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伦在法国耽搁了整整一天。
如果不是他到后面不耐烦了,恐怕那两位还能拉着他去吃个晚餐。
那大概又是两个小时。
还好兰斯看懂了他的眼神,用联络徽章传信给戴安娜,戴安娜伪装英国魔法部的口吻,请艾伦立刻回返,这才尽快解决了这件事。
即使如此,等艾伦回到温德米尔也已是深夜。
他沉默地挥退了兰斯,带着满心的坚决,走向温德米尔位于地下三层的……冰窖。
这里漆黑又冰冷。
耀眼的金发却仍然十分显眼。
艾伦一步步地迈下地下室的台阶,按下了灯控开关,整个冰窖就立刻亮了起来。
灯光打在巨大雪白的冰上,仿佛冰雪世界。
他轻轻吐气,呼出白色的水雾。
那双海蓝色的眸子很安静,没有痛苦,也没有期待,带着一股死湖般的寂静。
他走向冰窖的正中央,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随着他勾画炼金阵,带着白色的冰块突兀地冒出莹蓝色的光芒,好像南极海底的死亡冰柱,几乎带了神性一般。
那莹蓝色的光芒大盛,随后稳固下来,露出其中稳固的冰棺。
冰棺之中,隐隐约约躺着一个气度华贵的人。
艾伦的手被冻得轻微发紫,左腕的伤口倒是被抑制住了,不至于加重腐蚀的痛感。
他的父亲沉睡在零下十度的雪国中。
艾伦站在离冰棺五米远的地方,不敢靠近。
他心中愧疚难当,又知道陛下见他这个样子,一定会生气,却又不忍心斥责自己,只是平白伤身,因此不敢让陛下看见。
当然,还有个原因——
他知道陛下的灵魂不在这里。
既然陛下的灵魂不在,这里躺着的也就只是一具躯壳。
艾伦静静地在这里站了许久,然后放轻脚步转身离去。
……请原谅我,父亲。
原谅我让你委屈在这样的地方,也原谅我……让你如此担心。
他回到书房,在盛夏的温度里打了个寒颤,缓了缓拨动了兰斯的魔力线。
兰斯早就静静地在自己的房间里等待。
……今天的殿下太安静了。
在勒梅故居的时候安静,在法国魔法部的时候却进退得宜;但既然在法国能够举止有度,为什么回来又这样安静?
以兰斯已有的几次经验来看,殿下这种反常的安静之后,一定会做出什么冒失或者惊天动地的东西。
因此,在联络徽章亮起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等到了殿下的信任。
他捧起早就热在旁边的牛奶,轻轻敲响了殿下的房门。
门开了。
兰斯轻轻关上门,又放轻脚步找到坐在沙发上闭眼假寐的王储身边,轻轻呼唤,“殿下?喝一杯安神的牛奶吧?”
艾伦似乎被惊醒,摆了摆手道,“不用了,兰斯……去将戴安娜和特丽丝叫来吧,我有些事要嘱咐你们。”
他的侧脸苍白,神情却平淡又坚定。
兰斯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动摇的小事,只好低头应答。
他逮了个小姑娘,叫对方去请戴安娜,自己坐在客厅等待。
很快,一身家居服的戴安娜出现在客厅,奇怪道,“这么晚了,叫我干什么?”
兰斯抬眸,温和愧疚地笑了笑。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但殿下想见见我们,大约是有事要嘱咐。”
戴安娜轻轻皱眉,双手不禁交握起来。
她手上的伤疤褪了大半,但还留下一层灰色的浅翳,在白皙的手上不再显得触目惊心。
她思忖道,“这个时候要议事,恐怕不是什么小问题……骑士长,你知道大概方向吗?”
兰斯轻轻摇头,眉间也有些忧心。
“这正是我担心的——对了,殿下还让请特丽丝管家过来,这事得拜托你了。现在太晚了,我一个男人,总不好去叨扰女士。”
戴安娜轻轻颔首,“那劳你在此稍等,我带特丽丝过来。”
她大步走向温德米尔的大门——这里同霍格沃兹一样,有各式各样的反幻影移形周——随后消失不见。
大约十分钟之后,戴安娜带着特丽丝回到了客厅。
特丽丝颇有些冷淡,头发也剪短了,显得极为干练。
——弗朗管家骤然离世,的确给了她很大的打击。这让她几乎不受控制地讨厌魔法。
她甚至觉得,这些超自然的力量,就是威胁的源泉。
但她的厌恶当然不是针对自己人而言的。
作为王室时代相传的管家家族,任何一个弗朗都会牢记家族教训,一切以大局为重。
她只是厌恶一切跟己方敌对的巫师,恨不得对方转瞬间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