子爷能帮着找找鱼女官。”小喜子垂首不敢看他。
想不到太子爷心里跟明镜一样,一点小心思都耍不得。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已经被看得一清二楚了。
鹤炎却并未生气,反而夸赞了他一句,“想不到,你还是个有情义之人。”
鱼蝶儿在储青宫虽然时日不长,可是待身边几个伺候的人都非常好,对小喜子也不错,而且还曾因救小喜子的一个同乡,而被月夫人毒打,所以小喜子亦一直对鱼蝶儿感激涕零的态度。
这些,鹤炎也都听说过。现在看来,小喜子应是感念旧恩吧。
“奴才不敢当。”莫名其妙得了句夸,小喜子反而丈二和尚摸不找头脑。不知道太子是不是讽刺他的。
“你怎么知道爷听了会去找她呢?”鹤炎突然对此事有兴趣起来。他想知道,这些日子的疏淡,连琳琅都骗过了,难道他对鱼蝶儿的心,小喜子却能察觉?
“因为奴才觉得太子爷也是好人,不会见死不救的。而且太子爷对鱼女官一直挺好的,所以奴才想着太子爷会去……”
鹤炎哑然失笑,“好人?爷是好人吗?”
“当然是,不光是奴才这么觉得,很多人都这么说的,太子爷不但待上谦恭有礼。就是对待奴才也是向来温和有加。是宫里顶好的主子了。”
“本宫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评价。”鹤炎淡然一笑,“不过,本宫很喜欢。”
好人!多么朴实的评价,可是朴实的东西看似平凡,有些人却注定是永生也得不到这种平凡的。他能得到,不是很好吗?而且他还很喜欢,这就够了。
何必去想这评价是上天对他格外的赏赐,还是因人的命理终究是逃不开的呢?
命数本就是无法更改的东西,无论你为它包裹上多么华丽的外衣,都掩藏不了它真实的内在。也许你自以为藏的很好,很隐秘,可外人却一眼便洞穿了。
有些东西,深究了反而是伤痛。所以他不愿去想。
小喜子说蝶儿也说是好人,说他也是好人,那他跟蝶儿倒真是般配!在下人眼里,都是同一类人。鹤炎倒是有些高兴。
“你就当你没告过密,回宫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就一口咬定,你什么都没说过。”鹤炎叮嘱道。只要自己不说,小喜子不承认,谅她们也不能拿小喜子怎么样。
“可是……奴才怕说不了谎。”小喜子为难道。
“你让爷说什么好!刚觉出你聪明,你就这般笨了。”鹤炎颇为无奈,“罢了,实在说不了谎,你就推到爷身上,就说爷问你话,你是迫不得已才说的。这总行了吧?”
交代了一番,主仆二人才返回皇宫。
一进摘星殿,便看到了柔贵妃。那晚没等到太子回来,她辗转难眠了一晚,便来储青宫守了一天。想着若是再等不回来,她就要奏请皇上派人去找了。
不到万不得已,柔贵妃是不想让皇上知道的,毕竟太子放下了皇上交代的一摊子事务,出宫去了,皇上知道了说不定就龙颜大怒。到时太子反倒落了一身不是。
所以她想着在等一等。
鹤炎见到柔贵妃,一点都没吃惊,与琳琅闹了那么一场,柔贵妃若是不来他才会奇怪。
“儿臣给母妃请安。”鹤炎敷衍的问候了一句。
“免了。”柔贵妃亦不动声色,其实内心倒是欢喜了下。好在人回来了,心也可以放下了。
鹤炎也不客套,径自坐下,一副疲倦的样子。
柔贵妃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脸看向小喜子。
秀眉紧蹙,语气也极为不悦,“你叫小喜子?”
“是,奴才小喜子。”见柔贵妃点名叫他,小喜子心里直打鼓。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柔贵妃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小喜子面前。抬手就是一个巴掌,用足了力就扇了上去。
众人都是一愣,鹤炎也腾地站起。谁也想不到柔贵妃会突然发难。
小喜子被这出其不意的一个嘴巴打的眼冒金星,身子一旋便跌倒在地。可见柔贵妃出手之狠,用力之大。她唇角抽了抽,甩了甩因用力过猛而震得发麻的手。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小喜子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急忙爬起来跪地求饶。
与此同时,鹤炎开口道,“母妃,你这是为何?小喜子犯了什么罪?”
