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我睡的正香,忽然感觉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我,惊醒后见我娘正坐在床边笑容满面,明亮的双眼看着我一脸慈爱。
我拍着胸口松了口气。
“娘啊,您大半夜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啊?”
她十分做作地撇了撇嘴,伸手一下子把我拽进怀里,十分温柔地摸着我的头道:“儿啊,娘好想你啊!”
“娘啊,您能好好说话吗?”
她闻言打了我一下,故作生气道:“没大没小,有你这么跟为娘说话的吗?”
“娘,是不是我爹不在你一个人睡不着了?”
“你怎么知道?”
我叹了口气,往床里挪了挪身子,掀开被子道:“来吧,今晚您就在这里对付着睡一觉吧。”
她笑呵呵地甩开鞋子搂着我躺下,道:“跟自己女儿一起睡怎么能叫对付呢!你小时候不也这么跟我睡的嘛。”
“一年也就睡那么几天,而已。”
“几天也是天,一天都算,几天为什么不算?”
“不想跟您掰扯这个,我来定北这么久了,您要么跟爹爹跑到军营去住,偶尔回家也是形影不离的,您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女儿。”
“小屁孩儿懂什么?男人的心一天一个样,你娘我要不费尽心机把你爹攥在手里,回头他在外面给你生出十个八个庶弟庶妹,你就哭去吧你。”
“我有什么可哭的,要哭也是您自己哭。再说了,爹爹可没有那个本事,您一个眼神儿他连饭都不敢多吃一口,还庶弟庶妹呢,笑死人了!”
娘坐起身两手扯着我的脸咬牙切齿道:“诚心跟你娘抬杠是吧?你要是不想睡就别睡了,让为娘试试你这拳脚功夫进步没有!”
“不了吧,大晚上的,您不睡觉我可是要睡觉长身体的,您老嫌弃我不长个儿,现在又不许我睡觉练功,那我是长高重要还是练功重要啊!”
娘闻言眼神忧愁起来,一边躺下一边嘟嘟囔囔道:“玉家没有矮子,也不知道你是随了谁了。”
我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问题我也想知道!
桃嬷嬷常说,我是长得晚,将来一定是个亭亭玉立的大美人儿。可我毕竟活过一次,高不高的我自己心里没数吗?
木合信身高五尺半,而我,穿上鞋也只到他的肩头而已。
东郦女子以高挑纤细为美,我没有一点符合的,也难怪木合信不喜欢我。前世因为这事我正经忧愁过好一阵,这辈子我也只是觉得好笑而已。自己是有多蠢,才会以为一个男子对自己偶尔的冷淡只是因为外貌而已。
不过这辈子我已经不在乎了。
“也不知道你爹到哪儿了,”我娘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暗夜疾行,应该快出定州了吧。”
“这么担心,怎么不跟着去呢?”我问道。
娘却搂紧我,认真道:“小小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娘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家呢?”
我仰起脸亲了亲她的下巴,娘这才笑了起来,我将脑袋埋进她的颈间,回抱着她,道:“爹爹夜里赶路,心中也定想着娘呢!”
“他要是敢不想着我,等回来要他好看!”
怎么办,忽然有点心疼我那个傻子爹了。
我娘难得白日在家闲着,申嬷嬷抓住机会捧着账册追了我娘一上午,闹的整座将军府鸡飞狗跳,连杨氏都带着左雯出来观战,闫婆子也破天荒的去园子里照顾那几棵商什树去了。
午睡起来,娘带我去马场骑了几圈马,只不过当她知道铃铛是孟璃送的,那嘴角意味深长的笑容就没放下过,气的我这胸口憋闷不已,晚饭都没吃下。
掌灯时分,她自然又赖在我屋里不走,甩过来一本戏文让我给她念,正是江湖笑笑生为天禧班写的那出《穆桂英挂帅》。
啧,念什么不好念这个。
天禧班这出戏第一次登台就火遍金隅的大街小巷,银泉那穆桂英扮相更是绝中之绝,只可惜他死了,断袖没断好被情郎失手杀了,此后金隅也再无穆桂英了。
我见过五哥弄回来的银泉画像,说实话,如果孟璃去扮穆桂英,一定比银泉好看。
我翻开戏文刚念了两页,外面就闹了起来。
不是容翘,而是定北城东、西、南、北均有几处街坊同时走水,还未等我娘带人出门,彭聪也打马来报,定北军的粮草库和军备库也着火了。
我娘坐在正堂听完众人奏报,十分平静地询问城中火势如何。
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身着红衣黑皮甲,腰间一柄斩马刀,想来应是定北府的官差,他上前一步拱手道:“回夫人的话,几处火势都不小,是被人浇了清油的缘故,不过城北、城西、城东三处都是富贵人家,家丁众多,火势已经控制住,纵火之人也被街坊擒住了。”
街坊抓住?
我站在屏风后面挑了挑眉,这街坊该不会刚巧是莫为茶楼的伙计吧?
“城南如何?”我娘又问道。
“城南起火处乃是一座破庙,四周空旷没有房屋,我们赶到的时候火势太大无法扑灭,不知里面有没有乞丐暂住,也不知道有没有逃出来,那边没有水源,只能等火势熄灭后再行查探。”
破庙、乞丐,又没有人救火捉住纵火人,想必这里就是勒林的藏身之处了。田异故意没让人救火抓人,就是想逼他现身,反正他会安排人暗中除掉暗杀勒林的人,他不会有危险。
彭聪道:“夫人,粮草库和军备库的纵火人也被全数捉住,胸口有海东青纹身,皆是哲汗骠骑营骑兵。”
那官差闻言一愣,急忙看向我娘,娘这才点头道:“日前飞鹰卫来报,有一队哲汗奸细混入长垣道,不想竟是奔着我定北来的。厉捕头,今晚那些人暂时先关在你们那儿,劳你严加看管,别让他们死了,明日我会亲自去府台与何大人说清楚。”
那官差闻言行了一礼,有些担忧道:“下官多嘴问夫人一句,定北军的粮草库和军备库被哲汗鞑子烧了,恐怕上头会降罪,那将军和夫人,还有少将军怎么办?若需要作证,下官愿意!”
我闻言靠近屏风仔细看向那位厉捕头,浓眉大眼,五官方正,眼神透着坚毅,宽肩窄腰身姿挺拔,一看就是个正直之人。
我娘道:“多谢厉捕头,只是此事没那么简单,还是不要把厉捕头牵扯进来为好。”
见厉捕头有些不解,我娘解释道:“粮草库和军备库十分隐秘,就连厉捕头都不知道在哪里吧?”
厉捕头闻言恍然大悟道:“这群哲汗鞑子竟然能准确无误的找到,难不成军中出了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