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斯仍然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部长,那要看,您想要什么了。”
福吉冷笑道,“难道你们还能让我继续当这个魔法部部长?继续手掌大权?恐怕不会吧——
“你们巴不得把我赶下去,然后让谁上台?斯克林杰?还是巴格曼?”
他怒气上来,一起身把桌上所有的东西扫落在地,按着桌子质问他们。
“王储殿下!这两个人都很会巴结你嘛!”
他露出一副看透艾伦和兰斯的表情来,好像一只要报复仇敌的鬣狗。
艾伦有些无趣。
这种人贪恋权柄,却毫无本事;恋慕浮华,却贪生怕死。
也许,只在有人即将夺走他的权柄的时候有点勇气,出发点却也肮脏的令人厌恶。
兰斯观察着他的神情,代为开口道,“您能不能继续担任部长的职位,从不取决于我们,而是取决于您自己。
“不过,从目前的舆论来看,巫师们并不觉得您能够继续担任魔法部部长。”
“至于你所说的斯克林杰司长和巴格曼司长,或者最终魔法部部长由其他人当选,起决定性作用的从来也不是我们,而是民心。”
福吉仍然负隅顽抗,死死地瞪着艾伦,说道,
“别装腔作势了,麻瓜王储,少用这些官话来敷衍我!我就想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我下台?!到这一步了,还不能说句实话吗!”
艾伦平静地抬起眼睫。
他盯着福吉的眼睛,似乎在打量对方的情感。
福吉的气势陡然一落,狼狈地重重跌落在椅子上。他几乎感觉自己被一条毒蛇盯上了,脖颈间突得一凉。
就在他以为对方会杀了他的时候,艾伦开口了。
少年低沉中带些清朗的声音轻轻逸散,轻到几乎听不清。
他说,
“我知道巫师的傲慢,所以无所谓你们无意识的偏见和傲慢。但至少,你们应该尊重爱德华陛下。
“——他毕竟是在战争中保护过你们的人。”
福吉荒唐道,“就为了这个?”
他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重复道,“就为了这个,你就要记恨我?就要让我下台?就要把整个魔法部搞得乌烟瘴气?!”
艾伦看他片刻,平静地说道,“康奈利·福吉,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有什么不敬陛下的想法和言辞,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他起身准备离去,突然转过身笑了笑,几乎轻快地说道,
“对了,福吉先生,替我向夫人和孩子问好。”
兰斯跟着回眸,睨了福吉一眼,看见对方的脸“唰”得灰败下去,转身牵住艾伦的手,在幻影移形的轻噗声中离开了。
这次会面毫无意义。
哦,好吧,也许有些作用?
众骑士这样想着——他们成功地击溃了福吉的心理防线,将整体的计划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这不?
他们的殿下只是在温德米尔别墅留宿一晚,翌日上午,预言家日报就传出“福吉即将引咎辞职”的预告,言说当天的晚报会报道相关信息。
众骑士额手相庆。
——瞧瞧,他们的殿下就是厉害!
只是,厨房怎么还热着早餐?
细心的医疗组负责人——薇薇安·怀特发现了这一点,而且更惊讶的发现,那早餐极为丰盛,不是他们任何人的配量。
……骑士长还没将殿下的早餐取走吗?
这只有一个解释。
她有些担心地找到了负责内政的安娜·贝利,询问殿下平常的早餐时间。
安娜一愣,得知详情后也有些担忧,干脆带她去了办公室,找到了记载艾伦的食谱和用餐时间的册子。
两人凑在一起翻看着,发现除了骑士长将殿下从德国请回来的那个圣诞,殿下的用餐时间和用量都极为固定。
王储的作息向来规律。
比如,他永远会在七点醒来,也会在八点整享用丰盛的早餐。
可是今天……
薇薇安看了眼时间,忧虑地和安娜对视一眼。
——现在已经快八点半了,殿下甚至还没起床。
她们果断联系了骑士长,询问殿下的情况。
兰斯确实有些担心。
他知道陛下在殿下心里的分量,上一次因为德国之行,殿下尚且受挫至极,更何况……
虽说殿下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但他仍然有些担心。
兰斯忍不住过去查看,在门口遇上了同样来询问情况的戴安娜,两人对视一眼,终于下定决心,轻轻敲了敲艾伦的房门。
他的手仍然已经握紧门把手,有礼地询问道,
“殿下,您醒了吗?”
他心里泛起强烈的不安,努力稳着声线,提声道,“殿下,请问您醒了吗?如果您不回话,我就要进去查看情况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没有一丝回应。
戴安娜果决道,“推门!”
几乎同时,兰斯当机立断地按压门把手,推门走了进去,放轻脚步、又速度极快地走到床边,掀开了四柱床的床帏。
眼前的场景让他呆滞在原地,紧接着,他立刻反应过来,隔着衣服抓住了艾伦手边那本不详的、泛着猩红之气的黑色书本,直接扔了出去。
兰斯惊魂未定。
他快速坐在床边,小心护住艾伦的手腕,见那上面有一条深长的血痕,仍然汩汩地流着鲜血。
他几乎握不住魔杖,颤着手施展魔法。
无数个恢复如初施加其上,却甚至无法全然止血。
戴安娜的脸色难看极了。
当然,骑士长的脸色也不遑多让。
他们不由得想起刚才的画面——
脸色苍白的金发少年现在柔软的床铺里,左手搭在被子上,腕上蔓延开不间断的血。
可是,被子上却没有一丝血迹,只有一本黑色的、泛着血腥气的书,将所有的血液尽数吞噬,散发出猩红的光。
见艾伦状况不好,戴安娜立刻转头看向那本被兰斯扔到墙角的书。
那本书汲取了那么多血,浑身都变得湿淋淋的,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血溢出,甚至于木地板还色泽如初。
戴安娜脸色难看,“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偷袭殿下?!”
兰斯轻轻摇了摇头。
“不,戴安娜。恐怕,这是殿下所为。”
“什么?”戴安娜难以置信。
兰斯抬手,从杯子褶皱、艾伦的右手垂落处,拿出了一柄发亮沾血的银刀。
他紧紧地攥着刀柄,用力到骨节泛白,眼周也泛起痛惜的红,浅紫的眸子蓄了泪,那样看着失血昏迷的王储。
他声音发颤道,“我怎么能认为,殿下一如往常?”