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孟璃成了我最重要的事,日日夜夜几乎寸步不离。当然,我们还没有完婚,所以洗澡和更换里衣这种事还是远道来做。
远道说有我在,孟璃虽然嘴硬不说但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不像前些日子只是板着脸望着屋顶发呆。
可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他的腿废了,一身本事再难施展,以后只能在王府做个闲人了,我虽不在意这个可难免会心情低落,更别说他了。
四哥忙活了两个晚上做了个轮椅给他,孟璃便不用整日躺在床上,可以坐在院子里透透气,饭后还可以让我推着他去村子里逛逛。
我原以为村长称呼的小先生是他,没想到他们叫的竟然是远道。
远道害羞地挠了挠头,说他父亲生前是这村子里唯一的教书先生,所以大家都叫他小先生,我们暂住的那间房就是他从前的家,只不过他四岁那年就被滕王接走在孟璃身边伺候了。
巴掌大的村子,竟有教书先生?这先生还认识滕王,恐怕远道的身世不会这么简单。
至于滕王的伤,四哥拼尽全力医了五天还没有清醒过来,说只能回九宫山请他师父李乘风出手或许还可以博得一线生机。于是我们立刻修整行装准备出发,可就在众人从院子里出来时,木合信带着一队人马将整个村子团团围住。
木合信说,他不想伤害无辜的人,只要跟我说几句话。
孟璃拽着我的手不肯放,可我们这边总共不过十几个人,还要算上孟璃和不省人事的滕王。而对方却有近百人,都是木合信身边擅长轻功和暗器的精锐。
看着架在村民脖子上的刀,我除了答应他还能做什么呢?
孟璃的双眼都要喷出火了,挣扎着想从轮椅上站起来,我蹲下身拍了拍他的手叫他放心,五哥立刻警觉道:“干什么?你不准去知不知道?”
我只好求助地看向四哥,他点了下头,然后扬手披在五哥的后颈上,又反手敲晕了孟璃。
“小姐!”远道拦住我的去路,急道:“二小姐,你不能去啊!”
“远道,照顾好孟璃,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我朝田异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将远道拽到一旁,只不过神色也有些担忧。
我转头看向木合信,他正翻身从马上下来,于是扬声道:“二皇子想说话,可这剑拔弩张的如何好好说话呢?不如请二皇子的人收了兵器,先放我村民和四哥他们离开,等他们出了山,二皇子想说多久都可以。”
木合信定定看了我半晌,才道:“放村民走。”
“木合信!”
他叹了口气,道:“潇潇,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你不用如此防备我,难道我还会伤害你吗?”
“好,那就在这儿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示意田异带着远道回去,然后上前几步等着,他秉退身侧护卫快步走到我身旁,道:“那日的事,我欠你一个解释。”
“你不需要解释什么,你的那些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也并不在意,看在你留了解药的份儿上,不论是我还是孟璃,都会记在心上。”
“‘不论是你还是孟璃?’什么时候你们成了一条心了?就因为大虞太后的赐婚吗?我从不知道定北侯府的二小姐竟是个安于摆布的性子!”
我转头瞪着他,冷声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他叹了口气,又道:“对不起潇潇,是我说错话让你不高兴了,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二皇子想让我想什么?”
他上前一步,柔声道:“潇潇,跟我走吧,我一定会尽全力好好弥补你,你不想去东郦也可以,只要你想去的地方我都带你去,好不好?”
“大虞人常说‘好了伤疤忘了疼’,看来那日二皇子伤的还不够重,所以才忘了当初的疼,可我却伤的太重了,那疼痛太过刻骨铭心,实在难忘。所以,请二皇子清醒一些,不要净说些胡话,免得传到藤原大妃耳朵里,那后果可不是一句‘尽全力’就能弥补的。”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
“我信过,可结果呢?还有,二皇子能不能不要总重复这一句话,您若是没话说就别说了,我还有许多事需要处理,没工夫跟你在这拉扯。”
他指着昏倒在轮椅上的孟璃,眼睛红了起来,问道:“是因为他吗?”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你若敢趁机伤害他,我绝不会原谅你!”
木合信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随即竟然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声并不开心,而是宛如冰窖。
他猛地拔出手里的剑指着我道:“那就拿你来换!”
“你是在威胁我,是吗?一向风度翩翩地东郦二皇子竟然用这么粗暴下作的手段?木合信,你到底想干什么?还想利用我达成你们入侵大虞的目的吗?可惜时过境迁,这一回是不可能了。”
我缓步上前用脖子抵上他的剑,随着一阵刺痛,他手一抖神色颓然跌坐在地上。
他垂着头,半晌后才喃喃道:“终究是我晚了一步,是我太过天真以为一切还能重来,原来早在你死在我怀里的那一刻就都注定了。”
前世我是死在五哥怀里的,他在说什么?难道是我记错了吗?怎么可能?
他颤抖着伸出手拉住我的裙子,我一时竟挪不动脚躲避,他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潇潇,一直都是我我怎么会那么蠢?蠢到连你”他抬起头看着我,脸上满是泪水,“是我枉为人父,万死不能赎罪”
那日五哥来救我,我们那未出世的孩子的尸骨从寒潭地下挖出来一并带走了。可我却被万箭穿心死在那座山上,当时怀里还抱着他小小的尸骨,若如他所说我是死在他怀里的,想来,他是见过了。
“我只问你一句话,我五哥,活着吗?”
“他带着你们母子,去定北安葬。”
“谢谢你放他一条生路。”
“发生了那么多事,你应该恨我才是,”他凄然一笑,松开拉着我裙摆的手,道:
“一个时辰,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