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是淮山郡王家的小县主满月宴,就是张镇亲二姐姐家。你去看看,我对他们说的是,想让张镇看看你,总要自己喜欢。但实际是让你去看看张家人。男人如何原本就不算什么,嫁给谁不是嫁,既然你总要嫁一个人,就挑你喜欢的婆婆、妯娌一起。这很重要,现在你要做的,就是挑自己喜欢的婆婆明白吗?”

“为什么?”元春没想到祖母让自己去,只是挑婆婆。

“男人算什么,你和婆婆,妯娌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一个能相互喜欢的婆媳,就能相互扶植的过下去。”欧萌萌叹息了一声。

这话是一个老人跟她说的,她当初也不信,毕竟现代社会,婆媳之间其实可以相互客气,保持距离的。但是这时,一个‘孝’字压下来,媳妇就是弱势。

像青彩,若是她有婆婆,她万不会倒霉成那样,因为那小妾其实也影响了老太太对儿子的掌握力,没看老侯爷后来把儿子架空,扶着长孙掌握了全府。

而且现代人也研究过,婆媳关系融洽的,婚姻关系也会稳定很多。很多男人其实是按着亲妈的样子找妻子。而很多合拍,三观一致的婆媳,不说婚姻关系稳定,重点是,媳妇的心情会轻快很多。

“这观点有点新鲜!”元春笑了,老太太常说自己从重孙媳妇做起的,言语之中,其实对先太夫人颇有怨恨。而听大伯和母亲的意思,老太太当初对儿媳也比一般还一般,现在让自己挑一个自己喜欢的婆婆和妯娌,感觉很怪。

“其实在一个家里,婆婆和媳妇都是外人。人家父子一体,婆婆、媳妇又算得了什么?真的以为婆婆能在这个家里当家做主?那是狗屁。我能挟制你母亲,是因为你大伯和父亲真的孝顺,还有就是你祖父死透了!若你祖父活着,我并没有什么话语权。所以我的朋友死了,我都不能替她发声,我甚至不能给脸色那个无耻男看。所以,你要给自己挑一个盟友!明白吗?”

“祖母!”元春无语了,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了。

“你和你的相公注定不可能因为相爱而走到一起,那个人,就是家里出于各方面的考量而决定的。所以,那个家里,总要有点东西是你喜欢的。不搅事的婆婆,不坏事的妯娌,都是你在这家待下去的理由。总不能跟你大伯和崇哥儿说的,把丈夫毒个半死不活吧!”欧萌萌笑了,轻叹了一声。

“人家父母都在说要讨丈夫的欢心,结果您让我讨婆婆的欢心?”元春都想喷笑了。

“你放心,你丈夫你大伯会帮你讨好的。他能和每一位有可能娶我们家女儿的男孩搞好关系。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把那家的女人搞清楚。”欧萌萌手一摊。

元春大笑了起来,也是,熊二,张镇都把大伯当亲人,而赵崇虽说没想娶自己,但是已经把贾赦当亲爹了。

她也听宝玉说了,在学里,这些日子还是有些年轻的军官和学子们一起来玩。他们其实知道他们没戏了,但是他们因为喜欢大伯,而没事过来玩。

所以无论是谁娶了她,看在大伯的份上,也会对她客气一点。那张镇可真的因为喜欢大伯,才来求亲。这个与老太太让她挑个喜欢的婆婆意思差不多。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这是一句戏词,宝钗说喜欢。但我不喜欢。人啊,怎么可能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人生下来,就给自己不断的挂上牵挂。你说你不想留牵挂,怎么可能?我不怕死,可是我怕我的孩子们伤心、难过。我就算把自己的身后事安排得好好的,就是不想让他们为难。可是再想想,其实我怎么做他们都为难。人生面对的,就是为难。说来去无牵挂的,内心说是冰冷、空洞,其实更多的是自卑与畏惧。再过几年,你待看她,会不会再说这种蠢话了。”欧萌萌摇摇头,想想,“你去收集一些戏本回来,让他们看吧?”

