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书阁。
韩东文坐在一处书桉前,闭目揉着自己的鼻梁,整理着自己待会儿要问钟礼林的话。
初号机在旗门镖局拿下那单威武镖之后,需要做的事情并不多。
虽然是威武镖,但毕竟只是天地人三个字号中难度最低的人字号,想来并不困难。
吸引韩东文接这个镖的原因有两个,第一,是走这威武镖要沿途大打旗号,不光要护住押镖之物,更是连并不为了接镖,单独为了挑战旗门镖局的人也要一并应付下来。
风险很大,而走威武镖后,显然旗门镖局中会有更多的人知道池韩阳的大名。
第二个原因则是这趟镖的目的地,血港乌鸦湾。
总该先去一趟血港,了解一下对方现在的状况。
自从三国商使罹难,泗蒙与血港之间大部分的往来都被暂时性地切断,官家航路自然这几日也走不了,因此,押镖走公海去血港的镖书才会越来越多。
人字号的镖只有四个人押送,而寻找队友自然就是韩东文的责任。
于是韩东文自然而然地把这责任丢给了初号机,反正押镖要的就是一个战斗力,所以编程的目的也自然变得简单了一些。
在想要参与的镖师当中,寻找战斗力顶尖的三个人,over。
流畅地换号登录后,韩东文便更衣移驾太书阁,点名要见钟礼林。
海州的事情他多少掌握了一些框架,现在是时候从另外的角度回过头来审视一下这大旗门,也好思考在肉眼可见的与血港即将爆发冲突的将来,这大旗门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态度了。
“殿下!”
钟礼林的声音传来,他明显是一路奔回太书阁阁房的,眼下气息都还有些不均匀,掀起帘子走入内阁后望见了韩东文,便立刻低头叩拜。
“平身,来来来。”
韩东文指了指面前的空椅子,钟礼林站头:“谢殿下赐座。”
他说完拉开了椅子,韩东文这才注意到,钟礼林并不是空着手来的——他怀中还抱了一个木盒,样式颇为熟悉。
黑色金印的木匣,带翅长剑的金印……
韩东文立刻想起来,上一次蒂尔达把无面佛送进宫里的时候,也是用这种木盒包装的。
这是大公邸的东西?
钟礼林注意到了韩东文的眼神,立刻将那木匣子放到了桌上,恭敬地推到韩东文身前:“殿下恕罪,方才微臣正与国法总司大人批会今日事务,并不在太书阁中。”
他的语气有些烦闷,这也难免,按理说应当是总司到太书阁中来找他,弄成现在这样由太书阁上赶着去找总司,也是没办法的事。
“据国法总司大人禀称,这是西亚公国大公前日在凉州回收战场时,亲赠留于凉州国法司处的赠礼,今早国法司才刚刚差人收回泗杨。”
“这么快就收回来了?”…
韩东文轻轻点了点头,抬手打开那木匣子——如同当初的无面佛一样,这玩意肯定已经被江宁蕴检查过,不必担心什么机关。..
躺在木匣子里的,这一次却不是无面佛,而是一个古朴却精美的十字架。
“这是?”
韩东文拿起那巴掌长的十字架,除了觉得银质有些冰凉之外,似乎看不出什么端倪。
钟礼林显然也并没有看出什么来,只好答道:“禀殿下,这是西亚神主教会内部制式的礼器十字架,应当是银质,其他的……微臣并未看出什么奥妙来。”
韩东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先将那十字架放回了木匣子中,抬眼问钟礼林:“国法司今日找你商议的是什么事?”
“禀殿下,国法总司大人提请了新的迁免名录,交至太书阁中备桉的。”
钟礼林回答完,很是机灵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折子,双手捧到韩东文面前。
韩东文接过折子打开,上下扫了扫,里面的内容其实是国法司内部的一些人员变更调动,层级并没有什么改变。
即便这一次国法司兑部部尉武岳战死,江宁蕴似乎也并没有急于提拔一个新人就任。
他又扫了几眼,本将要把这折子合上说正事了,却一下子被一个熟悉的名字抓住了目光。
“马凯?”
韩东文在大脑中着这个名字。
马凯是……
是雷州的……
是那个与雷州浩山盟一同想要吃下天鹰城,将杨开的寒英宗赶出去的司州?
韩东文一下子想起当初在雨花楼中与浩山盟大战,最后赶来的马凯差点没被江宁蕴吓尿裤子的场景。
自己最后一次见他,应该是在天鹰城法司的校场上,马凯长跪请罪的模样。
按照自己的记忆,这人其实还算圆滑机灵,韩东文定神看了看折纸后面的小字内容,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江宁蕴安排凉州司州马凯撤职,官降两级,在雷州做一个看监狱的小队长去了。
“啧啧……”
韩东文边看边摇头,马凯这样自己没什么战斗力的人,要在国法司官场上爬两级,有多难?
这掉下来了,只怕是下半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他正唏嘘着,忽然目光一定,皱起了眉头。
“……殿下?”
钟礼林看着韩东文一下子陷入沉思,有些小心地开口。
韩东文抬手示意他安静片刻,过了半晌,才有些轻声地说:“礼林,你说这法司的人事,咱们现在能不能插一手啊?”
“插一手?”
钟礼林一愣,露出一脸苦相:“殿下,您若是要找人来顶那兑部部尉的位子,那容微臣冒犯,绝对是过不了国法总司大人那一关的,这类人事在三司中都是总司拍板,太书阁和殿下眼前这般,恐怕……”
“不是不是。”
韩东文摆了摆手,抬手指了指马凯的名字:“这个,这个司州降职下去的,江宁蕴应该也没有多看重吧?”
钟礼林瞄了一眼,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这……这种的,恐怕也称不上人事……”
官降两级,马凯在太书阁桌面上便连人都不是了,韩东文心里唏嘘着,心里有了个打算,他暂且将折纸合上,准备之后再去找江宁蕴谈。
“好了,这些事情暂且放一边。”
听韩东文这么说,钟礼林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目光变得有神起来。
韩东文看他这副认真模样,心里有些感动又好笑,缓缓开口道:
“你和我说说,关于海州大旗门,你知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