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蝶儿没打算去亭子里,她只想寻到石阶,下到池边采荷,于是到了亭子不远处她就慢下了步子,眼睛开始往边上寻那石阶,难道记错了方位?直到快走到亭子边了还没看到石阶,可能是太黑了,荷塘边树木又多所以没看清?她便打算往回走,再找一遍。
还没走呢,就听着有脚步声向这边走来,那人边走还边轻喊道:“王爷?王爷?”
她忙闪到边上的树木后,透过树枝丫往亭子里看。
王爷?亭子里那人是鹤泰?住在这宫里的可就他一个王爷,其他封王的早就住去宫外的王府了,而他是因为从战场回来不久,又是刚封王,所以王府尚未建成,所以还住在宫里。
来人迈着轻快的步子从她眼前掠过,她才看清是个穿太监服的,那人进了亭子,鹤泰将手中的卷轴收起,轻问道:“什么事?”
“王爷,太后来了,说是王爷这两日没去宣仪殿,她很是记挂,便亲自来了皓月斋,奴才便出来寻王爷了。”那太监谦卑的禀告。
鹤泰听说太后找他,抬步便出了亭子,经过她时,衣袂生风,鱼蝶儿刚暗舒口气,不曾想他已经走过去两步了却忽然又定住,回头盯着她所在的位置低沉道:“谁在那儿?”
他旁边的太监伸着脖子往这边看,嘴里疑道:“有人吗?奴才怎么没看见?”
鱼蝶儿没答话也没动,心想着可能他也是猜疑而已,见无人应答,自会走了,谁知鹤泰不但没走,竟还往这边走来,没办法,她只能闪身从树木后出来。
鹤泰蹙着眉头望着她,像是惊讶她在此,亦或是没认出她来,所以在思索,鱼蝶儿轻抿樱唇,故意望向别处,不看他。
“王爷,这不是当日殿中救您的鱼姑娘吗?”旁边的太监眼力倒是极佳!这么黑的晚上也看的仔细。
鹤泰冷睨他一眼,极不满意太监口中的救字,太监被他一盯,倒是立刻闭了嘴。
想自己堂堂七尺男儿,征战沙场都不曾惧,何须女子来救,大庭广众之下让一女子来救,这事真如身上的一滴污墨一般,不想提及。
不过鹤泰也是吃惊的,到现在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在那日的紧急关头,她竟然能不顾自己安危挺身而出的去救自己,她如何会有这种举动,这种勇气?当他看到刺客狠狠的举起匕首刺向她,而那匕首上还染着剧毒时,他的心竟然都漏跳了一拍,比杀自己还让他惊惧。
想到此,鹤泰心也柔了几分,淡淡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赏花。”鱼蝶儿随意答道。还是没看他,只把眼睛聚焦在面前微波的池面上,那池面在月儿的映照下水光潋滟。
“赏花?那倒是本王孤陋寡闻了,原来赏花要躲在树后偷偷的赏。”鹤泰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鱼蝶儿轻哼一声,没有接话。
鹤泰见鱼蝶儿虽是与自己说话,一双眼睛却漫无目的的四处望,一会看这,一会看那,却独独不看自己,他有些好笑,便戏谑道:“怎么,当日救本王时你倒是勇敢非常,现在连看本王一眼都不敢了?”
对于鹤泰故意的激将之法,鱼蝶儿却下意识的反逆道:“谁说我不敢,我是不屑看!”说着就对上他的眸子,
鹤泰的瞳眸似乎天生是洞透深远的,望上去像是能隔开人的表面看透内心那般透彻,叫人看了莫名心慌。鱼蝶儿此刻就很是心慌,她也不知道慌什么,或许是怕被他追问自己的身份。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跟本王说说,为何不屑看?是本王长的太难看?”鹤泰的眸光望进她的水眸深处,那双似含着烟雨的迷蒙双眸将他吸引的有瞬间失神,连清澈中夹杂的不易察觉的那丝忧郁,都竟然有些拨痛他的心。
他看着鱼蝶儿,一瞬间又觉得眼前人是心中的她,相似的脸庞,一样的眼睛,但细看还是有不同的,虽然同样清澈,但鱼蝶儿清澈的眼神中却掩藏着一丝忧郁,不像她,无忧无虑,不知人间烦恼。
鱼蝶儿被他盯的有点慌乱,他的眼睛那么深邃,在暗夜里,像望不到底一样。她便移开目光轻道:“我并不是故意躲在树后,我是在找这池边的石阶。”
她可不想误以为自己再偷看,既然他住在宫里,定然也很熟悉路线,若是他能告诉自己,也省的费力找了。
“姑娘要找石阶啊,那石阶有几处残了,所以拆掉了,正在重新规整,还没做好呐。”一旁的太监插言道。
原来是拆掉了重整,怪不得自己找不到,看来是要空手而归了,不免有些失落。
“你找石阶做什么?你要下到池底?”鹤泰问道。
“正是,我想下去摘些荷叶、荷花。”鱼蝶儿也不隐瞒。
鹤泰望了她一眼,将手中的卷轴收入怀中,抚了下袍子,脚下一顿便飞跃向荷塘,足尖轻点在荷叶上的瞬间,探手便连叶带花的取了几枝。夜风中,他快如闪电,墨发飘扬,月色淹没了他的白袍,使他竟如谪仙下凡一般。
摘荷花?她不是太子的心上人吗?怎么竟让她来做这种事,吩咐婢女来不就是了。这天黑水滑的,下到池边万一再不小心跌落到心里去,可怎么好?鹤泰心里想着,竟然没发现自己管的太宽了。
想不到他轻功也如此之好,看着鹤泰手中的荷花,鱼蝶儿眸间浅笑盈盈,对他轻轻颔首道:“有劳王爷了!”