鹤炎虽然心中有些明白,十之八九是因为告密的事情,可他万万没想到母妃竟如此直接,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掌嘴。
柔贵妃不搭鹤炎的话,面容凛然,看着小喜子,沉声问道,“饶命?你可知本宫为何打你?”
“奴才……不知道。”小喜子犹豫了一下,总算是答了不知道。
鹤炎的心也松了松。好歹没被一巴掌给震慑傻,没直接招认。
柔贵妃一听,更为恼火,厉声道,“大胆奴才!事到如今还想抵赖。你说,鱼蝶儿的事情是不是你告诉太子的!”
小喜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鹤炎立即冲他摇头。
“不,不是奴才说的。”小喜子心中无比的紧张。说话的声儿也颤颤的。
“放肆!在本宫面前,敢不说实话。”柔贵妃更加火大,“来人,将他送去量刑司,本宫看他嘴硬到什么时候。”
“若是他宁死不招,那就将储青宫的奴才一个一个的送去,本宫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告的密。”柔贵妃语气颇为狠恶。似有不查出来不罢休的态势。
小喜子一惊,罚他没什么,他不怕。大不了一死。可若是连累着其他无辜的人也去受刑,他实在于心难安。那边太子不停的给他使颜色,他本来没打算听太子爷的,将事赖到太子的头上去。可是眼下的情况,或许唯有这样做,才能救大家了。
于是,他稳了稳心神,强装镇定道,“是,奴才都招,鱼女官的事情是奴才说的,可奴才没有告密,是太子爷问起鱼女官的近况,说想去喜棉宫看看,奴才,奴才没办法,才说的。”
“你这狗奴才,嫌命长了?还敢狡辩!还胆敢将事情往太子爷头上推吗?太子爷日理万机,事务都忙不过来,有心思问你这个?”柔贵妃怒不可遏。
高喊道,“来人,将这狗奴才速速送到量刑司。还敢往主子头上泼脏水了!这种没轻没重的奴才,不宜再伺候太子。”
鹤炎一个箭步过来,顿时拦在前面,阻止道,“本宫看你们谁敢动他?”
转而看向柔贵妃,“母妃,小喜子他没错,他说的都是事实,确实是儿臣一时心血来潮,才迫使他说起此事。他又何罪之有?”
“本宫教训个奴才难道都教训不得吗?炎儿,你要是认我这个母妃,这事就别插嘴!”柔贵妃傲然而立,气势慑人,似乎对小喜子非严办不可。
“您当然能教训,可您教训的是儿臣的奴才,儿臣必须插嘴!”鹤炎毫不退让。势必要保下小喜子一样。
“呵!”柔贵妃怒急反笑,“怎么?太子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的奴才?你的奴才本宫教训不得,插不得手,是吗?你现在翅膀硬了,能顶嘴了,能护奴才了,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是吗?”
“儿臣绝无此意。”鹤炎恭敬有加,可却并未退后一步。
“绝无此意?那你为何拦着?”柔贵妃怒问道,“你是本宫的儿子,本宫连你都管得了,你的奴才反倒管不得了?
“小喜子没做错什么,儿臣不能让人把他带走。”鹤炎无比坚决道。
“若本宫偏要将他送去量刑司呢?”柔贵妃不信一个奴才就值得他这样护。真是笑话!
“那就把儿臣一块儿送去吧。”鹤炎淡然道。
他还真觉得有的奴才,反倒要比那些因利益驱使才抱成团的人,更值得护!
至少,一个是有着真情意,而另一些除了对上献媚巴结,就是对下落井下石。毫无情义可言!
只要有情义的人,都值得护,不管他是不是奴才。
柔贵妃似乎没想到鹤炎会说出这种话来,脸色顿时气的铁青,摇头道,“你是成心要气死我啊!”
“你也不想想,若不是本宫,能有你今日的尊贵吗?可你拿什么报答本宫的,除了惹是生非,就是顶撞本宫。为了一个小小奴才就这样跟本宫说话,恐怕你早已忘了,本宫是你的母妃了吧?”
鹤炎心中一寒,冷声道,“我当然没忘记!我的尊贵是贵妃娘娘您给的,若不是您,我现在说不定是个什么样,也说不准正做着贵妃娘娘口中的狗奴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