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和靖国公夫人一左一右坐在正位,祖母在旁侧坐下朝姐姐招手道:“沅儿,带小小过来。”
我扑到祖母膝前,鼻子还抽打着,脸上眼泪还未干,二婶适时地递了个帕子过来,祖母便把我抱到膝上给我擦脸,便擦边问道:“不是去睡午觉么,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舅母道:“方才一出来就碰上了汎哥儿。”
二婶闻言眉毛拧了一下,气道:“这个混小子!”
靖国公夫人道:“算了,汎哥儿定是来给公爷过寿的,他那是一片孝心,你可不许说他!也不许让姑爷说他!”
“汎哥儿就是在这样被您惯坏的!”二婶赌气地甩了甩帕子。
祖母看着姐姐道:“既然碰上了汎哥儿,又怎么跑到你典舅舅院里来了?”
姐姐屈膝道:“二哥说想看父亲猎回来的雄鹰,让我们帮忙找,谁知碰上了典舅舅,舅舅怕二哥胡闹再把那鹰闹出个好歹,于是让我们等着,他去寻二哥。”
祖母道:“这样啊,那你们两个小的也不能随便进长辈书房啊!”我听的出来,祖母在书房二字上说的重了些。
姐姐有些委屈,道:“典舅舅说这院子里就住了他一个人,平日也是歇在书房的,只有书房暖和,他怕我们冻着就让我们在书房等,还把下人给他准备的参茶赏给我们暖胃。”
说到参茶,我看到王氏身形晃了一下。
姐姐继续道:“可是那参茶我喝了两口就开始犯迷糊,正倒在椅子上昏昏欲睡,就”言罢十分不解地看向王氏,道:“王家姨母怎么在这儿?还穿成这副样子?”
祖母不说话了,倒是外祖母惊讶道:“哟,这还一个呢?这位是?”
玉似滢忙道:“回王妃娘娘的话,这位是滢儿的姨母。”
祖母皱了皱眉,道:“长辈还在说话,没问到你,做小辈儿的不要胡乱插嘴。”
玉似滢脸一红,双眼登时蒙上一层水雾,低头屈膝道:“是,滢儿错了。”说完就躲到了林姝媗身后,林姝媗则是一脸心疼地看着玉似滢,还带着点儿不忿,朝祖母道:“老夫人也不用如此严厉吧?是王妃娘娘问了滢姐姐才说的,既然长辈说话小辈儿不能插嘴,那为什么沅大小姐能说,滢姐姐就说不得了?”
林姝媗话音刚落,外祖母就笑了起来,靖国公夫人端起茶水朝门外的一个婆子道:“去请柳夫人来,她家的庶女还是她这个做嫡母的自己带回去管教,没学会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之前不必再来。顺道去前院知会公爷一声,请他给林羨去一道书信,虽说两家祖上有亲可也快出五服了,管教儿孙这种事我们靖国公府没有这个义务,他们林家被这整座金隅城看笑话就算了,难道还要带上我们家不成?”
那婆子应声而去,林姝媗脸一阵红一阵白咬着嘴唇还想再说话,却被玉似滢拉住了手。
外祖母拍了拍靖国公夫人的手笑道:“小丫头懂什么?左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亲家不必动怒。”
前世我与外祖衡王府走的不亲近,又因为脾气不好外祖母对我也不似姐姐那般喜欢,今生看来,外祖母倒也是个有趣的人。
外祖母起身拉过姐姐,摸了摸姐姐的脸道:“沅儿也是身子虚,喝两口参茶就晕了,也不知道什么参茶劲儿这么大,洁儿啊,你把那参茶端过来我瞧瞧。”
舅母闻言立刻将那半盏参茶端了过来,外祖母瞧了一眼,又端起来闻了闻,然后将那参茶推给靖国公夫人道:“你也知道我没别的本事,不过是因我父亲是太医院出身,所以对这药理略懂一二,这在参茶里放枸杞红枣我倒知道,放庄生散我倒是第一次见。”
庄生散?庄生散是什么东西?
祖母、靖国公夫人、二婶、舅母和姑母都变了脸色,而我们这些小姑娘都一脸不解,王氏更是身子一晃撞在屏风上。
祖母将我放在下来,起身朝外头的桃嬷嬷道:“阿桃,把丫头们带出去。”
祖母语气十分严厉,我明白不能再赖着不走,便一手牵着姐姐一手牵着榭表姐跟着桃嬷嬷回花厅等着,一直到开席前祖母们才回来。靖国公夫人脸色沉如锅底,祖母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只有外祖母一直在打哈哈,过了好一会儿靖国公夫人才面色缓解,又开始和祖母、外祖母说笑起来。
回家的路上,祖母一言未发,五哥本不欲理我,可好奇心作祟又开始朝我挤眉弄眼,想知道为何祖母和他娘都沉着脸不说话,我摇了摇头,右手食指勾了两下。
这是我俩从小到大的暗号,表示两刻钟后想办法脱身在我住的院子外碰头。若是换了左手就是他住的院外,勾几下就是几刻钟。
五哥立刻闭上嘴不说话了,眼底的雀跃之情闭上眼睛都遮不住。
一回到挽鹿院,我就借口没吃饱哄乳娘去小厨房做面皮儿汤,我则带着容翘偷偷打开院门溜了出去。果然五哥带着景召已经等在外头,他说二婶一回来就去了慈安堂,到现在还没出来,姐姐和玉似滢也在。
我们俩一拍即合,溜进慈安堂去听墙根儿,容翘和景召负责放风。
慈安堂里,姐姐和玉似滢双双跪在地上,祖母、祖父脸色都不大好看,二婶和二叔也在一旁。
祖母问玉似滢,今日靖国公做寿,王家与宋家远无亲近无邻,为何会有王氏去了靖国公府做客?玉似滢哭着说自己许久没回外祖家,姨母想念她,又觉得自己是寡居的不吉之人不好登侯府的门,于是就想趁着她去靖国公府贺寿偷偷见一面。
这话说的,蹬我玉家说自己不吉,人家靖国公今日生辰,品级还比我们家高,她去就吉了?
祖母却说,靖国公夫人已经审问过看门的和典舅舅院里的下人,看门的下人说人是跟着玉似滢进来的,典舅舅院里的下人则收了王氏五十两银子,而那银锭子地下刻着玉家的家徽,是去年除夕陛下亲赏的。
这赏银去年我们这些孩子每人得了一百两,二婶方才查过了,我们几个的都在,只有玉似滢的没了五十两。
眼见祖父的脸色越来越沉,玉似滢才咚咚咚磕着头承认是她姨母寡居受尽苦楚,这才从她那里借了五十两银子,还求她将她带进靖国公府去。玉似滢说她姨母只是跟她说想散散心,没说过竟是在打宋将军的主意,哭喊着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