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雪纷飞的第七日,安王带着护卫从定昌门出了城,要往定北去查案。可刚走了不到半日,一行人就在雁回山青羊村附近遇了袭。安王孤身一人负伤逃进雁回山,好死不死遇上了一群出来觅食的饿狼,若不是被青羊村猎户碰巧救起,堂堂大虞皇四子就要葬身狼口了。

陛下知道后勃然大怒,先是命金隅卫清了雁回山的狼,又召周赫兮进宫命他揪出袭击安王的幕后主使。

周赫兮查安王遇袭,自然要找救了安王的猎户问话。

那猎户是个健谈的性子,没等周赫兮开口自己就竹筒倒豆子交代了个干净。

老猎户原本是农户,但多年前不知从哪来了这一批野狼,祸害牲畜不说还咬死了人。青羊村的村民们去金兆府报官,可前任金兆府尹温承忙着纳妾生儿子根本不管,他做为村里最强壮的男人不得已做了猎户,只为保护青羊村村民不再被野狼祸害。

“再?以前村民有人受伤?”

老猎户一拍大腿,义愤填膺道:“哪里是受伤啊!那都死人啦!可死了人官府说不管还是不管呐!温承这个狗官,活该他身首异处客死他乡!”

“死的是什么人家?”

“村东头老闫家啊!可怜见的,闫家大郎要是活着他老婆也不能被狼咬死,儿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唉,不过听说他那个老娘被郡主救了,整日吃香喝辣好不快活呢!”

“被郡主救了?哪个郡主?”

“还能哪个郡主哟,就是嫁到定北那个郡主呀!叫什么来着?”

“衡王府长乐郡主,如今的定北忠勇将军夫人。”

“哎对对对!就是这位郡主,要不说这闫家老婆子命好,当时闫家大郎老婆死了,小明子大半个脑袋都快掉了,还是我用门板拖着小明子进城寻大夫呢!后来有位书生老爷说会医术能治好小明子,就把她们祖孙俩给接走了,还给了我十两银子呢!我闺女成亲的时候都给她做嫁妆了,嘿嘿可是我外孙子都三岁了,也没见闫老婆子和小明子回来,我就寻思着备不住是去哪个山里治病去了,哪成想那老婆子碰上了郡主享福去了,也不知道小明子死还是没死”

“你是怎么知道闫婆子享福去了?”

“碰上的呀!大人你不知道,我们村长那个老三虽然读书不行,但他跟了个厉害的师父学徒,药材生意都做到定北去了!也就是四五年前吧,三小子去定北送药材,在将军府外头碰上了闫婆子,那死老婆子还装不认识呢!三小子就在附近打听了一圈,好多人都知道那老婆子,说她跟将军府半个主子似的,连郡主娘娘都不敢支使她半句呢!”

然后,周赫兮就将村长家老三带回来问话,把杨氏口述的闫婆子画像给他看了,三小子指着画像说打死他都不会认错,就是闫家老婆子没错。

又过了两天,周赫兮又在坠仙岛一处小院中搜到了被多个高手看管着的小明子,幸好那日江禹随身跟着,虽然费了些劲儿,但也把人弄出来了。

可惜小明子说不清楚话,还不如从他屋子床底下搜出那些闫婆子的书信有用。

如此一来,杨氏交代闫婆子死了孙子的话就不可信了,小明子可还活生生的呢!老猎户和三小子一眼就认出来了,再加上书信也能证明那老太太是知道她孙子活着的,那她为何谎称家破人亡去了定北呢?只为了吃香喝辣吗?

更重要的是,周赫兮和江禹解救小明子时候发现,看守小明子的那些人竟然和袭击安王之人使出的招数一模一样,两人合力才只捉住一个活口。

那人倒也是个硬骨头,被周赫兮审了一天一夜才说了实话。林念没告诉我那人说了什么,她说她也不知道,反正当天晚上周赫兮拖着那个半死不活的人进宫面圣去了,等他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一道旨意也送去了刑部衙门,然后我二叔就被一顶轿子送回了家。

外头的人议论的多热闹,我不出门也能知道,但是二婶的心情有多复杂,我真是很难想象。

二叔他,竟然胖了。

二婶摸了摸自己瘦到塌陷的脸,又摸了摸二叔新长出来的双下巴,眼泪像洪水似的夺眶而出,狠狠地锤了他好几下,然后不顾我们这些小辈儿也在场抱着二叔哭了起来。

二叔脸红也不是,哭也不是,傻傻的站在原地,嘴里只会重复一句话:我错了,你别哭。

我扯了扯三哥的袖子,趴在他耳边道:“二叔真是个大傻子。”

三哥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桃嬷嬷妄图捂住五哥的眼睛,可她手都抬起来了又落了回去,五哥又长高了不少,桃嬷嬷实在够不着。

至于二哥,近来比备考的三哥还勤勉,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就在演武场,手上老茧起了一层,身上挂了彩也没吭一声,连大夫都不让请,一见他爹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就又回演武场练靶去了。

而我娘又开始没心没肺,大声笑道:“我就说啥事儿没有,你们非不听,小叔你也是,在里面关着好歹控制一下,怎么能胖成这样?”

祖母刚偷偷擦干眼泪,听见我娘的话似乎又开始头疼了,她揉着额头拉着我娘说要去看年礼单子,我娘立刻闭嘴不说话了。

我跟着姐姐回了微风别院,田异和田羌已经等候多时。

“死伤多少人?”姐姐问道。

田异道:“雁回山死五人,伤十七人,坠仙岛死三人,伤三人,被周监察抓走的那位怕是回不来了,那便是死四人伤三人。莫为茶楼知道规矩,抚恤的事都已安排妥当,大小姐不必挂心。”

“那就好。”姐姐朝容微点了点头,容微转身进到里间取了个匣子出来,道:

“莫为茶楼的规矩是莫为茶楼的,这份儿是大小姐和二小姐自己的体己银子,都是已经处理过的现银,查不到来处,这点儿心意还要劳烦两位走一趟。”

“田异明白。”他接过匣子放在手边桌上,田羌眉头始终微微皱着,有些欲言又止。

姐姐叹了口气,道:“闫明虽还在官府,但饮食起居皆有照料,周监察明白事情该在哪里了解,断不会为难一个孩子,等到这案子审结便会将他送到齐州他外祖家中,侯府也会暗中照料,你尽管放心。”

田羌这才展颜,起身朝我们郑重一礼。

“两位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原本是兄弟三人,还有一位小弟名唤田谅,他小时候顽皮,不小心从高处跌落伤了头,九岁那年死于市井流氓之手,谅弟从小与二弟十分亲近,所以我二弟才格外看重闫明。”

田羌眼眶红了起来,垂下头喃喃道:“那日若不是我没看好他”

“都过去了,这样对他来说也算是解脱。师父不是说小弟已投胎转世,来生衣食无忧儿孙满堂吗?”田异拍了拍田羌的背。

我道:“惠通大师常说一切皆有定数,所以田小先生在那日留下的遗憾也是定数,田小公子遇见的事也是定数,既然都是定数,那就不必再自责下去。所有的事都已经发生了,那便坦然面对吧,若是一直耿耿于怀,就算有了重来的机会也会再度失败。”

姐姐拍了拍我的手,点了下头,然后道:“此事只是个开始,更重要的还在后头,万不可掉以轻心。”

田异和田羌齐声应是。

“这场戏马上就要开幕了,所有该在台上唱戏的角儿,一个都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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