鹤泰轻笑一声,并未作答,眼光倒是打量着她,一身衣裙,竟无丝毫的镶嵌佩饰,不像宫中的女子处处显露华贵,只是裙角间绣着一片片淡绿色的小竹叶,看上去清冷却又有说不出的一种别致。看上去也是一副无所争的清淡样子,鹤炎竟将她带入宫中,进入这虎狼之地,他心中叹息。
可自己呢?不也在寻找自己喜欢的女子吗?不也在试图要将一朵悠然的山间小花带入皇家这是非地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有什么理由评判太子呢?他不禁深深的困惑,自己的寻找是对还是错!
夜渐深,风渐凉,空中竟也涌来一层浮云,遮住了那弯皎月。没有月光,更是黑暗。
“天晚了,再不回去,宫里该急了,我就先告退了。”鱼蝶儿想再不回去,牡丹她们可能要到处找自己了。
可鹤泰却是以为她说的急,是说太子会急,竟不自禁道:“若是担心,该陪你来,天黑夜深的,放你一人在外徘徊。”
鱼蝶儿哑然!
鹤泰见她也无灯笼,又是孤身一人,便提出送她回去。
“王爷,太后还在皓月斋等着,要不王爷先回去,奴才送鱼姑娘回去,您就放心吧。”太监献计道,见鹤泰没表态,太监像想起什么一样,又道:“奴才多嘴,奴才差点忘了,还有件要紧事没办,奴才先去办,先去办。”说着一溜烟儿的跑了。
看向跑走的太监,鱼蝶儿心道这太监倒是可爱,主子不过是要送个人,他就会错了意。
鱼蝶儿怕被人遇到说三道四,便拒绝他送,但鹤泰一再坚持,她执拗不过,只有任由他去。二人一路走着,偶尔闲话几句,倒是少了些来时的寂寥。
“你很爱荷花?荷塘里赏还不够,还要采回去赏?”鹤泰看着手中的荷,问道。
“采回去不是赏,是吃!”鱼蝶儿淡淡道。
鹤泰一时语塞,还以为她是爱花采回去赏呢,哪知竟是爱吃!连花也要采回去吃。
“太子不给你饭吃吗?还要你深更半夜的外出觅食?”他眼睛噙笑,奚落道。
“怎么会,太子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也很好!”鱼蝶儿反驳。
他见她倒是护太子护的紧,心里莫名的泛起不悦,便不再说话。
鱼蝶儿见他又是那副冷漠的面孔,想想毕竟花还是他摘得呢,便有意搭话道:“王爷锦衣玉食当然不知道了,这荷花清甜芬香,烹食后清香四溢,还有宁心益气,使发黑,美容驻颜的功效呢!而且花卉入食,自古以来就有,只是吃的人未留意或者不曾关心罢了。”
这些生来就尊贵的人,一贯受人伺候,又怎会去管食物是如何做的呢?
“那倒是,本王只知道莲子能吃,莲心能入药,倒不知花和叶子也能吃。”鹤泰见她主动说话,便瞬间没了脾气。
“我们民间还有个传说呢,古时有位美人生的闭月羞花之貌,更奇的是到年老时仍然容貌似二八,旁人让她传授青春永驻的经验,她便说是这荷的功劳,每日清晨她都会荷塘边,收集荷叶上积聚的露珠,摘取盛开的荷花、荷叶,将其放在一起捣碎后取浆汁食用,敷于皮肤之上。还用莲子、莲心、荷花制成了永春丸,长期服用,才使得延年不老,容貌不变。所以说荷叶荷花都是有大用处的,也是可以吃的。”鱼蝶儿娓娓道来。
鹤泰为配合她,故作惊奇道:“那这么说,荷塘里不每日都聚集了一群女子抢着摘了?”
鱼蝶儿抿唇轻笑:“其实不过是传说罢了,怎作的真?不过荷花满身都是宝却是不假,而且如荷这般清雅之物,化去了体内的瘀滞,自然就能达到美肤养颜的效果了,所谓相以心生。”
“没想到你这小脑袋懂得倒是不少!”鹤泰夸赞道。
“我是想,皇上整日为国事操劳,劳心劳力,忧国忧民,定是难以静心,睡眠不佳,最是适合这些清清心宁神的膳食,所以想做了一些荷花小食献给皇上罢了。”鱼蝶儿说出缘由。
她也是没办法,为了防着惠亲王与庄太妃的报复,只能继续拍皇上马屁了。
“你这大夫当的倒是尽心!”鹤泰点头道。
说到大夫,鱼蝶儿倒想起鹤泰中毒的事,遂问道:“王爷的身子可好透了?”
“本王觉得还没好全。”鹤泰皱着眉摇头。
“那是怎样?”鱼蝶儿惊讶,自己都好了,怎么他会没好呢?难道药竟然没把他的毒全解了,但看他方才采荷,身形凌厉,不像未愈的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