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边想好了,准备对金松交代一声之后便赶去太后那,话还没说呢,就听到太监的一声高呼:“太后娘娘驾到!”

鱼蝶儿呼的站起来,却并没有出殿门迎接,而是往里跑。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正打算去找太后,太后便自己送上门了。太好了,天赐良机啊!

金松看她往里跑,也跟了上来,“大人,错了,门在那儿呢。”

“金子,快,你去迎,机灵着点。”她停下吩咐道。

金松一头雾水,太后娘娘来了,主子怎么往里跑啊,这是要闹哪样?

“记着啊,我身子没好,还病着呢。”太后马上就会进来,来不及细解释了,她又低声嘱咐了一句,便窜进去了。

还病着呢?金松默念了一下,眼睛亮了下,猛然醒悟。哦!主子是要装病呀?

让自己配合着演一出双簧?

这招不错,太后看主子病着,必然心生怜悯同情,趁机让她知道喜棉宫的情形,不就成了?

金松虽然不确定太后会帮忙,但是他却领略了鱼蝶儿的意图。当下,着急忙慌的迎着去了。路过殿门时还不忘对左右守门太监低声道:“待会少说话。”

太后看是金松迎驾,又听他禀告说鱼蝶儿还在卧床养病。自然是要看一看的,走进卧房时,鱼蝶儿正撑着身子要下地。

“这是还没好呢?不必多礼了,快躺着吧。”太后忙制止了。

鱼蝶儿显得异常虚弱,有气无力道:“奴婢没能出殿迎接,太后娘娘恕罪。”

太后摆摆手,“有这份心就算,何来的罪。哀家瞧着,你可是瘦了不少。”说着命奴才将殿中的椅子往床边挪了挪,就坐下了。

鱼蝶儿跟金松使了个眼色,怒道:“没点眼力见的,还不快给太后娘娘上茶。”她一顿,补充道:“上好茶。”

又对太后道:“病了这些日子,对奴才缺少管教,都木呐了。怠慢了太后娘娘,罪该万死。”

“罢了,你也不易,哀家近日去了祥云寺听禅,回宫就听闻你病了好些日子了,便过来看看。”太后温和道。

“本该是伺候娘娘的,可是身子不争气。反倒是劳太后挂心了。”鱼蝶儿说着,鼻子一酸,颇有凄楚之意。

这时金松端着一盏茶过来,太后接了,喝上一口没咽下便已皱了眉。

这茶闻着没有什么香气不说,入口苦涩,低头瞧了瞧,头一偏一口茶吐在地上。

她身边的嬷嬷一看太后不悦,一瞄茶碗,厉声喝道:“大胆奴才,给太后娘娘上的什么茶?不想要脑袋了!”

嬷嬷也是心里生疑,这是作死吗?太后的喜好几乎全宫奴才皆知,爱喝龙井,碧螺春,君山银针。单这该死的奴才不但不沏太后爱喝的茶,还弄的这一盏混浊的玩意儿,草梗子一样。简直是以下犯上,罪不可赦。

见着太后的脸色变得阴沉,鱼蝶儿心里也是一慌,生怕太后出言定金松的罪,那可是金口玉言,一旦说了便难更改,于是立时撑起身子:“你这奴才,怎的惹太后娘娘不悦了?不是告诉你了,上好茶,上好茶。没带耳朵吗?”

怒急一般的咳了几声,高声道:“来人,将金松拖下去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喜棉宫几个太监急忙上前,一人架着一边胳膊将他往出拖。

“主子,奴才冤枉啊,这是喜棉宫最好的茶了啊,主子。”金松被拖拽着离开,一边高声辩解着,“打死奴才,奴才也不敢故意冒犯太后娘娘天威啊,这真的是最好的了。”

片刻的功夫,他的辩解声就被棍棒声与嚎叫代替。

早已有宫女端来清茶,太后漱了口。

“给娘娘喝这种不干净的茶,理应仗毙。”嬷嬷忿忿不平不依不饶。

太后呼了口气,“鱼女官已经惩戒了,此事便算了。今儿哀家是来探病的,不是来要命的。”

“是。”那嬷嬷恭声遵命。不再言语。

鱼蝶儿也是暗呼口气,太后虽然语气不高兴,好在不追究。这要是一出口要金松的命,可怎么好。即便不要命,若是由太后底下的人去棒责,下手肯定轻不了。瘸个一两月都是轻的。现在是自己宫里的太监动手,金松是掌事太监,谅他们也不敢下重手。

“奴婢抱病,对奴才们疏于管教,冒犯了太后娘娘,请太后责罚。”鱼蝶儿请罪道。

太后没说话,抛过来的眼神带着审视的意味。

能在后宫里生存的女人都是不简单的,何况是一路能坐到太后的位置上。当金松说那些辩解的话时,她就已经隐隐觉得里边有事。一个一品女官的宫里,最好的茶会是这样的?既然是这样的,这奴才也太过大胆,敢端给自己喝?若说没主子授意,她都是不信。

