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喜棉宫的路上,鱼蝶儿心情是雀跃的,虽然素妃与鹤璧只是被囚,没被赐死,是个遗憾,不过估计他这辈子也没出头之日了,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对于鹤璧那种有野心的人来说,这样的一辈子也许比死还难受。
也算是报了仇了,大事已了,她想着过了这个风头就找借口辞了差事离开,若是皇上不准就逃亡,反正这宫里她是不想继续呆下去了。
心里高兴,面上还得绷着,不然太明显了不是。吩咐金松让底下人都注意着点,在外别太张扬,现在皇上正不开心,揪着个错说不准就要借题发挥。
放下茶碗,突然觉得少点啥。“秋莺呢?这丫头又去哪儿了?”今天好像都没见着那个欢快的影子,她在的时候总是叽喳个不停的,一不在,就冷清了。
“奴婢早上倒是见了,一晃就没影子了,好像是往外去了。”牡丹道。不过她也不确定是不是往外去了。
这丫头疯,鱼蝶儿觉得她年纪小,平时惯着她,经常一上午,一下午的没人影,但是一回来,不是攥着把鲜花,就是拿了不知道从哪捣鼓来的小玩意,令鱼蝶儿新奇开心不已,大家都知道她能讨主子欢心,自然也对她另眼相看,无论是金松还是桑芸,都不指使她。她便像个闲散没人管的。
现在倒是没人知道她干啥去了,金松去挨个问了个遍,都说没看见,后来一个洗衣丫头倒是想起,说昨晚上倒是听秋莺说今天要去储青宫一趟,说托以前的小姐妹做了桃花酿,要去取来给主子尝尝。
鱼蝶儿知道储青宫里是有一片桃园,当初在幽兰轩时,秋莺还常折了桃花来给她。
派人去找,说人是去了,大清早去的,拿了东西就走了,坐都没坐呢。
莫名的,鱼蝶儿有些心慌。还不能惊动,因为一个丫头不见了,在这宫里不算什么大事,说不准还要定个擅离职守的罪,所以便差遣了喜棉宫所有的奴才都出去,四处的找,悄悄的问。直到夜里还没有找到,鱼蝶儿坐不住了,跑到储青宫找了鹤炎,人是从他这走了不见的,不找他找谁?
“秋莺不见了,从你储青宫走了,就没回去。这都一天了。”不知怎的,说着就落了泪。她是真心的怕,莫名的怕,怕会出事,秋莺就是再贪玩,也从来没有这么久不回去过。
一个宫女不见了,鹤炎倒是不见得急,只是看鱼蝶儿这样,便跟着紧张,调了卫士去帮忙找,将白公公也打发了去找,白公公在宫里是老人儿,打听起来比她宫里的人强。
“许是在哪儿玩的忘了回。”鹤炎安慰着她,虽然这话自己听着都觉得不可能,哪有宫女玩到半夜不回宫的道理。就是主子也不会这样的。
整整一夜,挨个的宫苑都去了一遍,因为太子的介入,各个宫苑也不敢轻视,主子们将奴才都叫来,挨个的问,都说没看见。倒是不知道是真话还是假话。
虽然心急如焚,可是差事还得做,强打精神做了早膳送给皇上,皇上精神也不大好,今日早朝也没去,鱼蝶儿想跟皇上说,试了试没开口,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儿,皇上心情非常差,谁敢这时候招惹他,何况就算皇上心情好都未必管,一个低等宫女的事儿在皇上面前压根不是事儿。这宫里,妃嫔吊死了都不稀奇,这薄情的地方,谁管你一个宫女的事儿。
忧心的出了永华宫,在路上碰到还在帮着寻人的鹤炎。
“有消息吗?”她试探的问。
鹤炎摇摇头。
她的心就凉了半截,另半截早在夜里就凉了。
她不想往不好的地方想,可是一切事实都指着不好的地方,秋莺只是个小宫女,谁跟她过意不去呢?
“你说,秋莺会不会?会不会……”一句话却怎么也不敢说完。
这时候,鹤炎也没有底气说不会有事的安慰话,他自小在宫里,见惯了的。像这种宫女失踪的,要么死不见尸,要么几天后见尸。虽然他也不知道是谁会记恨一个小宫女。
他伸手揽过,拍拍她的背,“蝶儿,是不是她得罪了什么人?”
“没有,离了储青宫,她就跟着我,和外边也没什么来往。”鱼蝶儿否认,同时也知道鹤炎如此说的意思,只觉得脚发软,顺势靠在他肩头,她脆弱的只想在此刻找一个暂时的依靠,才不至于倒下。
鹤泰昨日自从宣仪殿回去就睡,睡足了以后,用了膳,就去了刑部处理公务。侍卫搜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忙到今晨才回宫,鹤璧母子的事儿他还不知道,回宫后没到自己的皓月斋,却拐到后宫里来,想看看太后,看看鱼蝶儿,一天没见还怪想的。
心里正美呢,就见着前边那两个抱在一起,是几个意思?