“这好吗?”元春一惊,要知道,给这么小的孩子看那些情爱戏本子,其实是失礼的,传出去,只怕家风就全完了。

“有时觉得宝钗心冷了一点,而黛玉又感性了些。那些孩子,真的关傻了。如今也算是经了些事,拿了戏本子,你和两个嬷嬷先看,然后把戏本里的故事不妥之处,按律法来解释。告诉他们,那都是假的。不过是一些穷酸瞎想,骗口饭吃。虽说,这么教也不见得是好的,但总归比被人家一首小曲、一个木瓜就骗走了强。”

“祖母!人家是‘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元春无语了,人家好好的情诗,流传千苦,结果呢?被说成这样。重点是后一句,‘不是为了答谢你,珍重情意永相好。’再译就是,东西不重要,心意重要。

“就是啊,人家给你一个木瓜,你还给人家一块玉佩,跟他说,东西是小,礼轻情谊重。得多傻的姑娘才干这个?还有司马相如,一首《凤求凰》,骗人私奔,还在人家岳父家的大门口开酒店,逼得岳父给他钱,这人得多无耻,才能干得出来?所以这种姑娘,怎么着也不能出在我们家。像青彩,但凡自私一点,也不会自己死了。就算自己死了,也得先把那男人弄死啊!只要二代侯先死,那个女人算个屁啊?逼死自己,让自己的娃受苦,这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

“所以,大伯和父亲,真是您教坏的。而姑母,其实算坚强了。”元春无语了。

“好了,大伯是不是太喜欢赵崇了?”元春扶着老太太慢慢回了屋里,给她擦身,并送上汤药,她就跟赵崇说的,人年纪大了,想恢复就难了。

不过看到药,就想到了赵崇,赵崇住进荣府也有些日子了,倒是第一次参与家族的聚会,虽说男女分席,中间有个屏风,但这也是慢慢的把他引入家族之中,认同他,让大家知道,这就是大伯如同亲子一般的孩子。

“他在纠结,他喜欢赵崇,但不敢把你妹妹嫁给他。怕自己死了,保护不了他们俩口子。不过我是觉得赵崇的性子很好,而且最好的是,他善良,可爱,但不盲从,其实他能在外历练三年,什么没见过。这样的,其实不可能单纯的。但是他能快活的回来,保持一颗纯净的心,这点其实就赢了大多数人。所以我拦了一下。”欧萌萌笑了,“真好,你大伯,父亲都慢慢的能担事了,包括宝玉,现在越来越有看相了。”

“还是您教的好,大伯和父亲芥蒂趁没激化之前,您让他们回归正途;而宝玉也是,这些日子,真的成长起来了。”元春最近心情很好,就是这个。家里父亲,弟弟,其实不用太有用,但是,一定要有责任感,之前那哭哭泣泣的宝玉,和现在能站起来说,‘孩儿努力!’这点就十分了不起了。

欧萌萌望着帐顶,她有点想念自己的孩子了,也不知道那些孩子们怎么样了。自己不管生死,孩子们应该很崩溃吧?

“元儿,我是不是太悲观了?所以你们跟着我,其实也没能学好?”

“什么?”

“有人跟我说,我把我的孩子们教坏了,他们其实很强大,可是他们也很胆怯。他们只相信自己人,他们排斥一切除自己认可之外的人,这对吗?”欧萌萌侧头看着元春。

元春侧头看着祖母,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不就是自己父亲,大伯。不过也是,父亲和大伯,其实也是这样,他们只爱自己想爱的人。对于外人,也许客气,但是疏离。但想想,这不对吗?

“不对吗?”元春反问道。

“我这回病倒了,梦里全是孩子们。就怕我死了,他们会不会崩溃了。他们以后该怎么办?”欧萌萌刚在外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时,想的就是她在现代的孩子们。

她早就把后事都安排好了,她不能让孩子们为她停住他们的脚步。可是她病了,贾赦和贾政守在她的床边,虽说这俩真没什么用,可是那时,他们争的是什么?他们想为母亲做点什么,他们不敢让自己后悔。

若是他们都这样,她的孩子们看到她把一切都安排了,会不会觉得生气?因为自己把他们排除在外了?自己让他们觉得无力,他们会不会为这份无力感而痛苦不堪?

她真的担心她的孩子们,那么优秀的孩子们,真的崩溃了怎么办。他们太优秀,也太独了。之前她没想那么多,可是现在,她在另一个时空里,她的孩子们该多么无助!

“那就快点好起来,让父亲和大伯变得更好,让琏二,宝玉能成器。”元春轻轻的挽住了欧萌萌。

欧萌萌叹息了一声,闭上眼。她的孩子们,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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