她以为鱼蝶儿会为金松求情,然后顺着金松的话头说出些什么事儿。可她倒是没求情,也没说什么,自己主动杖责了奴才,然后只是请罪。反而令太后是有些看不懂,琢磨不透了。

她看了鱼蝶儿一会儿,见她神色并无异样和慌乱,便笑了一笑:“说到底不过一杯茶的事儿,骂上几句也就算了,仗责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哀家小家子气,容不下奴才犯上一点错。”

“太后娘娘宽和仁爱,菩萨心肠,宫里人尽皆知。奴婢惩罚他如此轻,便是因着太后娘娘一颗慈爱的佛心,若要他的命,恐怕娘娘会为此不安,否则就他犯下的这错,就是个死不足惜。”鱼蝶儿恼怒道。

太后对于她的话没全信,素来听闻她对奴才甚好,一个宫女死了,伤心欲绝的不惜请皇上出面讨要公道,这为着一杯茶,能要奴才死?怎么那么让人不信呢。可不管真假吧,听着还是让人心里舒服的。

于是多嘴问一句:“方才那奴才说给哀家喝的已是最好的?你这宫里按制也不会是这种茶叶,而且,哀家怎么觉得能进这皇宫的应该没有这等次品吧?”

鱼蝶儿显得有些为难,不知道如何回答。

太后看向身旁的嬷嬷,那嬷嬷弓身禀道:“进来的茶叶司膳监会再筛选的,按等级分发,这些看样子是最低等奴才的份例才有的,而且,而且也许是低等份例里挑出来不要的。”

“你们这宫里,都是这茶叶?”太后问道。

霜儿怯怯的走上前,跪倒回禀:“是,这些日子送来的都是这种,有的比这还,还不好,金掌监挑出来扔了,就留下两罐子好些的。”

“放肆,司膳监做事如此马虎,这等货色怎么给主子用了。”太后有些愠怒,毕竟她也喝了那茶。

“不光是茶叶,送来的食材也是,也是……”霜儿并没有说食材是怎么样的,不知道是说不下去还是不敢说了,只磕头道:“奴婢斗胆求太后娘娘为喜棉宫做主,主子已经好些天没吃过新鲜东西了,这样下去,身子撑不下去的。”

“霜儿,还不退下,胡言乱语。”鱼蝶儿喝住了她。

太后蹙眉,虽然这小宫女没说食材如何,可看这茶叶就知道,吃的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金松挨完了棍子,一瘸一拐的来请罪。

“赐他一盒棒伤膏。”太后此时倒是觉得金松还真是有点冤了。

“哀家先回了,你好好养着。”太后站起身向外走。

“恭送太后娘娘。”她勉强着想要下地。

太后已经走了几步,又站住,回头望一眼鱼蝶儿,叹一声。径直往外去了。

喜棉宫的奴才们齐齐跪着恭送。

“去膳房瞧瞧。”出了殿门,太后并没急着走,提出去膳房。

跪安后追着出来相送的金松连忙领着去。看他瘸腿走路的样子,太后生出一些不忍,“叫个小太监领着就行了。”

“奴才这不碍事的。”金松苦着的脸上挤出丝讨好的笑。主要他是怕别人带路万一说漏了什么话。

太后看他一眼,“你这奴才倒是忠心,不跟主子记仇。”

“奴才做错事,主子责罚是应该的,不敢有半点怨言。”金松低头道。

经过着两日的消磨,膳房里几乎什么菜都没了,清锅冷灶,甚是凄凉不堪。一小撮发黄的菜叶子在一个菜篓子里搁着。

“怎么什么都没有?”今日没送菜?”太后不解道。

“这几日都没送来。”金松如实禀道。

“那吃什么?”太后讶异,眼下就快到午膳时分,什么都没有,饿着不成。而且不送菜已经几日了?

“米倒是还有一些的,熬些粥就好。”金松有些窘。

“那怎么成?你们主子还在病着,没有营养可是难好。”太后皱眉,“为什么没送,没去问问?你是掌监?这些事儿要梳理好了,也免得主子受罪。”

太后好意提醒道。她还等着鱼蝶儿好了,再吃她做的斋菜呢。这倒好,厨子又病又饿的,再给折腾死了,斋菜也无望了。

金松拖着瘸腿艰难的跪下,“太后教训的是,是奴才的错。前些日子也没送,奴才是命人直接去取的,可是,”金松似乎鼓了鼓勇气,才继续说:“他们分发来的食材大多是腐烂的坏菜,奴才想着这坏东西吃了更是要出问题,便自作主张没去取了。可是这样一来就更没了吃的。”

“有这样的事儿?”太后诧异。

“送坏的东西,莫说病人,就是好人也吃出病来。”她说到这忽然想到,难道就是吃病的,不然一个风寒怎么这么些日子不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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