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马鞭。”

“世子爷甚少说谢谢。”

他笑了笑,撑起船桨道:“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嗯。”

小船慢悠悠驶进延寿坊,不远处的小桥边远道和容平正在那里等着,待小船靠岸,容平忙伸手扶着我跳上岸。

“那家店你不用管,交给我。”孟璃道。

林念曾说,世上所有吓人的东西都是纸老虎,天塌了有周赫兮那种个儿高的顶着,她只要吃喝玩乐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了。

我看着个子很高的孟璃,忽然也想放纵一次,于是点头道:“好。”

他这才满意地笑了,分别前又拍了拍我的头,容平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觉得是时候问问田异打算什么时候求亲了,可是一及笄就嫁出去还是有点早,且再让她得意两年吧。

三哥和五哥是要住在国子监的,只有旬假时才会回家。但女学不一样,女学下课早,每天都要回家,但是放旬假的日子都一样。

五哥借口送我回家逃了学,反正明日旬假先生也抓不着他,但三哥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他借口准备明年的春闱就连旬假都留在国子监,我娘那般心大,也有些担心他,念叨着怕他身子吃不消。

今早出门时大嫂亲手煲了一锅鲈鱼羹让我送去给三哥,还叮嘱我必须监督他全部吃完。可我和五哥在经纶院门口等了快半个时辰也没见有人出来,下课的时间早就过了。

“要不,咱进去看看?”五哥小心地捧着食盒,示意我推门试试。

“咱们不会挨骂吧?”

“经纶院院长是姑父,挨什么骂?你担心这锅鲈鱼羹别进他的肚子还差不多。”

国子监祭酒兼经纶院院长司马为,是定北侯府的姑爷,精通音律学富五车,却是个极没正调的人,还见到美食就迈不动步。他生平最爱就是祖母的鲈鱼羹,每次来一个人能吃一整锅,大嫂的鲈鱼羹是祖母手把手教的,若是被他发现,只怕三哥连一滴鱼汤都喝不到了。

“也是,那我先进去看看,你找地方藏起来,千万别让他闻到味儿!”

“成。”五哥拎着食盒躲到远处一棵树后,我将院门推开一条缝溜了进去。

经纶院和别的学院不一样,汇集了大虞最年轻有为的学子。用外头的话讲,这里头的每一位监生都是状元之才,其中最受人瞩目的,就是三哥。

有人盼着他高中,为武将世家出身的文人长脸;也有人因为陛下御赐的梅树和夸赞而心生妒忌,等着他名落孙山看笑话;当然也有安乐公主那样爱慕他的姑娘,堵在国子监的门口只为跟他说上一句话。

总之,注意他的人很多,但只有家人会担心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我沿着竹林一路向前,没走多远终于遇上刚刚下课的经纶院监生,三哥与姑父走在最后,似乎仍在探讨学问。

“似沨,我听柳先生说你每日要读到丑末才睡,卯时过半又起来继续用功,昨日楚风回侯府听你大嫂说你许久没回家了,再这样下去,身体可吃不消啊!”姑父语重心长道。

“是,学生知道了。”

“光知道有什么用,年纪轻轻的若是累坏了,你娘那脾气,我可受不了,你可不要连累我啊!”姑父拍了拍三哥的肩,带大部分学子走远,才转过身沉声道:“别藏了,出来吧!”

“祭酒。”我屈膝行礼,家中有规矩,出了家门不能再叫姑父了,免得被人说三道四。

“下课了?”

“嗯。”

“似津呢?”

“没下课呢!”

“哼,这几日进了女学长本事了,扯起慌来脸都不红了。”

“五哥真没下课呢!”

“我要是信你,我就是猪。”姑父甩了甩袖子,道:“明日旬假,都滚回家去好好呆着,别出去惹祸!还有你啊似沨,现在就跟你妹妹回去好好休息,后日上课前再回来,若是让我知道你没好好歇着,这个月的小考你就不用参加了。”

三哥无奈道:“是,学生知道了。”

“说几遍了,光知道有什么用?要做到!”姑父瞪了他一眼,然后上前几步伸出手戳了戳我的头,“小小年纪不学好!下次再犯,罚你抄十遍《大德通史》!”

“是,学生知道了。”

我连忙应了,他却凑近吸了吸鼻子,问道:“你身上什么味儿?”

糟了,鲈鱼羹!我端过鲈鱼羹!

“方才路过研墨池,喂鱼来着。”

此刻要是面前有镜子,我一定会被自己的笑容恶心死。

“我说么,怎么一股鱼味儿,还以为你这丫头起了孝心带了什么好吃的给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喽!”说完他才背着手走远,出大门前又扯着嗓子教训我们早点回家不许乱跑。

“小小怎么来了?”等姑父走的没了人影,三哥才问道。

“还说呢,三哥许久不回家,大嫂和姐姐都要担心死了,连娘都说想你了,嘱咐我来接你,还说今日你若再不回家,我和五哥也不用回去了。”

“哪里就这么严重了,”三哥笑笑,拂掉我肩上的花瓣,道:“五弟呢?”

“三哥!我在这儿呢!”五哥从门口钻了进来,咧着嘴提了提手里的食盒。

“鲈鱼羹吧?”三哥接过食盒打开看了一眼,道:“怪不得小小方才那么紧张。”

“能不紧张嘛,这可是大嫂亲手做的,临出门前嘱咐了好一通叫我务必盯着你吃干净,今早来的时候没找到你,害得我迟到被洛先生打手心儿,下了课就赶快给你送过来,哪能想到姑父的鼻子比狗都灵,吓死我了!”我将手伸到三哥眼前,委屈道:“三哥你看看,洛先生下手也太狠了,现在还疼呢!”

“我看看我看看,”五哥凑上来看了一眼,道:“邪乎,没红没紫哪就疼了?”

“女孩子自然较弱些,哪像你皮糙肉厚,”三哥握住我的手,道:“三哥给你揉揉就不疼了。”

“还是三哥疼我!”我朝五哥吐了吐舌头。

五哥不怀好意一笑,吐了口唾沫在手上搓了两下道:“五哥的唾沫能止疼,来来来,五哥疼你!”

“三哥你看他!恶心死了!”

我们俩绕着三哥打了起来,他拎着食盒站在那儿看着我们笑出了声。

自从榭表姐定亲之后,好久没看见他笑的这么开心了。

“三哥,玄女湖上的莲花都开了,咱们去看看吧?”好不容易躲过五哥那恶心的唾沫,我抱着三哥的胳膊商量道。

“好。”三哥点头答应了。

“那种破花有什么可看的?”五哥嫌弃道。

“你不去就算了,我跟三哥去,你自己回家吧。”

“凭什么,我就去!”

五哥抱住三哥另一只胳膊,弄得三哥一时手足无措,无奈道:“你们两个真是,食盒要洒了!”

我们这才放开手,三个人往定北侯府的马车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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