他竟然没勇气走上去,怕自己的骄傲被他们踩碎,转身飞也似的逃远。
秋莺的尸体是两日后寻到的,在一处塘里。若不是打捞还不能发现,因为人是被绑了石头投下去的,花银子叫了量刑司的仵作来验,后脑有瘀血,被击昏然后投下去的。死亡时间就是失踪那日的上午,估摸着从储青宫出来后就被下手了。
找仵作的事是金松做主办的。毕竟人死了,也要知道死因。
自从见了秋莺的尸体,鱼蝶儿整个人就呆了,只觉得心被扎了个洞,真正的锥心之痛,过了许久泪水才从眼里滴落下来,一滴滴吧嗒吧嗒落到手上,滚烫的触感让她的手都颤抖。
牡丹也泣不成声,她与秋莺最是要好,其他人也难受,都是一个宫里的,这突然的人就不在了。
她的小秋莺就这么死了,她还那么小,还没有过一过出宫后自由的生活,还没有嫁人。那天晚上她还跟自己叨叨着说第二日该她陪夜了,到时要听主子讲故事。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眨眼就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她怎么能接受,她怎么可以接受呢?
她蹲下,摸着那被水泡的变形的脸,喃喃道:“很久以前,在一个国家,有一位容颜绝世的公主,她的父亲是国王,她是父亲最喜欢的女儿。在她过十八岁生辰的时候,国王送给她一块水晶,那是一块有着魔法的水晶,它可以帮主人实现愿望。
鱼蝶儿含泪讲着秋莺最喜欢的故事,下辈子,希望她投生到一个幸福的家,好好的过一辈子,千万千万不要到宫里来,千万千万要幸福。
故事在抽噎哭泣声中断断续续的讲完,她就伏在尸体上哭,哭尽所有的悲痛。
她多么希望自己也有一块能实现愿望的水晶,这样就可以救活秋莺。
可是故事终究是故事,都是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人不能白死,鱼蝶儿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去找了皇上,也不管皇上会不会发怒,裕公公许是听说了这事儿,知道她是找皇上讨说法的,想拦,怎么拦都没拦住。
“皇上,奴婢宫里的贴身小宫女被人害了。求皇上给奴婢做主。”人死了怎么也得拉上几个垫背的,不能让秋莺白死。
皇上自己也烦心至极,一个宫女死了就死了吧,这个时候还来惊扰圣驾。他不悦的皱眉,想斥责,看到她哭的桃子一样的眼睛,清弱的身子跪的笔直,一脸的倔强,就有些不忍。
“唉!”皇上叹一声,“你怎么就知道是被害了?”
裕公公琢磨,皇上问话了?这是要管了?这要是换个人,这时候拿这些事烦皇上,估计要倒霉,毕竟皇上这会子怒火也正盛着呢。但是居然没发火?
于是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鱼蝶儿。
鱼蝶儿便将仵作说的对皇上一五一十说了。
明显的是被害了!如果是失足落水,谁会背着石头,而且这凶手也是,杀人也不遮掩,这么明目张胆,连伪成自杀都懒得伪,太张狂,来头定也是不小。
“福子,召人查一查。”皇上听完了,淡淡吩咐了一句,就这一句已是不易。
“奴婢谢皇上隆恩,奴婢本不该拿些琐碎事儿扰皇上,只是奴婢宫里担负着皇上与太后的膳食,药炉中第一炉丹药还有七日便可开启了,奴婢的贴身婢女竟然被害,奴婢只是怕凶手不除,会有后患。所以斗胆禀奏皇上。”鱼蝶儿生怕查的人会不尽心,也怕皇上不督促此事,下边人懈怠了,便又说了几句。
“你的心朕明白,下去吧。”皇上不置可否。
前有素贵妃诅咒,鹤璧私藏龙袍,后有为自己提供膳食的喜棉宫婢女被害,同一天里,发生那么多的事儿,皇上心里憋闷极了。
量刑司插手了此事,将秋莺的尸体也带走了,这是没办法的事,既然立了案,尸体是证据,要保存在量刑司里。
秋莺的事儿发生以后,鱼蝶儿每日依然的按时给皇上、太后做膳、送膳,对底下人也还是温和,只是显得疏离,脸上也再没有笑,永远不变的冷冷的淡漠,送膳回来就是独自进了炼药房里,直到用膳时去叫才出来。
皇上插手了,量刑司不敢怠慢,调查也算尽心,反正见着他们是没闲着,只是希望当日能有目击者肯说实话。虽然不知道到底有没有目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